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墳一樣的婚姻裏,住著兩個未亡人,夫不象夫,妻不象妻,也許他很想逃,但是她不同,她不能離開、不甘離開、不想離開。
雖然,走到現在,連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堅持的到底是什麼。
「以後,你再敢當著我的面找女人,我就會讓這段婚姻更精彩!」她的唇角笑得很冷,讓他清楚,她說過的每一句話,絕對都不是開玩笑。
曾經,她對這段婚姻,也有很大的期盼。
如果,他沒有背叛。
如今,如果婚姻是墳的話,那麼就兩個人一起埋吧,誰也休想逃,誰也休想避!
她確實不是個很開放的女人,但是,也沒有為誰守身如玉的衝動!
他環胸,凝著她。
她的眸很冷,但是,分明一提及就怒氣騰騰。
「賀太太,你很介意?」他終於開口問,因為,這個話題他感興趣。
「對,我是很介意!」她直接承認。
他的唇驟間微揚,身為男人的虛榮心,在這一秒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很大滿足。
原來,即使表面冷淡,她還是愛他愛到要死呢!
但是——
「我很怕死,我很怕得病。」她語氣平淡的闡述事實,「我不想說人壞話,但是,晴旋那種女人確實和野雞沒有區別,只要口袋夠滿,什麼男人都可以上她,我怎麼知道她有沒有病?而和她上過床的你,有沒有被感染上性病?所以,我很介意你的清白,無比介意!」慎重聲明!
這女人!他被梗得唇角微僵。
頓時,才剛有點得意揚起的小尾巴,就被賀太太毫不留情的用剪刀剪掉。
她到底還愛不愛他?他開始想知道這個答案。
「那天我喝醉了。」本不想解釋的,但是,今天晚上他不想再吵架。
他承認,她那麼認真的一句「你出軌一次,我就爬牆一次,你上十個女人,我就給你戴十頂帽子。」確實,有點唬到他了。
如果是別的女人,他還可以嗤鼻而過,但是,賀太太的性格,只要說得出,就做得到。
此時的她,垂了眸,等他繼續說下去。
「如果我說,我喝了很多酒,爛得跟團泥一樣,兩個人光著身子躺了一夜,什麼也沒發生,你願不願意信?!」唇,微微一扯,帶著點譏諷,他問。
她抬眸凝著他,他還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愛信不信的,反正,他解釋了。
慎重考慮了幾秒以後,她終於點頭。
「我信。」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她放過他。
這個答案,反而讓他愣住。
「你信?」他狐疑。
其實說完他自己都覺得可笑,她會信?
「恩。」她端著水杯,回房。
太晚了,出了一周的差,剛才又這麼激動的運動,她的眼皮快打架了。
不知道是老了,還是有了瑞瑞以後生活太過健康,她現在已經不適合熬夜。
「賀太太,你說清楚,你為什麼信?」但是,他卻反而不依不饒了,追進了房。
她掀開被子,上了床,就想滑下,又被他抓起來。
「為什麼信?」故意騙人的吧。
對這個答案,他很執著。
她很想睡覺了,但是,還是努力撐住,因為,以她對他的瞭解,他這個人某種程度上,其實挺執著的。
「雖然你嘴巴很壞,但是,還不至於在一些事上愛說謊。」
其實,最主要的一點是,他沒有欺騙她的必要。
他對杜曉雯城實,是因為愛,他對她宋予問誠實,是因為不愛。
有時候,肯撒謊騙人,也是一種愛得表現。
她心裏有桿秤,愛與不愛,雖然分界模糊,其實仔細去分辨,清楚明白。
女人最軟弱的地方,就是無法認清現實,而她太驕傲,不願意做這樣自欺欺人的女人。
賀毅沉默了。
好半晌,他故意痞地笑,問出剛才一直很想知道的問題:「賀太太,你信任我,是因為愛我?」
這回,沉默很久的人,換成她。
「以前是。」但是,她給過他很多機會,她裝聾作啞,只是他還是讓她失望了。
「現在,我自己也不知道,對你的信任和愛,還剩下多少。」本來不想坦誠的,五年前,她就對自己說過,她從此不再對這個男人坦誠。
這五年,她一直做的很好。
