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柏吸了口氣,抬眼看了那瑟縮在床榻上的少女一眼,跟在了隨著南宮雲入了一側的書房。
南宮雲坐定後,似笑非笑地看著臉色暗沉的沈如柏,說道:「怎麼?心裡難受了?」
這種明知道是傷疤還非要扯開伸出手指攪動的行徑,的確是南宮雲這廝能做出的事情。沈如柏壓抑著聲音道:「下官豈能,我與那李若愚早已經緣盡,如今也快要與白家小姐成婚……」
南宮雲挑了挑眉梢,突然站起來走到沈如柏的近前貼著他的耳朵道:「你我都是男人,又何必說那些場面的?待我玩膩了,借你幾日可好?」
沈如柏聽了猛地一震,不由得驚疑地望向了南宮雲。
如果那沈如柏方才乃是肺腑之言,他要麼婉言謝絕,要麼笑而接受。若是不放在心上的女人便是個玩物而已,就算共用又有何妨?
但絕不應該是他現在這樣的反應,仿若他的妻子被典賣入了青樓般驚詫,還真是與方才的推脫之詞大相逕庭。沈如柏抬頭看到南宮戲謔的神色,立刻醒悟他乃是用言語試探自己,馬上收起了驚慌的神色,就算要開口謝絕了南宮大人的割愛,也為時晚矣,到底南宮雲看破了心底的真意……
「哈哈哈……」南宮雲探破了沈如柏的心事,暢快地開口大笑,「沈大人,有賊心而沒膽量可是成不了大事兒的……不過聽說白家小姐善於飲醋,大人當潔身自好,看來到底是要辜負我這一番美意了。男兒嘛,當以建功立業為先,待得漠北事成,你又何愁沒有美姬環繞?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沈大人?」
這話都讓南宮妖人說得左右堵全了,沈如柏只能僵硬著臉,默不作聲。
剛剛試探出沈如柏的心意,又想到他這樣只能在一旁看卻吃不得,只能將屈辱憋在心底,南宮雲一時間心情大好,聲音也不自覺地放大了一些。
他倒不擔心沈如柏會反水,這位沈家二少也不過是他豢養的一頭惡犬,雖有尖牙,奈何脖頸上卻是戴著帶刺的項圈。便是偶爾無聊,踹上一腳又能如何呢?
是以逗弄了沈如柏後,南宮雲愉悅地鋪展開了手裡的羊皮海圖,指了指航海的路線道:「第二批火藥強酸連同建好的戰船也要準備穩妥了,這都是壓要運到東海國賣上大價錢的。此次除了給我們司馬大人的一份『大禮』,其餘的收穫就全看它了。這批戰船乃軍中利器,除了我們大楚,其他藩國都是垂涎三尺,在東海國你要安排人手好生謀劃,賺足了銀子,自然也少不得你那一份……在官場上要縱情馳騁可是少不得你的那一份的。」沈如柏心中惱怒,面上卻是不顯,口中連連稱是。
再說那隔壁的若愚,等南宮雲和沈如柏出了屋,一出溜蹦下了床,在桌上拿起一隻茶杯,輕輕走到牆邊,將茶杯倒扣在牆上,耳朵貼在杯底。
隔壁書房裡南宮雲和沈如柏的對話便通過茶杯攏音傳到了若愚的耳中。聽到船上還有火藥強酸儘是要賣到東海國的,若愚心中一驚,手中的茶杯微微地滑動了一下……
褚哥哥造的城牆不就是因為那強酸倒塌的嗎?而且那堅船利炮賣給東海?她聽褚哥哥給自己念讀各地的地方圖志時說起過,那東海國乃是一海患,經常越海登入大楚海疆,侵擾沿海的民眾……
茶杯在木牆上移動時發出了輕微的聲音。書房中的沈如柏沒有聽到任何異樣,而南宮雲耳朵微微一動,轉頭看了一眼隔壁若愚所在的房間,微微眯起眼兒,然後轉頭來繼續吩咐著沈如柏。
待得瑣事盡數交代清楚後,南宮雲只是揮了揮手,示意著沈如柏默默退下,然後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繼續朗聲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快速地閃出房門,來到臥室的房門前,一下子推開屋門。只見那李二小姐正跪坐在靠著牆角的小桌上,半撅著小屁股,側著臉,緊貼在茶杯上聽牆角。她似乎也沒料到剛才還在隔壁說話的南宮雲一下子來到眼前,被抓了個現行。
還沒等陰沉著臉的南宮雲發難,李若愚的一隻茶杯已經扔砸了過來,並大聲地控訴道:「大壞蛋,竟要把我送人。送就送吧,送誰不好,偏送給那沈如柏,不知他是我妹夫嗎?難道你夫子教給你的都喂到狗肚子裡了?」
