第 114 章
決意

  無波到最後還是沒鬆口,她很理解外公和媽媽的擔心,可雖然說警察這個職業是比其他行業危險多了,可做什麼不會有危險呢?就算華爾街的白領夠安全了吧,還不是遇到了911事件?所以這種擔心不應該作為否決她志願的主要考慮因素。

  這個志願並不是她的心血來潮,人總是有獵奇心理,從她很小的時候起,外公很刻意地不讓她接觸到這個職業,看電視但凡遇到有警察出現,他都會找借口轉台,小孩子是很敏感的,自然而然地把這件事放在心底。等到稍微大的一點時候,她已經能夠把警察和爸爸兩個形象分開,然後對這個職業越發好奇,等到同樣身為警察的傅明儉出現在她的生活裡逐漸擔當著一個父親的責任時,移情作用讓她對警察的嚮往愈濃,最後是陳方同的事……解決這件事的不該是傅靖以啊,如果她能當一名警察就好了,理直氣壯、名正言順。

  然而這份心思並不為外人知曉,傅聚瀾以為她只是像上輩子一樣是受到陳方同的刺激才有這樣的想法,只要出現親情與想法的碰撞,看重家庭的無波自然而然會選擇親情,然而他忘了,隨著他的重生,很多事都不一樣了。

  這樣的僵持一直到無波跟隨傅元行出行都未能緩解,老外公氣得甚至沒來送行。

  傅元行偷偷問傅明儉:「這是怎麼了?老的鬧小孩脾氣了?還是小的那個終於變成刺頭了?」

  傅明儉看著悶悶不樂的無波,搖頭:「都不是,你別管了,這種事還是讓他們一家人自己解決吧。」

  傅清庭來找過他,希望他能從一個警察的角度勸無波打消這個念頭,他能怎麼勸?忙碌操勞危險?一個五歲起就開始習武的人還怕這個?對家庭生活不利?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還會考慮這個?很容易破相長肌肉不漂亮?無波看起來不是在意這些事的人,所以,他還能怎麼勸?

  再說,他雖然對孩子很嚴厲,但他並不是一個□□的父親,他對傅靖以有著諸多的不滿,可他沒有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到傅靖以頭上,所以傅靖以現在想當醫生也好,想換其他專業也好,他都不加干涉,同理地,作為師父,他自然也不會去干涉徒弟的想法。

  送走了一車人,傅聚瀾心情沉重地掏出手機,萬般不情願地找出那個他費了一番心思找到卻不想再打第二次的電話號碼。

  「我是傅聚瀾。」依舊是這樣的開頭。

  「我當然知道,」那邊傅靖以語氣不怎麼愉快,「我說親愛的堂哥,下次看一下時間,不要擾我清夢,ok?」

  傅聚瀾沉默了會兒:「我想讓你幫一個忙。」傅靖以還沒回答,他又補充一句,「是為了無波的事。」

  「所以……」

  「你不是跟左家那個孫子走得近嗎?現在無波已經出發去赴左家的約戰了,我希望你能通過左逵讓左家那邊安排一個強勁的對手給無波,真正強勁的那種,年紀相當,最好讓她看不到任何贏的希望。」

  傅靖以沒有表達任何驚訝或質問的意思,只是平靜道:「理由?」

  「當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時,她就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管其他的事了。」傅聚瀾慢慢地說著,一字一句卻表達出他對這件事的決心與強硬。

  「逼得你出此下策,看來你是搞砸了,對吧。」傅靖以冷笑,「你不是一向運籌帷幄,無一錯漏的嗎?就連我的交友情況都沒錯過,不是麼?」

  傅聚瀾對傅靖以的譏嘲不以為意:「鎮上要拍電影的事是你告訴無波的吧,大哥不說二哥了,你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我心裡都清楚,一句話,幫不幫。」

  「與其費心思去找一個不認識的人,你為什麼不親自上呢?」傅靖以懶洋洋道,「小時候江無波一直把你當目標看,她是跟你交手時突破的吧,既然是你給了她翅膀長硬了的感覺,那就由你親手去卸掉這雙翅膀好了,記得不要再藏著掖著保留實力了,反正你也也不介意江無波的好感了,不是麼?」

  這樣冷酷的話,由十五歲的尚未變嗓的稚嫩男聲說出,更顯得冷冰。

  傅聚瀾久久沒有回答。

  傅靖以冷笑,既想達到自己的目的,又不想弄髒自己的手,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傅聚瀾,你既然打定決心要改變這個世界,為什麼還要對江無波這樣優柔寡斷,自相矛盾?

  至於無波,人長大並不是因為年齡到了,也不是空口說說就夠了,而是必須要做出讓人覺得你已經長大的事,你想要實現自己的理想,那就付出努力,將擋在前面的阻礙都搬走,不是麼?

  傅聚瀾其實對傅靖以的提議並不意外,內心裡,他早就有這樣的念頭,只是被他掩耳盜鈴地用所謂的溫情掩蓋起來了,此刻被傅靖以毫不留情地揭開,他難堪之餘竟有些輕鬆,在對待無波的問題上,他已經躊躇太久了,太久了,久到他差點忘記了自己重來一次的目的。

  既然這輩子他不想再跟無波共結連理,那個專注於給無波一個快樂成長過程的溫柔體貼的大表哥,是時候該落幕了,他應該讓無波認識到真正的自己了。

  「太聰明的人往往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傅聚瀾終於開口道。

  傅靖以冷哼:「太貪心的人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彼此彼此。」傅聚瀾說著掛了電話。

  傅靖以拿著電話,皎如白玉的臉上佈滿了陰霾,既有美夢被打擾的不爽,也有替無波擔心的糾結,看樣子傅聚瀾是打定決心要出手了,不用想無波肯定贏不了,如果輸得很難看,她會不會很受打擊?他實在估不準傅聚瀾真正的實力究竟是哪個等級,如果無波受傷……他要不要回去?

