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下午我正在給病床前向日葵換水,卻意外接到韓潛電話。自我和他接吻照片曝光以來,我們還是第一次聯繫,他聲音聽上去夾雜了一些喘息,只是幾日,卻彷彿是千山萬水以後再相見,他任何一個吐息都讓人動容。
「沈眠,我在醫院安全通道樓梯口,3樓那裡,你可以來見我麼?」
我嗯了一聲,穿了病號服就往3樓趕,腳步淩亂,急切想要溝通,臨到真在樓梯轉角口看到了他身影,卻又反而帶了點情怯意味,斂去了腳步聲,放緩了速度走到他面前。
這條安全通道寬敞空闊,他站在窗口,衣襟很灑脫解開來,沒有戴領帶,頭髮被風吹亂了,這個男人身姿挺拔容貌無懈可擊,彷彿這樣不經意散漫和不羈才給他終於添了點生動意味。
韓潛轉過身來,剛才那種流動冷色調盡數褪去,彷彿溫暖洋流過境,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他伸出手揉我頭髮,指尖冰涼觸覺讓我禁不住抖了抖。
「還疼麼?」韓潛見了我這個反應,手移下來摩挲了下我臉,左臉頰還餘下了一些青紫,他輕輕觸碰,冷冽又溫柔。然後攬了我腰,把我往他懷裡帶。
我頭抵住他胸口,他用手輕輕按著我後腦勺,像撫摸溫順無害小動物般用手指幫我梳理髮絲。我聞到他身上傳來淡淡菸草味,還有衣服下面有力均勻脈搏,突然感覺什麼都不重要,我是什麼身份,他是什麼身份。在愛情裡,人和人沒有本質區別。有錢沒錢,愛情感覺卻是一樣,它能讓普通平凡女孩變得生動獨特,同時也讓特立獨行女孩變得普通大眾。都是平等而美麗。
在萬千粉絲眼裡,我或許是獨一無二被公司包裝金光閃閃明星,在韓潛眼裡,我卻也不過是個會哭會笑會鬧脾氣,和同年齡女孩有通病沈眠。在媒體新聞裡,我或許是眾多為博銷售量而關注話題明星之一,星空裡點綴,紅多久沒人在乎,在他眼裡,我卻是夜空裡最亮那顆。
韓潛拍拍我腦袋,用鼻尖蹭我鼻尖,輕輕淺淺啄吻,禁錮著我雙手卻不放鬆,我整個被圈在懷裡,只迷迷糊糊感覺密集落下來吻,韓潛溫柔起來沒辦法讓人不動情。我跟蹤他兩年,明明是那麼狠辣甚至手段算得上凶殘人,現在卻如珠寶般對待我,而又惟獨對我才有這般溫柔光景,猶如美玉,望之寒徹,捂久則暖。而這塊玉,是我一個人收藏,體錶帶來溫度,也只有我一個人飲水般自知冷暖。
韓潛細細吻了我一陣,倒是停下來望著我眼睛:「這幾天沒能和你聯繫上,有想過我麼?」
此時我正倚在他懷裡,剛才情動也用手回抱了他,正是個互相圈住對方姿勢,這樣近距離調笑倒確實讓我臉皮也一紅,只好假意扭了扭脖子問道:「你怎麼來?」因為照片事情,包括和我傳過緋聞宋二少爺,開車出門都受到盯梢,更何況韓潛,記者大概是二十四小時待命在他家門口。
韓潛卻笑了笑:「開車來。」末了又加了一句,「開張媽買菜和接孩子用家庭車。」他手指指了指樓下,只見停車場裡正橫著亮外殼貼鑽,很抽象塗鴉了hello kitty圖案兩廂車,那塗鴉只是草草用噴漆弄了下,顯然也不是專業人士所出作品,不仔細辨別hello kitty英文字樣,怎麼看都只是個扭曲大臉貓腦袋,嘴邊歪歪扭扭插了兩三根鬍鬚。
想到韓潛為了躲避無孔不入記者,竟然開著這麼輛車就來醫院,我實在有點哭笑不得。大概是我表情太露骨,韓潛微微皺了眉,帶了點無奈:「張媽車裡我不好意思抽菸,開車時候只找到了一盒口香糖,草莓味,生平第一次吃那種口味,倒是意外不錯,確實應該一起分享。」說完他便湊下頭來吻我,這次是一個纏綿吻,深深淺淺,彷彿陷入雨季泥濘水窪,帶了潮濕和黏膩意味。
草莓味吻。韓潛是個很大方分享者。不遺餘力。
「貪吃小孩,不吃草莓了,給你帶了雞湯。」韓潛摸了摸我發燙臉,聲音低沉,笑曖昧不明,「是張媽煲的湯,你之前在宅子喝過一次,不是吵著嚷著如果有機會要喝個夠麼?這次來前特地讓張媽做了。」
