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心墳·城(09)

「籌備一下婚禮,我們結婚吧!」

兩人在餐桌相對而坐,彼此都靜靜吃著晚飯時,他突然開口求婚了。

正靜謐地給他剝蝦殼的杜曉雯,頓住了動作,整個人都被鄂得唇微張。

良久、良久她才艱維地問:「為什麼?」

為什麼?

趙士誠眉心緊蹙了一下:「結婚需要問為什麼嗎?」他和她是相親認識,他以為,彼此走上相親的那個茶位時,就已經代表默許這種未來。

而且三個月前,他們都訂了婚,他不覺得現在提出結婚會太突兀。

「過完年,你29歲,我都33歲了,這個年齡了,難道還不該結婚?」他反問她。

杜曉雯低了眸。

是啊,彼此早就到了適婚的年齡,雙方的家長也都催的很急。

然後,她輕輕地、淺淺地露出微笑。

「為什麼是我?」其實,這個問題問得有點晚,但是,一直盤旋在她心頭。

除了性格太多木訥外,他的條件真的比她好太多。

長相端正、身家清白、事業有成。

他不懂,為什麼提到結婚的問題的時候,她會開始好奇這個在他眼裏再簡單不過的問題。

「你很溫婉賢慧,我需要你這樣的妻子。」他的工作很忙很忙,每一天都要面對那麼多的小病號和憂心重重的家長,讓他整個人身心都很疲憊,導致下班後,連說話都覺得很累。

她不是他通過相親而交往的第一個女朋友,但是,卻是唯一一個不會抱怨他太過寡言的女人。

他不需要那些整天要求他,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她身上的女孩,也不需要常常斤斤計較他為什麼從來不會去表達「喜歡」兩字的女人。

相較她們,他很喜歡她的溫婉與平和。

「我以為,不會這麼早——」曉雯太過意外,出神,喃語。

會訂婚,是因為真的年齡不能再拖了,而且,他是個讓人根本無法拒絕的好丈夫人選,讓母親滿意到不行。

「你為什麼這麼覺得呢?」他也很意外。

訂婚的時候,他就向她母親表明過,一兩年會正式娶她過門,所以,他有什麼不對的行為,讓她有了錯誤的領悟?

「因為……」這讓她怎麼說?真的很難啟口。

他靜等了好久,也不見答案。

「我們都是未婚夫妻,對彼此有什麼看法,應該坦白。」

「因為……」在他的鼓勵下,她終於吸口氣,輕聲說了出來:「我們一直沒有住在一起,見面也不頻繁,所以我以為……」

別的人訂婚以後全部都是住在一起,不是男方在女方家過夜,就是女方留宿在男方處,但是,他們至今一周也才見兩次面,有時候就算在他家吃完飯,他也會很禮貌地送她回家。

比起別人,他們相處的方式,真的太淡。

他沒想到,是這個答案,於是,他想了一下,認真回答:「因為每天早晨六點不到就得起床,而且又得全心去應付那些小病人,所以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每晚基本九點不到,我就會進房睡覺。」他的作息時間呆板到連老媽都不願意和他住在一起,所以,他覺得兩個人目前還並不適合同居。

他每晚九點就會睡覺?怪不得有時候在晚上打手機給他,他已經關機。

「我現在住在診所,這裏隔音不太好,每天淩晨三四點樓下就會很吵,和我住在一起,會影響你的休息。」因為工作需要,他一直圖方便住在診所樓上,但是結婚後,估計他不得不住到老媽替他買的婚房內,而且,他也會適當調整就診時間,把多一點的時間空出給家庭。

聽到他的解釋,曉雯鬆了一口氣。

她還一直忐忑著,以為他不滿意她,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原來,是這些原因。

「所以,你要搬過來嗎?」皺皺眉頭,雖然他不太情願,但是如果這是她的心病,那麼作為未婚夫,他必須提出邀請。

「不、不用了。」她笑著搖頭,心頭大石落地,露出那種真心的笑容。

象他說的一樣,診所樓上樓下的隔音確實不太好,要是她住進來,生活確實很不方便。

他見此,終於有點明白,自己過淡的性格,或多或少,讓她曾經微微不安過:

「曉雯,你不要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裏。」有心事,一定要說出來,這樣才能找到解決辦法。

※※※※※※※※※※※※※※

和賀毅分手了,不和他說再見,就這樣,單方面的退出了他的生命。

這樣的男人,她要不起。

18歲的她,沒有這樣的自信,也懦弱到傷不起。

但是,明明離開了,還是覺得自己好痛,買的車票,莫名奇妙是先到上海再轉車。

也莫名奇妙的去他們一起去過的每一條小街上,再走走。

更莫名奇妙的一個人買了關東煮,想著他餵她的情景,就靜靜地掉眼淚。

然後,瘋狂的想念。

想念到不顧一切,管不住自己地跑到學校的大學區男生宿舍前,傻傻地看著他住的那層樓,等著盼著。

能不能有一個可以讓她安心的擁抱?她不想走,她不想離開!