只是,也許今晚的月色太迷人,也許今晚瑞瑞不在身邊她可以無所顧忌,也許是因為,缺愛的女人象沙漠裏的一棵樹。
他斂了笑。
聽到她這不肯定的答案,他莫名心房很不舒暢。
「告訴我,你今晚找小白臉,是不是想故意氣我?」不舒暢到他很想找出事實,逼她承認,她還愛慘了他。
「一部分吧。」她想了一下,「董太她們就好這一手,為了這樁大生意,我在廣州那邊也是陪著她們進進出出各種聲色場所,但是我承認,特意挑了這間你常去的酒吧,就想給你好看。」
如果今晚,她不挑一個男伴下來,喜歡同流合污的董太她們勢必不會放過她,之所以選擇那個沙灘王子,因為對方是生面孔,還來不及和那些富太太們建立交情,帶出場以後,她給點好處就能收買。
在廣州,她都是這樣來保護自己。
她還沒有這麼肉欲,對於欲望的魅力也沒有這麼渴望,如果沒有男人她就會死,這幾年,她早就不知道死過幾百回了。
內心深處,一些蒼涼,她對誰也不想多提,包括他。
她可以得不到愛情,但是,不能連自尊也拋卻。
這是她做人的根本。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的坦蕩,讓他無語。
「晚了,我想睡覺了。」她的神情更淡了,「明天董太太她們邀我去香港,我想女兒了,早上瑞瑞由我來送她去培訓班吧!接下的五天,還是繼續辛苦你了!」
離開瑞端,她也萬般不願,但是最近一直和他們問毅打對臺戲的另間廣告,常常在業內惡意中傷他們,所以為了防範于未然,她必須有所行動,先簽下這幾筆大生意,確保無論發生什麼惡性事件,問毅也能屹立不倒。
「你不許再跟著那群老娘客東奔西跑!」他全身警惕。
別說小白臉事件他還在耿耿于懷,單那根大麻煙,就讓他警鐘四起。
除卻惡劣的夫妻關係,他們還是最佳拍檔,對於問毅,他也有責任,他毫不猶豫、義不容辭,「我去!」
「你去做什麼,陪她們睡覺拿合約嗎?」她不客氣道。
她說這話,不是為了諷刺,而是闡述事實。
「……」媽的,她說話就不能柔和一點?
「別以為我不知道,陳太對你很感興趣。」而其他幾位太太雖然沒有這麼明顯,但是,也不會是省油的燈。
男人有時候長得太好,也是一種麻煩。
本來這幾筆合約快談下來,昨天他的到來,又給她惹了新麻煩。
「阿毅,我們分工合作,藝術的事情你在行,我沒有太好的眼光,你來搞定制作工作就可以了。但是,談生意,進進退退就跟打戰一樣,絕對是我的強項。」有些地方,她比不過他,同樣,有些方面,她比他在行。
一說完,她才驚覺,結婚五年了,這是他們兩個人第一次在私下平靜著聊聊私事,談談工作。
曾經,交往的那兩年裏,他們常常這樣相處。
做完愛,兩個人躺在床上,聊很多很多的話題,到最後困意襲然,相擁而眠。
他的眸也暗沉了,因為同樣,他和她一樣,也想起過去。
其實,他對她,不是完全沒有一點感情的。
只是,這幾年,他太氣,氣她不能大方祝福,氣她讓他的幸福變成泡沫。
每回想一次,掛斷電話後,杜曉雯那張被打擊到蒼白說不出話的臉,他的心就疼得不能自禁。
曉雯很純,不象他和她,任何事情都這麼現實。
他氣她,他氣她讓曉雯再一次對他失望,消失在人海。
但是,這一股氣都氣了五年了,畢竟,他們還有一個女兒。
這一周,他帶著瑞瑞到處學習到處跑,看著自己的娃娃比其他同齡的孩子優秀太多太多,心裏的那股驕傲,無法形容。
他慢慢領悟到,這種「成功」,除了與天俱來的聰慧,還有後天的太多培養,其實,這些年,她挺辛苦的。
就算是演戲,她對瑞瑞的付出,也是巨大的。
相比之下,只會玩樂,偶爾興致一來就逗逗女兒的他,輕鬆太多太多。
今天的他,特別不同。
予問困意很濃,不想再聊下去了,於是猶豫了幾秒,她還是問,「瑞瑞不在,要不要一起睡?」
他愣了一下。
結婚五年,每次他們做完愛,都是各自回房睡覺。
事後擁抱她、溫存入眠,是愛人的權利,他們是夫妻,卻不是愛人。
他凝視她困倦的臉龐,終於還是掀開被子,「睡吧。」伸手,關了燈。
沒有擁抱,沒有溫存。
他向右轉,她向左轉,兩個人背對著背。
結婚五年,彼此的心,卻第一次學會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