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番外三·愛中的局

婚是她主動求的,在那天晚上,因為,突然想做媽媽了,很強烈很強烈的渴望。

「為什麼不可能?」她放下酒杯,突然笑得嫵媚。

現在的她,已經開始學習如何做一個女人,因為這個男人,她帶來的改變,不明顯,但是,潛移默化。

有時候她常會想,他們真的只是朋友嗎?特別是最近,這個問題,常常冒上她的心頭。

身體不舒服,永遠是他在身邊照顧她。

工作遇見難題的時候,永遠是他在旁替她分析得失。

他在她的生活裏變得越來越重要,但是他又一直將朋友該有的分寸掌握得極好,只因為,她一直沒有點下這個頭。

這五年裏,趙媽媽給了他多少壓力,她心中有數,但是,他始終沒有放棄等待,沒有疲憊到去談另一段可以容易一點的感情。他的感情很專一、很固執,專一到趙媽媽死了心,固執到,讓她也常常會動搖,不止一次問過自已,要不乾脆舉手投降?

「老實說,你好幾年沒女人了,會不會很容易有衝動?」酒精的作用下,她準備實施勾引計畫。

因為,她在剛才做了一個重大決定,變成高齡產婦前,一定要快點生個寶寶。

趙士誠愣愣的,定定地看了看她,又低頭呆看著踩在他身上的性感腳丫。

「如果是你的孩子,我覺得很不錯,教育起來肯定輕鬆,你的基因很好。」她似笑非笑。

她一本正經的外表下,骨子裏,其實也有劣根,比如說,她偶爾喜歡欺負老實人。

她不安分的腳丫,在他腿上磨來磨去,幾乎要蹭到他腿心了,他的褲襠鼓了起來,有了藏也藏不住的欲望。

「說實話,要不要撲過來?其實,偶爾,我也有需要的。」她又加了一把火,下了最重的猛藥。

她都暗示成這樣了,如果他還不懂的話,根本就不是男人了。

她真的觀察很久了,她對這個男人來說很有吸引力。

她清楚,這幾年,這種情況不止一次,有時候她剛洗完澡出來,他也會渴望得渾身緊繃,但是,他只會緊張無措得去掩飾,從來不會試圖對她做什麼,這樣的男人,真的老實到很可愛。

「太晚了,我走了!」但是,騰得一下,他卻站了起來。

就這樣?

看著他轉身就走的背影,予問呆怔以後,一瞬間就亂了方寸。

她剛才欺負得很過火?讓他生氣了?糟了,他這人要是生氣從來不會大吼大叫,只是,會好幾天不理她。有一次,她因為爭取一個定單,陪客人去夜總會,因為客人喝了太多,她急忙叫他救場。雖然知道她將自己保護得很好,但是,他還是生氣了,氣到她足足暗示了他一周,自己最近一點也不忙,他也沒有主動約她出來。

