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花燭

夜已有些深了,但房間裡很亮,照得蒙在臉上的紅蓋頭遮在眼前越發艷紅,美璃覺得眼睛長時間被這血一般的顏色刺激著有些疼,就閉上了眼。

就娶一個側福晉而言,靖軒也算給足她面子,聘禮、執仗都是上等。老祖宗也堅持讓她從宮裡嫁出,百般優待。這些……她都不意外。老祖宗和承毅哥一樣,是怕她將來受氣,靖軒,就算娶別人,他也會這般大費周章,因為他是慶王爺,不會失了自己的身份。

承毅哥……美璃有些心煩意亂,她拿八部八陣圖去還他的時候,他只是向她笑了笑,說讓她留著,以後總有用得著的時候,他已經不需要了。他的笑容,讓她覺得十分不祥,似乎他打定了什麼主意一樣。

不及細想下去,門外的喜娘丫鬟們都像麻雀一樣驟然歡鬧起來,她聽見那熟悉的冷漠聲調依舊平淡地說了聲「賞」,然後僕婦們的笑聲就更高了。

慶王府的承德別業已經頗有年頭,雖然裝飾一新,門被推開時仍發出吱嘎的聲響,讓美璃渾身一抖。

她攥緊了拳,手心沒過程的就滿是汗珠。

他坐到她身邊,喜娘們跟進來不停地說著吉祥話,美璃去鬧過別人的洞房,知道這時候喜娘會把新郎和新娘的袍角系在一起,寓意永結同心,可是眼下……那些嘰嘰呱呱的女人只是像念經一樣把那套說熟的吉祥話說了又說,直到塞了交杯酒給她。

她猛省……她不過是側福晉,不是和他「永結同心」的那個人。喜娘扶著她的手,與靖軒交杯對飲,這酒冰涼而苦澀。

他在嬉鬧聲中用秤桿挑開她蓋頭的時候,她垂下眼看著自己膝頭裙上艷麗的紋樣,嘴脣不受控制的輕微顫抖。

房間靜了下去,但仍能看見門外侍立丫鬟的影子倒影在窗紙上。他就站在她對面沉默地看了一會兒,跨步靠近她的時候,美璃死咬住嘴脣才沒倒吸一口氣,她的心猛烈地收縮了。

他把她拉到大銅鏡前,按在凳子上。她依舊垂著頭,看鏡子的話……也會看到他。

他輕緩地摘去她沉重的禮冠,她的髮髻上簪了很多小飾物,都是宮裡的老嬤嬤非要她戴的,他摘的時候勾到她頭髮,很疼,她只是輕微的皺下眉,不肯出聲。他察覺了,「疼的話就說!」他命令道,她只是輕輕搖頭,不語。

長長頭髮解去一切束縛,柔順地披在她身後,卻沒讓她感到一點兒放鬆,果然,他拉起她,輕鬆地打橫抱起,她猝不及防,驚呼了一聲,撞進了他幽黑的深瞳,這雙好看卻冷酷的眼睛因為映入了紅色顯得有些喜悅。

「美璃……」他在笑嗎?她從未看過他這樣的笑,竟然……很溫柔。「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他抱著她,在紅燭高燒的房間裡徐緩地轉了一圈,她迷惑了,是的,這是她曾經想要的。他把她放在闊大的喜床上,俯身看著她,好聽的嗓音第一次有了柔情的語調,「你想過這樣的場景,對吧?」他在她的臉上輕啄了一下。

紅紅的喜服襯得她的肌膚格外雪白,那雙盛著柔美桃源的大眼也更加黑亮,小而嫣紅的脣,比身下綢緞更亮的發,玲瓏有致的嬌小身段……都在他懷中,他突然異樣滿足,她恨他也好,怨他也好,他想要的……不過就是此刻的擁有!

她緩緩地轉動眼珠,滿眼紅艷,到處是醒目的雙喜花紋,「是的……」她囈語,真的如在夢中,「我想象過,想象過無數回,想的……」她不自覺地揪緊胸襟前的喜服,「想的心都疼了,我都懷疑自己的心要疼出一個洞……」她漫無目的眼神又凝聚在上方他那張俊美到極致,也冷漠到極致的臉,雖然此刻這張臉上流溢著她從未見過的溫柔神色,就更顯得不真實!

他拂了下她嬌俏臉頰邊的一絲亂發,心軟得如同二月春水。「美璃……」

她突然死死地閉上了眼,太突兀了,他原本想去擒獲她嬌潤的雙脣竟停一下怔住了。

「怎麼了?」他的心像被尖刺深扎了一下。

她又默默搖頭,她不想告訴他,為了忘記他,為了不再幻想這個場面……她費了更大的力氣,她的心,真的疼出了洞。此刻她看見的他和這喜慶的洞房花燭,何曾是她絕望夢中的那一個?!

「睜開眼!」他又恢復了冷漠的語調,「睜開眼。」

還是這樣的他讓她更習慣,她很順從地睜開眼,從答應嫁給他的那一刻,她就決定,要如同順從命運一樣順從他,因為她……別無他法!

他眼中的溫柔瞬間已經不知去向,壓在她身上,近在咫尺的盯著她看,黑眸中又是那一如平常的冷漠疏淡。

「以後,和我上床的時候,要一直睜著眼!記住!」他陰冷地宣告,她點頭時習慣地閉了下眼,他立刻懲罰般捏住她的下巴,眼淚因為疼痛滾落出來,他的表情裡多了分暴戾,「你要是敢閉上眼,我會讓你更疼!」

他扯脫她繁雜的喜服時自己也分不清是粗暴還是急切,他不想去分辨這種可鄙的失控。他竟不耐煩去一一解開她的玉扣,乾脆用蠻力一下子硬拉開來,剛才他還想著要溫柔對她,可她閉緊雙眼時的拒絕意味如同利刃猛然扎入他心頭最無抵抗力的部分,痛徹肺腑!

