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艾文瑞的這句話,三人的臉上都帶上了遲疑之色。
林秋石道:「我過去看看。」他走到了雕像旁邊,謹慎的捏住了白布的一角,然後抬手輕輕的掀起。
白布落下,露出了裡面包裹著的物件——那是一尊漂亮的雕像。雕像是個女人垂眸微笑的模樣,她坐在椅子上,穿著一身長裙,一頭長髮披在肩膀上,線條優美,活靈活現的,真實的好像隨時會變成人動起來似得。
顧龍鳴雖然對藝術不瞭解,但還是被這雕像的模樣驚到了,讚嘆了一句:「好漂亮……」
但艾文瑞看到這雕像後,卻臉色大變,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顫聲道:「不……不對!」
「什麼不對?」林秋石看向他。
「這雕像之前不是這樣的!!」艾文瑞顯然是被這雕像的模樣嚇到了,語速飛快的說,「這雕像我們當時看見的時候明明就只有一個腦袋,怎麼會有身體!!」
「什麼意思?」顧龍鳴瞪圓了眼睛,「你是說這個雕像長大了??」
「是的,她身體上多了一部分——」艾文瑞說,「之前我們來許願的時候,我確定,這雕像、這雕像真的只有一個腦袋!」
但是現在,她卻有了身體,不但有了身體,甚至長相越來越像個人了。
因為艾文瑞的話,本來漂亮的雕像,卻多了一點詭異的味道,甚至於她臉上溫柔的笑容,也變得微妙起來,看的讓人莫名的有些悚然。
「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況,你仔細說一下。」林秋石總感覺艾文瑞還隱瞞了什麼。
艾文瑞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雕像,有些害怕:「我們不要在這裡說好不好?」
「行吧。」林秋石同意了,他也覺得這雕像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於是三人離開了這房間,順手把門鎖上了。
然而他們並沒有注意到,他們在離開房間,將房門落鎖之後,女人雕像臉上溫柔的笑意,漸漸消失了,變成了冷漠的面無表情。那石膏做成的眼睛,也緩慢的眨了一眨。
林秋石和艾文瑞回到了活動室。
艾文瑞摸著自己的手臂,依舊處於恐懼的情緒裡,眼神時不時朝著雜物間望去,顯然在害怕那尊產生了變化的雕像。
「你們當時到底進行了什麼儀式?」林秋石問他。
「是學姐教我們的!」艾文瑞說,「她給了我們一個小木娃娃,讓我們把血滴到木娃娃上面,接著對著雕像許願……」
「學姐?」林秋石道,「她現在人呢?」
艾文瑞看了下時間,說:「現在這個點他應該還在上課吧。」
「她居然沒出事?」顧龍鳴有點不可思議,「這種劇情,第一個提出要作死的人,不應該都死的最快嗎?」
艾文瑞對於顧龍鳴的直白表示無話可說。
「出這麼多的事,你就沒有找她談談?」林秋石覺得不對勁,「她肯定知道些什麼吧?」
「我們幾個都嚇的要命,哪裡再敢聚在一起。」艾文瑞苦笑,「要不是我和小和他們一個班級的,恐怕連面都不會想見。」說到小和,艾文瑞的神情又黯淡了下來,似乎是從小和的死,聯想到了自己的未來。
這件事不早些處理掉,艾文瑞的死亡也只是早晚的事。
「去找她看看。」林秋石說,「她肯定是個關鍵人物,還有……」他從兜裡掏出了一張合照,「你認識合照上面的人麼?」
「認識啊。」艾文瑞看了一眼便給出了答案,「他們……他們是最先玩滴血的三個人。」
「最後一個沒有玩?」林秋石記得上面還有一個倖存者。
「沒有玩。」艾文瑞說到這裡,似乎是覺得有點奇怪,「不對啊……他和學姐的關係最好,也在場,怎麼會沒玩呢?」他撓撓頭,有點不明白了,「而且這事情我當時居然沒有注意到……」
林秋石看了下時間,這會兒馬上就要下最後一節課了,很快就會進入夜晚,晚上他們哪兒也去不了,林秋石道:「你帶我們去找學姐,我想和她聊聊。」
艾文瑞點點頭。
學姐和他們一樣是雕塑專業,是大四的學生。這節課上課的地方也正好是操場旁邊,不用走太遠就到了。
在教室外面,林秋石聽到了下課鈴聲響起,接著便有學生從裡面陸陸續續的出來。
艾文瑞支著腦袋往裡面瞅,好一會兒都沒有看到自己想找的人,他有點疑惑的嘟囔了句:「難道是她蹺課了,還是出了什麼事……」
林秋石說:「找個學生問一下吧。」