南宮雲只當她在偷聽自己的機密,不曾想這痴女單抓住了他逗弄沈如柏的那一句。當下單手接住那茶杯,啞然失笑,走過去將她從桌子上豎抱了下來,溫言問道:「這麼說來,不送給他,送給別人便成了?」
若愚扭著頭,皺著眉,小聲地說道:「若愚腦筋不好用,認人太慢。南宮哥哥你莫要把我送人可好?若愚會乖乖的,大不了天天拿腳餵給你吃。」
南宮雲這回是徹底被她都笑了,只是將她緊攬在懷裡,貼著她的小耳垂說道:「一雙玉足哪裡夠吃。若愚這一身的細肉都給南宮哥哥品嚐可好?」這話說完,便看玉人那如雪凝成的雙頰飛上了兩抹紅霞,就連那小巧圓潤的耳垂也是粉紅可愛的緊。當下便笑著又吻了吻她的雙頰。倒不敢太過孟浪,只將她放在榻上,相擁著入睡。
到了第二日,那南宮雲倒是沒忘了正事。梳洗吃過早飯後,便叫若愚查驗那些建好的戰船。這船塢距離萬州有段距離,原來乃是一個廢棄的船塢,被他改造一番後成為臨時艦船的場所。待得這批戰船修建改造完畢後,便秘密地送往東海國,到時這個廢棄的船塢就會恢復原樣,船過水無痕。
此番讓若愚查看,若是真有破綻,他也不打算改進。軍工上的生意,總是要留有一手,才能百戰不殆。
那若愚現在變得嬌氣得很,他記憶當中從來都是樸素幹練,親力親為的李二小姐如今卻是必須讓婆子跟在身後打傘遮住那毒辣辣的日頭,又兩隻手因著畏懼海風寒冷,兩隻手插在南宮雲命人拿來的暖手狐皮筒裡,這才慢慢悠悠地走到甲板之上。
李若愚也是事先看過圖紙的,所以便是撿著大船的幾處要緊的地方驗看。因著這船體已經被南宮雲改造了一番,有許多細節也與李家的造船之法背道而馳。若愚看不大懂,便不停地問著南宮雲,直到南宮雲講解明白後,若愚才有些恍然大悟,時不時地發出哇的驚嘆。
大凡男子都希望自己的能力得到心儀女子的肯定,無論這床上的,還是塌下的,皆是如此。南宮雲從李若愚這造船世家女的嘴裡聽到了讚歎,心內不禁微微得意。
那若愚也是玩心重的,這幾艘大船檢查下來,走走停停。一會被天上的海鷗吸引了過去,一會又吊著脖,望向海面,說是要嘗嘗這海魚的美味。南宮雲初時還耐著法子解答她種種幼稚提問,可是時間久了,也是有些不奈,單手拎著她的手腕,陰著臉說道:「快些眼看完畢。到了晚上,船便要出發,你還要隨我趕路入京去。若愚被他申斥得小臉微微一垮,兩眼變得有些暗淡。
南宮雲便柔緩了聲音道:「你快去看,我命人替你去釣海魚可好?」
若愚一聽,這才破涕而笑,命那婆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酸梅汁,一手端著水杯,一手插在皮筒裡,探頭探腦去看那戰船甲板下核心主軸的運轉。就在這時,南宮雲轉身叫來幾名水手,讓他們去釣幾條大魚,送到廚子那裡以作晚餐。
當他回轉過頭時,李若愚探進甲板裡的小腦袋也縮了回來,抬頭對著南宮雲說道:「這主軸上的細軸用粗軸代替,變得結實了好多。若愚以後如若再參加百工大賽,只怕一根竹竿捅不散這戰船了,這可如何是好?」
南宮雲笑著將她拉起,攬在懷裡,說道:「等入了京城,我便將你金屋藏嬌,替我生兒育女,哪裡還會讓你參加什麼百工大賽。」
一時間,若愚又被他說得面紅耳赤。
待得在大船上吃過了一頓魚餐之後,南宮雲便要帶著李若愚上岸趕路了。李若愚轉身看了看,不放心地問道:「楚婉娘何在?哥哥說話可是要算數的,婉娘不走,我哪也不去。」
南宮雲挑了挑眉,他原想是待他走後便命人將楚婉娘扔入海中的。但又一想,這小女子古靈精怪,反覆無常,總要那捏住一些把柄在手才好擺佈。是以便命人將那楚婉娘從大船上提拉了下來。此時,天色已晚,附近的漁船都收船修息,返回了漁村,正是戰船出發的好時機。不然這麼大的戰船,難免被人看見,總會有些風聲流傳出去的。
此番轉賣給東海國的,除了若愚檢查的那艘大戰船外,還有若干衝鋒艇。
南宮雲一直候在海邊,看著船隻盡數出了港,召來手下一會兒將參與改建戰船的船工盡數殺死,縛上大石,投到海中。
當他上了馬車剛走不久,若愚半靠在車廂上,心內默默地數著數。當默念了一會後,真是狠狠地捏著自己的大腿,才忍住那要脫口而出的「卡嚓」聲。
就在這時,遠處陰沉的大海傳來了一聲轟然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