我覺得韓潛心情不錯,這個時候坦白大約還能給個繳槍不殺處理,拉了拉韓潛:「我有個重要事情要坦白。我不是他們說那樣靠潛規則上位。」
韓潛卻不領情,遞了雞湯給我,又摸了摸我腦袋:「喝了湯再說。乖。」然後他眉頭皺了皺繼續道,「我今天來也有個事情要和你說,雖然很難啟齒,但是我還是想,你是有權知道。」
我吐出一口雞骨頭,心裡揣度著韓潛是打算說一說關於新聞曝光事麼。這樣也好,他先交代,我再交代,這樣我境地也不會那麼被動。畢竟我和韓潛淵源太深,我一開始回,就是因為韓潛,不是那麼容易就解釋清楚。
飯畢,韓潛收拾了盛雞湯保溫瓶,又拿了濕紙巾幫我抹了抹油光發亮嘴唇,順勢還拿起我手,一個個手指縫幫我擦拭起來。
他又用力抱了抱我:「新聞是我放。時間緊急我沒來得及商量。」
「我不想再在暗處看著你了,我想和你一起到陽光底下去散步,一起牽手,而不是連探病都要這樣偷偷摸摸。我想正大光明保護你,而不是現在這樣,讓你一個人去面對偌大輿論。公開可能對我們都有很大壓力,但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挺過來,我們不僅僅要有現在,還要一起牽手以後更多年,你知道了麼?要乖乖的。」
我點頭,此時氣氛正好,我正欲開口對自己隱瞞行為進行批評與自我批評,韓潛電話卻催命一般響起來,他看了眼來電姓名,對我示意了一下,就走到一邊接起來。
這是個很長電話,而隨著談話深入,只見韓潛臉色是越來越寒霜覆面。最後他掛了電話朝我走來,臉色沉鬱。
「嵐嵐意外懷孕了。」
我呆了呆:「誰的孩子?」
韓潛此時臉色更加沉重:「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學校聯誼,她喝多了。」
我不知道安慰什麼才好,韓潛見我嚅囁,卻是拍了拍我腦袋:「別怕,沈眠,沒事,我都會處理,倒是你,剛才說要和我說什麼?」
我見他神色之間已帶了儘早離去意思,韓嵐嵐意外懷*孕必定孤立無援第一個想到是自家哥哥,推己及人,我覺得我沒道理再霸佔著韓潛,還應該讓他去韓嵐嵐身邊及早處理才是,何況如此緊急情況下,我和韓潛那點事根本說不清楚,剛才甜美氣氛也急轉直下變成了萬里雪飄,實在不是個坦白好時機。
「你先去吧,回來再和你說,記得有空了第一時間聯繫我。」
韓潛最後吻了吻我額頭:「想解釋你不是潛規則上台?我知道。我喜歡是你這個人,不論你身份背景,曾經發生過什麼,我只需要你將來故事藍圖裡面有我就好。」
然後他才轉身離開,雷厲風行。韓嵐嵐事一定讓他心亂如麻。而我望著他焦慮背影,只感覺現在不給他添亂是完全正確。
對於很多重要事,我們往往都想找出一個最正式最光彩最合宜場合。每個人都想在最光鮮最華美時刻邂逅生命裡那些重要里程碑,於愛情如此,於事業也如此。把最好看禮服留到頒獎典禮再穿,把慶功宴留到下一個企劃成功時候再開,把告白信留待他心情好時候遞出去。可是頒獎典禮時候,禮服已經過時了身材已經走形了再也穿不上了;下一個企劃成功時候,曾經並肩戰友已經遠走了;他心情好時候,身邊已經有了別女孩了。
海子說,公元前我們還太小,公元後我們又太老,沒有誰見過,那一次真正美麗微笑。時光和機遇是很奇妙東西,不是所有正當好年華女孩都能在最曼妙歲月裡遇到愛她男孩,也不是所有光鮮亮麗都能集中在人生最好年華裡璀璨發光。
我想著要在最合適場合向韓潛坦白一切,卻因為自己理想化和各種事故,錯過了最好時機。
我和韓潛身處流言蜚語以及微妙聯繫裡,我當時想是,血雨腥風,無論如何都有他和我一同溫柔以老。卻不知道,還有種說法,血雨腥風,物是人非,你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