「嗯。」艾文瑞點點頭,伸手攔了一個往外走的學生,道:「同學,你認識朱如媛嗎?」朱如媛是那個學姐的名字。
「誰?」那學生一臉茫然,「不認識啊。」
艾文瑞一愣:「你不認識她?」他有點不好的預感,趕緊去攔了下一個學生,繼續問他知不知道朱如媛。
誰知道連續問了四五個從教室裡走出來的學生,面對艾文瑞的問題,他們個個都搖著頭,表示自己班級上,根本沒有這麼一個叫做朱如媛的女學生。
這下艾文瑞徹底毛了,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情緒有點崩潰:「怎麼會——怎麼會不認識,她明明還和這些人一起上過課!」
林秋石想了想,走進教室裡攔住了老師,問他認不認識朱如媛。
誰知道老師聽到這個名字之後臉色微變,道:「你什麼人,跑來我們學校問這些做什麼!」
「我們是校方聘請過來調查學校死亡事件。」這種時候,NPC給他們的身份還是蠻好用的,林秋石解釋,「您知道朱如媛對吧?能告訴我們關於她的事情嗎?」
那老師神情猶豫,遲疑道:「她……她的事情當時在學校裡面……其實挺出名的,但是後來因為換了幾屆學生了,就漸漸的沒人知道了。」
艾文瑞已經從老師的話語裡聽出了隱藏的含義,他驚恐道:「難道朱如媛已經——」
「對啊,她已經死啦。」老師說,「已經死了五年多了。」
艾文瑞被這句話嚇的渾身發抖。
顧龍鳴怕他又開始哭,趕緊按住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沒事兒啊,別緊張,我們都在呢。」
艾文瑞帶著哭腔嗯了聲。
「她到底怎麼了?」林秋石問。
「她是雕塑系的學生。」老師說,「當時好像是參加一個學校外面的獎項吧,沒拿到成績的事對她打擊很大,後來就自殺了。」
他說的簡單,但從老師的表情上看,這事情絕對不會只有這些內容,因為他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神色之間也隱約帶著些恐懼,似乎並不想多做談論。
「自殺,怎麼自殺的?」林秋石卻不打算把這件事就這麼糊弄過去,「您能詳細說說嗎?」
老師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有些不想再提。
「如果這件事不處理掉,可能會有更多學生受害。」林秋石說,「您真的不知道了?這些學生都是二十多歲的年齡,就這麼枉死……」他看了眼旁邊的艾文瑞,這傢伙又開始啜泣了。
也不知道是林秋石的話,還是艾文瑞的眼淚,老師最後還是鬆了口,他說:「她是在學校裡面自殺的。」
「學校裡面?」林秋石有點驚訝。
「是的,學校裡面,而且死法……有些奇怪。」老師說,「沒有拿到獎項對她的打擊很大,她割腕之後把自己的鮮血淋在了自己的作品上面……等被人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沒了。」
說到作品,林秋石卻是立馬想起了那尊雕像,他忙問道:「您看見過她的作品嗎?」
「看到過一次。」老師說,「是一尊女人的雕像,挺漂亮的,但是作品缺乏靈魂,沒有獲獎也在情理之中。」
他嘆了口氣,語氣之間帶上了些遺憾,「她是個好苗子,就這麼走了,實在是太可惜。」說完這話,他看了看手錶,道,「我要先走了。」
「謝謝老師。」林秋石對他道謝。
老師對著他點點頭,提著公事包離開了教室。
從知道學姐不是人之後,艾文瑞就一直處於呆若木雞的狀態,這會兒老師走了,顧龍鳴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後背上,道:「兄弟,你還好嗎?」
「我不好——」艾文瑞說。
「她混在你們裡面到底多久了?」林秋石問。
「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艾文瑞說,「好像,好像從一開始她就在社團的活動室裡面,我們當時還開過玩笑,說學姐是把活動室當家了……」他打了個哆嗦,「對啊,她都不是人,把那裡當家不應該是很正常的事麼?」
林秋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看了看天色,道:「先去吃個晚飯吧,晚上回去再細說。」
三人去了食堂,隨便吃了點東西。
