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心墳·變(12)

沒有實質的證據前,根據體液來分辯,只是一種很主觀的判斷,予問告訴自己,保持冷靜的態度,繼續用眼、用心去觀察,不去輕易冤枉任何人。

所以,沉澱心情以後,她沒有質問、沒有瘋狂的大吼大叫。

她的性子無法如此。

而且,很多年前,她已經沒有這樣的衝動。

她依然照樣上班,認真自信地工作著,依然照常下班,去接寶貝女兒到各種培訓班,她的生活依然忙碌、鎮定,半點都看不出比以往有任何異常。

而賀毅也很忙。

忙著製圖,忙著拍攝,忙著各種雜七雜八的公事。

對公事,他比以前更負責、更勤懇,仿佛這樣,就能彌補他的過失。

他真的也很正常,咋一看,真的以為沒有任何異樣,但是,予問發現他發呆的次數有變多,電話也開始變多。

「晴旋,又有什麼事?!」他躲到公司陽臺講電話的時候,她正好從茶水間出來,於是,端著那杯紅茶,她倚靠在牆上,淡然聽著。

「你想約我?」他笑笑,保持有禮,「怎麼辦,我最近很忙,沒空和你約會。」

是那只騷狐狸,她早就發現,不是第一次了。

「讓我給你個廣告片?這麼直接。」對方的理所當然,讓他都講笑了,「我為什麼要對你負責?我又不是你的情夫。」真正和他有過關係,上過床的那一個,安安靜靜的,從來沒有主動來打擾他,也更沒有讓他來負責,她晴旋算哪棵蔥?!

負責?恩哼。

予問的唇微扯。

「你有我們上床的裸照?你什麼時候拍的?」他斂起了笑容。

又玩自拍。

真老套。

予問淡酌著,喝了一口紅茶,紅茶淡淡嬈起的霧氣,映照出她一張淡諷的臉。

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麼。

「你確定,我如果不給你廣告片,你就要把那些照片發給我老婆?」他又抹出了笑,只是,這次的笑容,不再玩味,相當冷相當冷。

她不知道該說晴旋聰明好,還是不聰明比較好,在她這裏撈不到好處,居然以為他能被威脅到。

她忍了,見她沒什麼反應,晴旋就以為她宋予問是姓孬的?!

「晴旋,你真的確定你想陪我玩?想把事情玩大了?」他把聲音壓低了,暗暗沉沉的,讓人能發冷顫。

他認識三教九流的朋友太多太多。

就讓他們狗咬狗吧。

她沒興趣聽了,收起茶杯,挪開倚在牆上的身。

「宋董!」有下屬經過,和她打招呼。

「恩。」她矜淡點頭。

陽臺上的他,急忙收線,回過頭來,見到那道麗影,臉色微變。

他三步並作兩步跨上前,將她抓住:「賀太太——」心,有點慌。

自從廣州之行以後,他一直在心虛。

為了瑞瑞,他不想家庭失和。

「賀總,要開年終會議了。」她平靜地舉舉另一隻手上的文件,提醒他。

所有員工等著放假呢。

拂下他的手,她走向會議室。

她過於平靜的表情,讓他鬆了一口氣。

他又追上來,想摸摸她的額頭,「賀太太,燒退了嗎?人還有不舒服嗎?」中午見她好象一點胃口有沒有的樣子,飯只隨便挑了幾口,基本都只吃蔬菜和沙拉。

下屬們紛擁入會議室,目睹他們夫妻難得的親昵,都抹開會意的笑容。

她卻馬上退開一步,和他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帶著一絲冷然,「你一向知道,任何時候,我都能很好。」

懷疑,已經在她心裏紮了根,有時候,她痛恨身為女人最敏銳的直覺。

如果,她能笨一點,就不用這麼辛苦。

但是,她是宋予問,就算生命裏所有的一切都快要走到盡頭,也要活得精彩萬分的宋予問!

如果,在承諾要重新開始的話以後,他還是背叛了她,那麼,他帶走的不僅是他們之間僅有的一絲信任,還有,她的自尊。

她可以什麼都不要,但是,不能被人羞辱,驕傲是她築起安全圍牆的基石!