那次以後,她談生意,都會很注重場地問題。

現在,她可不想重蹈覆轍。

屋門的門把被他握住,下壓,他拉開。

她情急之下,沖口問,「誠,要不要結婚?」

他正準備邁離的腿,頓住了,不,事實上,是呆住了。

「明天週五,民政局本周最後一天上班,如果你不怕花幾塊錢的話,我們可以把證領了。」她故作輕鬆道。

他還是呆得無法回頭,他怕一回頭,發現她依然只是開玩笑逗弄他。

「當然,你如果不願意的話,和我道完晚安,就可以走了。」明明很自信的,但是,這一刻竟有點不確定起來。

他關上了門,轉過身來。

她對他微微一笑,讓他知道,自己很認真沒喝醉。

「既然決定要結婚了,所以,今晚要不要留下來?」相凝著,她的眉眼,都笑了。

因為,他很簡單的一個動作,已經讓她知道了答案。

「你心裏有我了?」他慎重問。

如果只是將就,他願意再等另一個五年。

「一點點吧。」她笑了,又想欺負他,雙指做出一個只有一公分那麼少的距離。

他皺了眉頭。

「如果結婚了,有保障了,我會再加一點點。」她笑容更深了,雙指的距離,變成了兩公分。

結婚,代表她的心房願意為他打開,婚後,她會把自已所有的感情都毫無保留,安安穩穩交給他來保管。

這五年來,多多少少他已經慢慢敲開了她的心,起碼,讓她開始願意去嘗試一份新的感情。

他的眉頭,又鎖深了一分。

「如果我們有孩子了,我會再加一點點。」她的指間距已經給到三公分。

他還是杵在那。

「算了算了,我還是乖乖做高齡產婦好了。」她垮了臉,坐回沙發。

性格使然,她勾引男人的手段,也只有這樣一點點了。

「真的決定結婚?」他終於掀了掀唇,很不確定地問。

「我的樣子看起來很象開玩笑嗎?」她睜眼,昧著良心問。

但是,他的眉,卻鬆了一分。

「真的要我留下來?」他們都這個年齡了,留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大家都懂。

「決定結婚前,我不是應該先驗下『貨』,以免貨品品質不高,讓我一失足成千古恨?!」今晚,她欺負他,欺負上癮了。

這句話,夠狠!

話音剛落,他已張手,密密抱住她,她只覺唇際一暖,貼吮而來的深吻,驚得她忘了呼吸。

被那麼突然與熱烈的吻著,吻得她腦袋暈眩,微喘著,她半啟迷蒙水眸回望他。

「我會讓你滿意驗貨!」

不給她任何機會再反悔,來不及尖叫,她已經被他推入了床塌間。

柔軟的床,深深下凹,他高大的身軀,覆著她玲瓏的軀,一秒也不浪費,她的衣物被剝除了,緊接著,熱吻、糾纏,男人苦苦壓抑了很久的欲望一旦通通傾瀉,今夜的他,絕對會讓她完全體會到,老實人不能欺負,被欺負後,理智會炸個片甲不留……

……

予問的體質易孕,腹中的孩子,就是她和趙士誠最初激情的那一夜有的。

憑著那個孩子,幾乎沒有任何兇險,她進了趙家的門。

但是,她明白,處理婆媳的問題,她要多費一些心思,畢竟,之前她自已把自已的形象都搞砸了。

幸好,趙士誠極護極護她,而他之前只要她一人的決心太過堅定,現在能守得雲開見月明,已是太明朗的結局,趙媽媽即使千百個不樂意,在某種程度上,沒有反對權,只能接受。

但是,要拿下婆婆的心,不是偶爾送送小禮物就能打發,對予問來說,是個很頭痛的問題。只是,她不怕,她決心要做得很好很好,不仗著丈夫的情誼,讓他左右為難。

無論老人家暗地裏給她多少臉色看,她都尊重她、關心她,絕對不對丈夫吹枕頭風,破壞他們母子關係。

這樣的事情多發生幾件以後,趙媽媽也有了察悟,漸漸得,態度有了緩和,畢竟,她都有了身孕,肚子裏懷著的可能是她期盼了很久的小金孫。

所以,嘴巴上很狠,但是,聽說她身體不太好,正在家中安胎以後,趙媽媽幾乎每天中午都會主動上門給她做飯。

「媽,哥跟大嫂去旅遊了?」即使趙媽媽不愛和她說話,她也總是主動會找話題。

「是啊,妞妞已經三周歲,送幼稚園了,他們小倆口也可以輕鬆一點了。」大兒子的媳婦是予問介紹的,是個教師,洗過禮的天主教徒,職業體面,沒有交過男朋友,品性端莊沒有一絲瑕疵,讓趙媽媽滿意到不行。

結婚後,兩夫妻不能說多甜蜜,但是,男主外,女主內,過日子的生活絕對算和諧。

「所以我說啊,生孩子年齡一定要趁早,你們年輕人愛折騰,我們老人家也被折磨得力不從心!」趙媽媽對她虛擲了兒子數年的光陰,耿耿於懷。

予問被批評得默不作聲。

趙媽媽一個菜燒好了,關了煤氣,準備起鍋,她笑著幫忙,只是,她才掂腳想去消毒櫃內拿碗筷。

「哎呀,你千萬別亂動!」趙媽媽大叫一聲制止,「你別動,不許動,安心躺著,都我來!」兒子緊張宋予問,自從知道兒媳婦懷孕後,不但不許她去公司,而且家裏一定會輪流有人來陪著她,就怕她突然暈倒沒有知道。這樣的氣氛下,自然會害得她這老人家也一驚一乍的,把兒媳婦當老佛爺般伺候著。

「媽,誠他太緊張,老是不許我做這幹那,其實我的情況挺好的,您別學他的樣。」她微笑道。

「我這兒子和他爸爸一樣,有點大男人主義,如果他堅持一個觀點,就很難改變,你多擔待著點啊!」既然結婚了,虛擲數年光陰不要緊,趙媽媽希望兩個人一定要互相包容和和睦,畢竟將來的歲月還很長。

