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蘭沒有跟蕭琅走,蕭琅也沒能離開,聞聲而來的魏大一伸手,就把蕭琅胳膊反剪住了。
眼看蕭琅被魏大困住了,舒蘭蹭蹭蹭爬了下來,肉呼呼的食指指著蕭琅的臉:「大叔,他把大哥哥打死了!」
魏大唬了一跳,也顧不得替自己的年齡分辨,慘白著臉問:「老爺,老爺在哪兒?」
想到程卿染歪倒在長椅上的模樣,舒蘭眼淚嘩啦啦流了出來,也不回答魏大的話,撒開小腿就往丁香樹那邊跑。魏大拉著咬牙切齒地蕭琅追了上去,兩個壯實的護院提著燈籠跟在後面。
遠遠瞧見程卿染的身影,魏大心中咯登一下,雙腿發軟,差點站立不住,老爺不會真被打死了吧?
舒蘭更是抱著程卿染的胳膊抽泣起來,「大哥哥,嗚嗚嗚……」
蕭琅看著幾乎撲在男人身上的舒蘭,一時後悔當年怎麼沒把她淹死!
後腦疼得厲害,程卿染本來就有些知覺了,再聽到近在耳前的哭聲,慢慢就恢復了神智。甫一起身,先對上一雙冰冷滲人的眸子,短暫的愣神後,程卿染桃花眼微瞇,伸手把舒蘭抱到腿上,摸著她的腦袋安撫,這才挑眉打量蕭琅。
嗯,看上去十三四歲,皮膚是微黑的小麥色,五官雖然還帶著少年的稚嫩,卻隱隱有了硬朗的線條,特別是那緊抿的唇和冷視自己的眼睛,竟然讓他心底發寒。
程卿染仔細回想了片刻,確定自己沒有這樣一個小仇家,不由納悶起來:「你是誰?為何打我?」
蕭琅沒有說話,緊緊盯著坐在程卿染懷裡,正滿臉驚喜地仰望程卿染的舒蘭,憤怒的同時,又有一種被勒住脖子的感覺,胸口悶的難受。
自家老爺沒事,魏大深深地鬆了口氣,沉聲道:「老爺,這小子似乎認識舒小姑娘,剛才我聽見他讓她隨他走呢。」
「哦?」程卿染疑惑地皺眉,低頭問舒蘭:「你認識他嗎?」
舒蘭撇撇嘴,小手拽著程卿染腰間的玉珮,清脆地道:「不認識。」看都沒看蕭琅一眼。
「舒蘭你個沒良心的,我辛辛苦苦來救你,你竟然睜眼說瞎話?你不認識我,小時候誰給你嗑瓜子吃?誰給你洗衣服?誰給你抓麻雀玩?好啊,現在你認識別人了,就裝作不認識我了,你別以為他對你多好,等著吧,照你這麼蠢下去,有你哭的時候,到時候看誰會來救你!」蕭琅氣得眼睛都紅了,扯著脖子朝舒蘭吼道。
舒蘭猛地扭頭看他,想要回嘴,對上蕭琅凶狠的眼神,脖子一縮,哼了一聲,從程卿染身上跳到地上,拉著程卿染的手就要走:「大哥哥,別理他,咱們睡覺去!」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你用了渾身的力氣,對方卻不疼不癢。
蕭琅死死地盯著舒蘭的手,一時又萬分恐懼起來,他是知道懶丫頭的倔強了,可生氣歸生氣,一想到懶丫頭與那男不男女不女的人睡在一個被窩,想到他會對懶丫頭做那種事情,蕭琅就急的想要仰頭嚎上一嗓子。
不行,他不能讓舒蘭跟那人走!
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蕭琅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裡一片水似的柔光:「阿蘭,別生氣了,哥哥不該跟你吼,可你不知道,伯父伯母發現你不見了,都急的不行,伯母一直哭呢,你姐姐也哭個不停,嗓子都喊啞了。他們平時對你那麼好,你忍心讓他們擔心嗎?」他並沒有瞧見舒家人的情景,但想來應該差不多的。
舒蘭聽了,眼前就浮現出娘親與姐姐抱在一起抹眼淚的樣子,眼淚也跟著流了出來,卻有些不敢相信,眼巴巴地瞅著蕭琅:「你胡說,我娘都不要我了,又怎會找我?」
「瞎說什麼,你是伯母的女兒,她那麼疼你,怎麼會不要你?」蕭琅有點無法理解舒蘭的意思,瞧見程卿染意味不明地打量自己,便認定舒蘭被他騙了,想到自己人小力微,不由後悔起來,早知道就不該貿然動手的。
程卿染與魏大面面相覷,敢情兩人真認識啊?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再加上知道自己誤會了舒蘭的娘親,程卿染伸手示意魏大鬆開蕭琅,低聲吩咐他幾句。魏大點點頭,迅速地退了下去。
蕭琅一獲得自由,就冷著臉把舒蘭扯到了自己身邊,警惕地瞪著程卿染。
舒蘭還想著家裡的親人,難得沒有掙扎。
程卿染頗有興趣地瞧著將舒蘭護在身後的蕭琅,笑了笑,重新坐回到長椅上,「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又是怎麼進來的?」
鎮子距離遇見舒蘭的那個村子足有七八里地,自家又有十來個護院,這小子竟能不聲不響地摸進來,也是有真本事的,不知他跟小丫頭是什麼關係。
蕭琅冷冷地看著程卿染,反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要偷偷帶走阿蘭?」這人太有心機了,裝作一副溫柔的樣子哄騙懶丫頭,最後還不是想一逞獸=欲!