望著她象刺蝟一樣的表情,賀毅又羞又惱。

……

從世外桃源回到「人間」,杜曉雯有一點不適應。

那個清晨,一醒過來,他的手還橫在她腰間的那一幕,依然留在她的腦海。

在機場的時候,兩個人寸步不離,直到他說,他要去買點東西。

當時的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那種不是滋味,讓她終於明白,她還深愛著他。

依然,很想獨佔他。

原來,某一種關係的發生,不是一個圓滿的句號,而是一種欲望的延伸。

其實,她知道,他買了禮物給宋予問。

相處的三天,他不止一次提過自己的女兒瑞瑞。

也許深愛的感覺還在,但是,太多現實的面前,其實已經變質,她懂。

也許,兩條平行線,是兩個人最好的命運。

畢竟,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她對宋予問的報復結束了,她給自己的遺憾,也劃上了句點。

只是,為什麼,心好酸?

機場的時候,是趙士誠來接的機,她跟著旅客們紛擁而出的腳步,見到依在欄杆上,即使身體不適還依然耐心守候的未婚夫。

說不感動,也是假的。

但是,身後那頓住步伐,對她微微揮手,祝她幸福的身影,讓她的心,窒到了極點。

生活還在繼續。

婚禮的籌備,還在繼續。

她身邊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的流言蜚語,也在繼續。

學校那邊,也作出了處決結果,只是,令人意外:

「杜老師,你在學校一貫的表現都極好,如果就因為這件事情辭退你,我們也很惋惜。」校長頓了一下,說出決定,「這樣吧,我們學校和日方有一個出國學習的名額,我們校方會承擔你一半的學費,你到東京藝術大學碩士研究班,繼續學習繪畫吧!我相信,兩三年後你再回國,沒有人會再記得這件事情了。」

她當場就愕住了,這對所有教師來說,就好比天上掉餡餅。

下班後,她和趙士誠商量這件事情。

「行,你去吧,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他也贊同院長的說法。

離開兩三年,不僅可以自我增值,而且,確實也可以逍開風頭。

「東京藝術大學那邊四月初開學,三月中旬的時候,我可以先陪你過去適應一下環境。」他幫她籌畫著,無所謂舍不捨得,趙士誠一向認為自己是極冷靜之人。

出國留學是好事,而且那時候他們剛新婚,也可以順便在日本度蜜月。

「至於生孩子,我們可以遲兩三年再要。」沉吟了一下,他又回答。

除夕的時候,因為大哥找到了讓母親比較滿意的對象,母親的態度也緩和,終於對他們鬆了口,也順便開始催得。反正,他的婚禮安排在2月下旬,母親覺得,他是時候和曉雯可以開始備孕了。

只是,他倒覺得再等幾年也無所謂,讀書比較重要,女人懷孕只要不遲過35歲,對他來說,都可以。

……

這樣好嗎?生活真的好象突然完滿到天衣無縫,可以出國留學,未來的丈夫答應可以遲兩年再要小孩,還有誰比她更幸運?但是,曉雯的心裏卻隱隱失落。

她開始積極的籌備婚禮,參與婚禮,她買了很多精緻又小巧可愛的裝飾品,新居的窗簾布、沙發套、桌巾,都是她一一細心挑選,努力讓未來的家呈現一種溫暖舒適的氛圍。

曾經,這是她的夢想。

關於家的夢想,她快要實現。

只是,為什麼心還是好空?她甚至不敢和未婚夫同房,廣州之行以後,她開始抵觸和未婚夫進一步的親密接觸。

幸好,士誠的性子淡,即使除夕夜,她沒有留下來,他也沒有半句要求。

婚禮的日期,越來越接近,她也越來越焦躁。

特別是,她這個月月中就該來的月事,並沒有如期來報到。

……

這個年,是賀毅結婚以來,最平靜的一個春節。

除了偶爾去打打牌,他沒有出去亂趴趴,反而在家做個好爸爸好丈夫。

他不僅教女兒功課,閑來無事的時候,也下下廚,讓賀太太嘗嘗他的手藝。

這個春節,賀太太對他的態度,依然有點淡淡的,不曾嫌過他的手藝,卻也吝於給一句讚賞,任何事,都很有疏離感。

也不和他親熱。

而且,她特別的嗜睡。

如果房子裏沒有瑞瑞的笑聲,真的是平靜到可怕。

……

晚上九點,賀太太照樣已經早早睡覺。

他的房內,出現了短信聲。

他抓起床邊的手機,一看,沒有。

於是,他一躍而起,馬上就翻找自己藏在公事包暗格內的另一部手機。

那只手機,和他現在在使用的手機,一模一樣,就連顏色,也是同色。

點開短信。

「我懷孕了。」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因為,這個號碼、這部手機,是廣州回來後,借某一豬友的身份證,為另一個女人特意申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