「媽,我懂。」所以,趙士誠不許她去公司,她就聽他的話,待在家裏安胎。

她清楚,婚姻當中,肯定有太多的磨合,只要兩個人都能用心去經營,任何的矛盾都不會無限量去擴大。

「士誠說了,等你生了孩子,只要你喜歡,他同意你出去工作,所以,你忍忍,安心生孩子!」兒媳婦是女強人,趙媽媽就怕她風光慣了,覺得委屈,「以後你們請個保姆,你儘管去上班,我來監督!」趙媽媽腎有點不好,不能太勞累,這讓他們三兄妹決定以後絕不勞煩她帶孩子,讓時間很空的趙媽媽,自然多多少少有點失落。

「孩子以後我親自來帶,媽媽您常來陪寶寶玩就可以了。」她柔聲道。

她的公司已經請了一位能力很不錯的經理人在打理,因為,她不打算請保姆,寶寶生下來以後,她會把所有精力都撲在孩子身上。

「你會帶孩子嗎?」趙媽媽很驚訝。

「會。」

她再一次讓婆婆改觀。

門口,有開鎖聲,她的丈夫回家了。

「今天這麼早?」她疑惑。

「下午不是去產檢嗎?!」趙士誠答。

從她懷孕到現在,即使工作再忙,但是她每一次的檢查,他都會親自到場,然後,細心詢問,牢記醫生的每一句交代。

「哦,對了!」她拍額,自從懷孕以後,她引以為傲的記憶力越來越差,不過值得慶倖的是,她偶爾會夢遊的舊疾,懷孕後不治而愈。

她急忙回房去,去換衣服。

「問問,慢慢來,我會等你。」在收拾病歷卡的他,在身後交代。

她回過身來,笑了,「恩。」她知道,他會一直等她,允許她一步一個腳印慢慢來。

兩個人出門的時候,她坐著,他蹲下,慢慢幫她穿鞋。

自從懷孕以後,每一次出門,都是他幫她穿鞋,凝望著他認真在打鞋帶的側臉,予問的唇角慢慢上揚。

幸福有很多種。她不需要轟轟烈烈的愛情,需要的是,當徘徊不定,心理受困的時候,身邊的有那麼一個男人,他會告訴她,慢慢來,他會等她。當身體不適的時候,他願意屈下自己的身,替她綁好鞋帶,平淡的生活細節,也能帶給人一種幸福。

……

大年二十四,予問順利產下了一個足月的健康男嬰,重八斤二兩。

她生孩子那天,賀毅厚顏也在場,寶寶抱出產房的時候,他搶拍下了寶寶第一張照片。

「哈哈,我要燒給瑞瑞,讓她知道自己有弟弟了!」他又消瘦了一些,但是,精神還不錯。

一說完,賀毅才發覺不妥,頓了一下,遲疑地望向趙士誠,「你……不會反對吧?……」燒小寶寶的照片,聽說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沒事,予問也交代過。」趙士誠沒有反對,笑著道,「不過好歹也等他先洗完澡,別一身血淋淋的樣子嚇到瑞瑞。」

……

孩子生下來以後,賀毅來煩予問的次數,開始漸漸減少。

兩個人極少極少聯繫。

予問對兒子相當緊張,甚至有時候有點保護過度,為此,她和趙士誠偶有爭執,但是,幸好,有時候不是她退步,就是他先妥協。

「陽陽,你怎麼躲在這裏?」找了一圈,才發現,兒子居然蹲在儲藏室裏,目不轉晴地盯著某一個點。

「妞妞好吵。」兒子抱怨。

今天大哥的一家和婆婆都在這裏做客。

五歲的妞妞愛喳喳,但是,她剛滿兩周歲的兒子性格偏靜,很怕吵。

「你在看什麼?」予問也蹲下,問。

「媽媽,吸塵器為什麼能吸走灰塵?」兒子很認真地問。

予問頭痛。

剛上幼稚園的兒子不愛說話,但是,特別喜歡問問題,而且問的問題,總是很「深奧」,比如電視機為什麼能發光能發出聲音。

「媽媽去翻了書,再告訴陽陽。但是陽陽做錯了什麼事,陽陽懂嗎?」她柔聲問。

「不可以躲起來,要陪妞妞。」兒子雖然不甘願,但是,還是把手交給她。

「予問,有你電話。」大嫂來找他們。

「好。」她到客廳,接起電話,「哪位元?」

「他在哪裡?你告訴我,他在哪裡?」一道很激動的聲音。

「小姐,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予問疑惑。

「阿毅,阿毅在哪裡?」

這名字讓她一愣,「杜曉雯?」她到哪打聽的電話號碼?還有,找賀毅怎麼會找到她家來?是不是瘋了?!