艾文瑞一路上一直欲言又止,直到東西吃完了,他才扭扭捏捏道:「那個,你們晚上住在哪裡啊?」
「教室宿舍啊。」顧龍鳴明白了艾文瑞的意思,「你幹嘛?不會是想和我們住一起吧?」
「不行嗎?」艾文瑞說,「你不能白天需要我的時候就要我,晚上不要我了就把我丟了,你不會這麼無情吧?」他說這話的時候情緒特別激動,引得周圍的學生們都對著他們投來的某種異樣的眼光。
這裡到底是藝術院校,無論是同志還是蕾絲都非常常見,所以大家理所當然的會想的多一點。
顧龍鳴:「我沒有不要你……」他說完這話覺得有點誤會,趕緊解釋,「你要是願意,也可以和我們擠一擠!」
「那太好了。」艾文瑞說,「我就委屈一下和你們擠一擠吧。」
林秋石看著顧龍鳴那苦瓜臉莫名的有點想笑。
吃完飯後,他們回了教室宿舍,團隊裡面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回來了,有的進了屋子,有的站在走廊休息。
從眾人的表情上看來,今天大家的進展並不算太順利。
不過林秋石覺得他們還好,因為至少他們找到了關鍵性的人物——一個本不該存在的大四學姐。
「喲,這誰呢?」那個林秋石有點印象的漂亮姑娘左絲絲看到林秋石他們帶回來的艾文瑞好奇道,「你們這是把N……把學生也帶過來了?」她估計是想說NPC的,但話到了嘴邊又嚥回去了。
「嗯。」林秋石說,「顧龍鳴看上的。」
顧龍鳴:「???」
「哦,閒情逸致挺好啊。」左絲絲看了顧龍鳴一眼,「注意身體啊年輕人。」
顧龍鳴無話可說,只能瞪了艾文瑞一眼,艾文瑞被瞪的一臉無辜,想解釋什麼,又在顧龍鳴的瞪視下委屈的息聲了。
三人回到房間,林秋石簡單的洗漱之後,開始整理今天得到的線索。
那個學姐不是人,她混入了艾文瑞所在的雕塑社團,並且引導著學生們在一尊奇怪的雕像下面許願。最終學生們的願望一一實現了,只是在實現願望卻要付出沉重的代價——他們都死了。
這一間屋子有四張床,艾文瑞坐在顧龍鳴的上鋪,靠著被子一臉要斷氣了的模樣。
顧龍鳴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了一個番茄,一邊啃一邊說:「所以你當時到底許了什麼願望?」
「我?」艾文瑞說,「我許的願望和他們一樣啊……」
「一樣?」顧龍鳴說,「所以你和他們一起得獎了嗎?」
「沒有。」艾文瑞老老實實回答。
「居然沒有?」顧龍鳴不可思議,「難道非自然的力量都沒辦法幫你得獎了?你雕的得有多差啊。」
「不是差。」艾文瑞怒道,「是我壓根就沒參加。」他嘆氣,「不然你覺得我現在還有可能坐在這裡和你說話嗎?」
得獎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掉了,且死狀淒慘無比,艾文瑞要是參加了比賽,哪裡還熬得到半年後。
只不過雖然他的願望沒有實現,可那東西的力量卻好像在慢慢的變強,甚至試圖對他下手。
林秋石卻在低頭看著一張合照,他說:「照片裡最後的倖存者,是叫周含山對吧?」他在圖書館的檔案裡看過這人的資料。
「是。」艾文瑞點點頭,「他們四個關係可好了,誰知道後來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他想了想,「不過,當時的確有個地方特別奇怪。」
「什麼地方?」林秋石問,
「他沒有參與這個遊戲。」艾文瑞之前就說過了這件事,只是此時又說的更詳細了一些,「其實現在想來真的很怪,因為最開始這個遊戲是他提出來的。」
「那他現在人呢?」顧龍鳴問。
「還在學校裡吧。」艾文瑞說,「現在大三了,馬上要開始做畢業設計,還要開始找工作,大家都忙得很,應該都在學校裡面。」
「他肯定知道些什麼。」林秋石說,「這個人或許和朱如媛有聯繫。」
艾文瑞點點頭,他說:「不過話說回來,學姐現在不會找上門吧……」
顧龍鳴和林秋石聽了艾文瑞這話都沒應聲,顯然大家都不是非常確定這件事。
夜色沉了下來,將學校籠罩在黑暗之中。
艾文瑞早早的上了床,翻來覆去睡不著,林秋石其實也不太能睡著,只是他就算睡不著也不喜歡動,因為動來動去就更精神了。
他們兩個睡不著,顧龍鳴卻是沒有受到一點影響,很快屋子裡就響起了他平穩的呼吸聲。
「你睡了嗎?」艾文瑞小聲的問了句。
林秋石沉默片刻:「沒有。」