程卿染苦笑一聲,這件事情,雖然他問心無愧,卻也解釋不清,左右稍後舒家人就過來了,到時候再解釋吧,至於他們信不信,程卿染不是很在意。畢竟,雙方怕是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我已經派人去請她爹娘了,你們隨我去客廳等吧。」程卿染揉了揉腫了個包的腦袋,暗道這就是他莽撞行事的教訓吧。
聽到爹娘要來,舒蘭有些忐忑,怕娘親打她,又怕娘親不認她,滿腹的心事想說,一抬頭,卻發現程卿染已經走遠了,身邊只有一頭眼神晦澀不明的惡狼。
「大哥哥,你等等我,我要……」
話未說完,就被蕭琅堵住了嘴巴,「你給我老實點,下次再敢一聲不吭的溜走,看我怎麼收拾你!」
蕭琅使勁點了舒蘭的額頭一下,拉著她跟在程卿染身後,人在屋簷下,不管對方說的是真是假,自己都沒有辦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舒蘭不情不願地甩了甩胳膊,被蕭琅一瞪,就老實了。
……
舒蘭不見的事情,舒茂亭夫婦並沒敢張揚出去,雖然他們一直把舒蘭當孩子寵著,可女兒畢竟十歲了,若是傳出去,就算沒事,也能被人說出事來。在沒有確定女兒是否被人販子擄走前,他們只找了蕭守望幫忙尋找,直到天黑後依然沒有尋到舒蘭,幾人才徹底慌亂起來。
秦氏和舒宛早把眼睛哭腫了,就連舒茂亭的眼睛也有些發紅。
蕭守望見這一家人愁雲慘霧的,想到自己那尋人未歸的兒子,不由歎道:「你們別太擔心,阿琅從小就跟阿蘭一起玩,說不定已經找到人了,正在哪裡勸著哪!」
「不會的,阿琅那麼懂事,要是真找到了,早就把阿蘭領回家了。都怪我,不該拿話哄她……」秦氏靠在炕頭,手裡捂面的帕子早就沾滿淚水,濕了個透徹。
舒茂亭也沒有精力勸解妻子了,將女兒平時去過的地方翻來覆去的想了一遍,忽的心中一動,「孩子他娘,你說阿蘭會不會跑去她姥姥家了?」
秦氏猛地抬起頭,眼裡充滿了希望,可轉瞬又黯淡下去:「她那麼小,就算想去,也不認得路啊!」
舒茂亭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朝秦氏道:「不行,我得去鎮子看看,要是阿蘭不在那裡,咱們也不能這樣一直白白擔心,趕緊報官才是正理。」就算孩子的名聲壞了,那也好過被人販子拐走永不能相見的好。
「你說得對,我也跟你去,讓我一直在家裡等著,我受不了。」秦氏擦了擦眼睛,起身道。
緊挨著她的舒宛立即緊緊拉住秦氏的手,「娘,我也去。」
舒茂亭想了想,留舒宛一人在家也不放心,便看向蕭守望。
「行了,你們都去吧,我在這替你們看著,省著阿蘭回來找不到人。」蕭守望開口道。
舒茂亭朝他拱手,領著妻子女兒走了,裡正家裡有牛車,還得想個由頭借才行。
哪想他們的牛車剛在秦家門口停穩,就見秦氏的父親秦如海領著兩個兒子走了出來,身邊跟著一個陌生的小廝。
瞧見女兒女婿,秦如海的粗黑眉毛瞬間擰成倒八字,低聲呵斥秦氏:「你是怎麼當娘的,竟然逼得阿蘭離家出走!幸好遇到程老爺,好心把她帶了回去,又派人來告,否則要是遇到那黑心的拍花子,一聲不響地擄走阿蘭,你就等著悔死吧!」
聽到女兒的消息,秦氏驚喜交加,哪裡還在意老父的訓斥,若不是舒茂亭眼疾手快地攔著,她都要抓住魏大的手了:「真的嗎?阿蘭在你們家?」
魏大見秦氏雙眼紅腫,心下很是同情,忙道:「在的,我家老爺遇見小小姐的時候,她正在路旁哭著說娘親不要她了,我家老爺不忍心讓她一人流落在外,恐她出事,便先把人帶回了府。想要詢問小小姐的雙親,奈何她堅持不說,後來還是一位小哥找了進來,才知道了貴府的底細。」
「一定是阿琅啊,你快帶我去!」秦氏喃喃自語了一聲,隨即激動地催促道。
魏大應了聲,請幾人上了程家寬敞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