「求你告訴我,他在哪裡?……溫城所有的醫院我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他……求你快點告訴我,他在哪裡……他最後的日子,我一定要陪著他……」哽咽哭泣的聲音,是如此無助。

予問掛了電話後,起疑。

她打給賀毅,手機居然已經是停機狀態。

然後,打到「問毅」。

「老闆他……」吞吞吐吐,最後,對方一會兒說出差,一會兒在休假,總之就是不肯說。

予問感覺不對勁,她再算了一下時間,這幾季,賀毅都是直接把分紅匯入她的銀行帳號,沒有叫她去公司對帳。

一股不祥的預感,騰然升起。

「阿雷,你告訴我,賀毅去哪了?」

「你別問了……他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你和杜曉雯。」阿雷也吞吞吐吐的。

「怎麼,原來,我什麼時候成了可怕的前妻?」予問冷冷一笑。

「哎,你別誤會了,他是……不想讓你見到他現在的樣子……」

越聽,她越發寒。

她是談判高手,阿雷不是她的對手。

「這一兩年裏,他幾乎都在上海,做了很多手術……能試的方法都試過了,很辛苦……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掛了電話,她整個人茫茫然然的。

陽陽被妞妞吵得又把自己躲到了儲藏室裏,繼續去研究吸塵器,她也沒有阻止。

「出什麼事了?」趙士誠一回家,就見到這一幕。

「誠,我想去上海。」話剛一出口,身體已經劇烈地顫抖,抓著丈夫衣袖的手,幾乎無力。

剛說完,她就發現自己說錯話了,陽陽需要她的照顧,賀毅的身份尷尬,是她的前夫。

「你別哭,我們回房,告訴我出什麼事了。」

一路上,她的腿都發軟,趙士誠扶著她,才讓她可以站穩。

回到房,她把剛聽到的事情,都告訴他。

聽完,趙士誠沉默了幾分鐘,然後,他起身:

「我幫你收拾行李。」

「陽陽交給我。你去吧,不陪他走完最後一段路,你一輩子不會心安。」複雜翻騰的情緒埋在心間,其他的,他一句也沒有多說,因為,她現在的樣子,與剛知道賀毅身體裏長瘤那會兒一模一樣,茫然、無助。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她把臉埋在膝蓋處。

她是真心想做一個好妻子,不想惹他難過,但是,這一刻好愧疚。

「予問怎麼了?」察覺到不對勁,趙媽媽敲門來問。

剛才在客廳裏掉眼淚,趙媽媽也見到了,以為兒子把媳婦惹哭了。

這兩年裏,趙媽媽和地的關係很好,護她護得緊。

「她有個親人在上海得了重病,予問要去探望他,會住上一段日子。」趙士誠和媽媽這樣解釋。

……

她在上海的醫院,先遇見賀爸爸。

「他的情況很糟……痛起來的時候,不得不注射大量的止痛劑,大部分時間都是昏昏沉沉睡著……」

「他寫了遺囑,把問毅留給你,他希望『問毅』和『念瑞』能並成一間公司……兩間公司不要分開,是他最後的遺願……」

「醫生說,最多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情了……」

她緩慢地步入病房,賀毅正背對著房門,躺在床上,身體微微發顫,似乎睡得很不安穩。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

「賀太太……疼……」在病床上,迷渾輾轉著的那道身影,瘦得幾乎脫了形。

她微涼的手,輕輕按在他的肩頭。

「不疼,阿毅,我來了。」她忽地落淚。

因為,心如刀割。

眼淚簌簌地掉下來,滴在他的臉上,如同下著小雨。

被滴醒的他,慢慢地、慢慢地,轉過身來,極慢極慢地問,「你來了?賀太太——」他的眸,是渾散的,仿佛,還在夢中。

「嗯,我來了。」她緊緊握住,他瘦得指骨分明的手。

《心墳》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