她嬌嫩的肌膚在深紅床單上媚得快要了他的命,她無助地抱著肩,渾身抖得厲害,他去扯她腿間最後的遮擋時終於不忍。他深吸了一口氣,抱起她,掀開床上的喜被,被子下鋪得滿滿的棗子花生,放下她的時候她被硌疼了,但她還是不吭聲,淚水流出來的時候她又習慣性的閉上了眼。

他沒再提醒她,只是把她身下周圍的乾果一股腦掃到地上,他看見被她壓在身下的一塊白緞,腦子莫名地一熱,身體出乎意料的興奮,他也急切的脫去自己的衣裳。

他扯去她最後的遮蔽時,她抖得越發厲害,他輕吻了一下她蒼白的嬌顏,低低說:「我並不是故意要弄疼你,但女人一輩子只會為一個男人疼,睜開眼,美璃,看著我,今生,讓你疼的男人是我,我……是你的丈夫。」

她的眉頭皺得更緊,閉著的眼睛弧線優美撩人,「睜開,美璃,睜開。」他吻她的脣,低聲蠱惑,當她終於積攢夠了勇氣慢慢睜開雙眼時,他早已炙灼的慾望準確地頂上她毫無防備的花蕊,「美璃……」他半抬起上身,放開她的雙脣,她不得不大口呼吸,「記住這疼。」他猛地一沉身體,粗暴地進入了她,直至全部。

美璃尖叫了……很疼,淚水反而因為這破體而入的劇痛而突然停滯了,她被這痛奪去了一切思維和感受,只有疼。

只是開始,他帶給她的疼永遠是在加劇。

她死死揪住身側紅紅的床單,身體被他撞得起伏不已,頭髮散亂地披覆在枕頭上,起了淫靡的波紋,耳中是他一聲比一聲急切的呼喚,他喊她的名字,那麼動情,她卻只是越來越疼了。

他在最激越的時刻竟然一口咬住了她的肩頭,那記深撞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範圍,她覺得胸口很悶,身體到處都疼,竟然無法分辨哪裡更疼,眼前的燭火好像突然一亮然後……全都黑了。

醒來……也是因為疼痛,身體酸楚,喉嚨如同火燒,她艱難睜眼的時候發現窗子上已經透入了晨光。

他已穿戴整齊,背對著她坐在床沿,背脊異常挺直。

聽見響動,他慢慢地回過頭,她一驚,他的眼神竟然是憤怒和……怨恨。

「真沒想到……」他的冷笑裡多了抹譏諷般的痛苦,「我並不是那個讓你疼的男人。」

她一愣,沒聽明白他的話,他還沒讓她疼?

「是啊,我都親眼看見你和他……」他一拍床沿站起來,「賤人!你當時為什麼不說!如果你和永赫已經睡過了,為什麼不說?!」

她傻傻地看著他,他呼吸急促地往門前走,就在要抓住門栓的瞬間,又無比忿恨地折了回來。他想甩手而去,他恨得就要瘋了!他看見了溪邊的那一幕,怎麼就沒想到她和永赫已經有了苟且之事!

可承德王府裡住著他的繼母老福晉,還有不懷好意關注著美璃的三姑六婆,他怎能就這樣甩手而去!他再次長長吸氣,就算,就算當初她和他說了,他能放她走麼?他……已經丟棄過她一次,現在他又怎能再次把她獨自丟入水深火熱的絕境?

他從腰間拔出匕首的時候,她真的以為他要殺了她,他抓著她胳膊的時候,那可怕的力量就要把她的手臂生生拗斷了。他把她扯得坐了起來,表情太凶惡了,她都無暇為自己的赤身裸體而害臊。他死死地瞪著她看了一會兒,眼睛裡冒出的火仿佛要把她燒成灰燼,可她並不知道為什麼。

他把她的胳膊扯到她身邊的一塊白緞上,她張大嘴愣住了……經過了昨晚,那白緞仍舊瑩白無暇!老嬤嬤對她說過的,落紅一定要保留下來,那是她貞潔的證明。

可是……她沒有落紅!

突然,她理解了他剛才那些尖刻的污辱,他的怨憤。她看著白白的緞子,顯然,老天爺對她的戲弄還沒有完……遠遠沒有終止。

匕首的尖已經刺到她的肌膚,他看見了她胳膊上的疤痕……不忍,他痛恨自己的不忍!他應該一腳把她踢出去,向全天下宣告她的不忠!可他……

他恨她,更恨他自己!劃在他胳膊上的一刀深而又深!鮮血涌流出來,滴在白緞上,滴在她身上。他隨手抓過一塊絹子勒住了傷口,生怕太多的血跡讓這個掩飾她不貞的謊言被戳破。

她瞪著大大的眼睛空洞地看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太恨了,太恨了!

他得到的竟然不是完整的她!就如同他曾希望的,她會永遠記得她第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不是他!

「今年最好別有孩子!」他失控地一把握住她細弱的脖子,恨不得就這麼一用力,都解脫了。「不然,我會認為那是個野種!不用吃藥打胎了,我會一腳親自讓這個野種化成血水!」他嘶吼,但怒氣卻益發糾集在他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