  正糾結著,走道裡穿來有人喝高了唱歌的聲音,他好看的眉毛跳了跳,立刻翻身下床,提起拳頭出去——左逵這小子,早就警告他千萬不要在他睡覺的時候發酒瘋,他不教訓一頓,還真把他的警告當屁看了?

  可憐的左逵,就這麼倒霉地被遷怒了。

  到了京城,住進了左家安排的大酒店,睡了一個晚上後,第二天傅家鎮一行十人終於到達了左家的武館。

  規模一般的武館裡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領頭的傅良宏腳步一個遲疑,但還是堅定地邁了進去,心裡卻在咬牙切齒,左家父子太不要臉了,竟然敢給他們玩下馬威這招?哼,傅家人還怕這個?走著瞧吧。

  其實傅良宏多慮了,左家父子固然有找多些人來助威的想法,可武館裡來這麼多人卻不是他們的本意,實在是左家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氣的,一聽說左家發了金色戰帖,好多人早早就來武館門前等候了,既然趕不走,只能大方點讓人家進來了。

  待坐定後,傅家的幾個人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哇,快看那些柱子,真是財大氣粗。」

  「京城就是京城,看起來就是氣派,不過那些器械好奇怪,用來幹嘛的?」

  無波四下張望,跟傅元行耳語道:「那些人都是左家的擁護者嗎?」

  傅元行嘴一撇:「怎麼可能?多半是看我們熱鬧的。」

  還真讓傅元行說對了,自從舉辦了「長勝杯」的比賽後,傅家鎮的名聲就從省擴展到了全國,很多武術愛好者都對這個此前默默無聞的小鎮充滿了好奇,而跟隨左政父子的雜誌記者發文後,大家對這個全民皆武,又有著「非傅家人不可拜館」保守族規的地方的探知欲更加高漲了,聽說了這次比武,哪裡還能按捺得住?

  「真想快點結束,我好去京城好好玩玩。」傅元行嘀咕道,「到時候先去王府井呢,還去西單呢?」

  無波望天,一般人來京城要去旅遊,不是先去故宮長城天壇之類的嗎?怎麼到了傅元行這兒就變成王府井西單了?她好笑道:「師父,是不是師母給你列了清單要買東西啊?」

  聽出無波話裡的揶揄,傅元行板起臉,嚴肅道:「胡說什麼?你師母那麼溫柔賢淑,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是你師父我疼老婆,想買點禮物回去給你師母。」

  「是是是。」無波趕緊點頭附和,沒有直接揭他的老底——溫柔賢淑?那是她的師母麼?那她上次去找他,看到那個抄著鍋鏟就要打他的女人,是誰?

  傅元行也知道自己的說法有多靠不住,訕訕地笑了笑。

  傅良宏那邊跟左家父子寒暄回來了,看見大家還在東張西望,交頭接耳,一點高手風範都沒有,重重地咳了幾聲,大家立刻閉上嘴,正襟危坐。

  「我跟左大師他們已經討論過了,我們在這邊會停留一個星期,其中三天會安排正式的對抗賽,時間項目剛才已經安排好了,等會兒你們自己相互討論,看誰要參加哪一場。剩下四天,留一天給你們自由活動,剩下三天不比賽,只交流。」

  不比賽,只交流,嘖,說得好聽,到時候還不是一樣要打?大家對傅良宏的話紛紛表示了鄙視。

  傅良宏鬱悶啊,他早說了,不當領隊來了,結果那些人哪個在村裡不是數一數二,有頭有臉的教頭,在各自的武館裡說一不二,要推出領頭時,誰也不服誰,又不能在出發前搞一次選拔什麼的,別到時候沒出發就出現了傷殘……族長又把這個任務給他了,他默默歎氣,還是小年輕們比較乖比較聽話,能留在武館裡當教頭的哪個當初不是刺頭?一出來,沒了館長的約束,沒了學生們的關注,哪裡還能繃住?一個一個露出他們凶殘的本質了。唯一一個女徒弟,乖倒是乖啊,可偏偏又是對方的眼中釘……

  「江無波。」

  「到!」無波立刻站起來,接過傅良宏遞過來的紙張,看到上面一排名字,她數了數,一共有六個,她不明所以地抬起頭。

  「這是你對手的名單。」傅良宏不忍心地告知道。

  無波長大嘴巴,吃驚道:「六個,全都是我的對手?」

  其他人也不服氣了,憑什麼江無波一個人就有六個,而他們只能比一場?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傅良宏瞥了其他人一眼,才看著無波,溫和地解釋道:「這幾個都是左大師的徒孫,跟你年紀差不多,聽說你之前跟左大師的比賽後,都很渴望能跟你交手……」

  之前不服氣的人紛紛萎了,得,原來是小孩子的江湖恩怨,跟他沒什麼關係。

  無波嘴角抽了抽,這是打了老的,小的來車輪戰的意思?都說了跟她沒關係啊,都是傅靖以的錯,要車輪去找他呀。

  千里之外,傅靖以莫名打了個噴嚏,左逵立刻遞過來幾張紙巾,狗腿道:「傅靖以,你是怎麼說服我的教授批我的假條的?」

  「秘密。」傅靖以懶洋洋道。

  左逵哼了一聲,拿過兩人的行李,誰稀罕他的秘密?等回到了家,就讓爺爺教訓他一頓,看他還神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