媽媽說,曉雯,我不反對你早戀,但是,你要找一個自己有把握的男人,談一份自己有把握的愛情。

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夜深人靜了,她才等到了盼到了,那依然俊朗不凡的身影。

他和幾位朋友不知道去哪玩了才回來,身邊依然圍著一群女孩,而他的手,甚至還搭在其中一個女孩的肩膀上,不羈的笑容一絲一毫也沒有改變也沒有影響。

心,慢慢沉澱了下來。

他們的愛情,真的能永遠嗎?望著不遠處玩鬧著的身影們,她再次一絲一毫的信心也沒有。

不衝動了,不瘋狂了。

所有的話,只化成一個靜靜的轉身。

……

剛到大學報到的第一周,她很忙碌,忙著軍訓,忙著整理東西,忙著認識新環境。

「302室杜曉雯,有人找!」宿舍大媽在樓梯口吼。

有人找她?她放下掃把。

「曉雯,外面有個超帥的帥哥在宿舍樓下等你哦!」一路上,有同學這樣告訴她。

老實講,在新學校裏,她根本沒來得及認識其他男生。

到了宿舍樓下,那張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臉,背著個黑色的旅遊背包,讓她呆住了。

她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麼在這?」她愣愣地問。

「上海飛西安,也只有二個半小時飛機嘛。」他聳聳肩膀,無所謂的樣子,

再遠,只要有心,距離根本不是問題。

「我、我是問——」他怎麼知道她在哪個學校哪個班級?

「宋予問嘴巴再硬,我自然有辦法讓她開口。」提起那個知情不報的女人,他就哼哼哼。

他可以稱兄道弟到讓宋予問叫救命。

「我、我是指——」因為太驚喜,她都結巴了。

「杜曉雯,我不能被人甩得不明不白,我是來討個公道的!」他轉為惡狠狠地語氣。

跑這麼遠,就是為了一個公道?杜曉雯的視線,都模糊了。

見她哭了,原本還在裝兇狠的賀毅,頓時無奈了,忙著遞紙巾,「好了,好了,算了,這一次我原諒你!」誰叫他愛她,就是愛慘了,行了吧?!

「但是,杜曉雯,我也是有尊嚴的,再有莫名其妙的下一次,我死也不會再來找你了!」他斬釘截鐵聲明。

※※※※※※※※※※※※※※

「舉行婚宴,你爸會來嗎?」趙士誠問她。

她依然低著眸,「他……」她說不出話來。

因為是相親認識,所以通過介紹人,趙士誠瞭解她的家庭狀況,「曉雯,我知道你無法原諒你爸,但是,他始終是你的親生爸爸。」

「他這麼風流,沒盡過一天做爸爸的責任。」她小聲地回答。

常常不回家,風流到總是在不同的女人家裏過夜,讓母親流盡眼淚,這就是她的爸爸。

「但是,最起碼他也是等到你高三畢業的時候,才和你媽媽鬧離婚,證明,他也是有顧慮到之前的你還小。」趙士誠無奈。

都說單親家庭出來的孩子會比較敏感,這一點,深深體驗在未婚妻身上。

是啊,高三畢業,在她的心最惶惑不安的時候。

「讓我再想想,行嗎?」她咬咬唇。

「恩。」他不再多說什麼。

良久、良久,杜曉雯突然抬了眸,問,「我們、我們真的要結婚?」

他微訝,意外,她居然還沒有考慮清楚。

果然,是他太不懂女人心。

「我以為,我們夠瞭解對方了。」足夠可以建立一個家庭。

「不,你瞭解的,只是現在的我。」她搖頭。

她是經歷了太多以後,才學著讓自己成熟。

他是個好男人,她喜歡他,和他在一起,她有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但是,很多年了,她的心裏一直缺了一個角,無論和誰在一起,總是不確定著。

「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好女孩,我曾經……」閉閉眼,鼓起勇氣,她終於坦白,「和你在一起前,我已經不是處女了。」

趙士誠沉默了。

他們的第一次發生在訂婚那夜的酒店,其實,進去的那一刻,身為男人,他已經知曉,她不是第一次。

但是,他覺得,實在沒有必要去計較這些。

每個人,都有過去。

但是。

「我……曾經破壞過別人的家庭,也……墮過胎。」清楚他的道德觀有多強,她硬忍著難堪,道出來最難堪的過去。

趙士誠完全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