艾文瑞:「我睡不著怎麼辦……」
林秋石:「閉上眼睛,別玩手機,一會兒就睡著了。」
「可是我害怕。」艾文瑞說,「我怕她來找我。」
林秋石:「你不睡她就不來找你了?」
艾文瑞:「……」居然有點道理。
「睡吧。」林秋石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秋石的一番話安慰到了艾文瑞,他又翻了幾次身,便安靜下來,似乎也睡著了。
林秋石半閉著眼睛,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這種狀態的他只要有一點聲音就能從睡眠中轉換過來。
「咚咚。」細微的聲響把林秋石喚醒,他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看向了發聲的地方……是天花板。
這聲音和他們似乎隔著一層牆壁並不能聽得太過真切,如果是一樓還好,可能是二樓的人在走動,但是他們現在就住在二樓,也就是意味著,他們樓頂上……是沒有人的。
「咚咚。」天花板上的響動還在繼續。
林秋石聽著聲音,感覺不太妙,因為這聲音聽起來簡直就像是有人趴在天花板上敲打,一副正在尋找什麼東西的樣子。
林秋石想到了什麼,他立馬從床上爬起來,走到艾文瑞旁邊把他拍醒了。
艾文瑞迷迷糊糊的從睡夢中醒來,一睜開就看到了林秋石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正欲叫出聲,卻被林秋石一把摀住了嘴。
「從床上下來。」林秋石在他的耳邊低語,「不要說話,不要發出聲音。」
艾文瑞重重的點頭,他顯然也聽到了自己頭頂上傳來的微妙響聲,這響聲絕對不可能屬於人類,那既然不屬於人類……艾文瑞慌張的從床上爬了起來,趕緊下了床鋪。
他剛下床鋪,天花板上就傳來了一聲巨響,林秋石抬眸望去,發現天花板竟是被一塊巨大的雕塑直接砸破了。那雕塑是個半身像,直接掉到了艾文瑞的床鋪上,將床上的鋼板砸變了形。
可想而知,要是艾文瑞這會兒還躺在床上,那肯定是凶多吉少。
「臥槽!」顧龍鳴也被這響動驚醒,睜開眼睛問,「怎麼了!」
林秋石道:「趕緊起來——出事了。」
顧龍鳴趕緊從床上爬起,這才看到他們的天花板上多了一個大洞,但這個洞並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他清楚的看到,大洞的旁邊,冒出了一雙黑色的眼睛,那雙眼睛沒有白色的眼球,只餘下黑色的瞳孔,正不懷好意的從大洞裡面往屋子裡面打量。
眼睛打量了一番,似乎沒有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東西,於是眼神裡便浮出了幾分憤怒,隨即消失在黑夜之中。
屋子裡的三人都沒敢說話,顧龍鳴看著那大洞憋了半晌,最後憋出來了一句:「這他媽還能睡嗎?」
「我是睡不著了——」艾文瑞又想哭。
「換個房間吧。」林秋石看了艾文瑞一眼,「就要天亮了。」
好在多餘的房間還是不少的,三人默默收拾了東西,換到了其他的房間,當然在換房間之前林秋石還去檢查了一下砸在艾文瑞床鋪上的那個雕像。發現那個雕像和圖書館裡面雕像的長相幾乎是一模一樣……
林秋石心想這當鬼的也挺不容易,殺個人還得大老遠的把雕像搬過來。
三人換了房間,是徹底睡不著了。
艾文瑞坐在窗戶邊上,呆呆的看著窗外。
顧龍鳴問他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當時要是換個願望該多好。」艾文瑞說,「你說我要是當時許願我可以長生不死……」
顧龍鳴:「……」
「那我豈不是賺大了??」艾文瑞悔不當初。
「是啊。」顧龍鳴幽幽的來了句,「但是你就沒想過,活也有很多種活的方式嗎?變成植物人了還不是一種活法。」
艾文瑞:「……對哦。」他又悲傷了起來,「我就不該去做這個死,就算是主角,在恐怖片裡也多數沒什麼好下場啊。」
顧龍鳴拍拍他肩膀:「況且你還不一定是主角呢。」
艾文瑞:「我要哭了啊。」
顧龍鳴趕緊補了句:「就算不是主角你也是重要的男二號!」
艾文瑞:「……」可是恐怖片裡面的男二號,不都他娘的死的一個比一個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