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既然是前有狼,後有虎,李若慧當然是能避則避,可是李若愚卻只當姐姐是因為不想見那劉仲才這般推脫,立意讓姐姐抖擻精神,在那前姐夫面前好好地美豔一番。當下找來了蘇秀攏香倆個大丫環,好好地準備了一番參加宴席所需要穿的衣服與頭飾。

等到宴席那日,也沒有同姐姐說,只說新制的衣服要她試穿一下。李若慧一看這新制的衣服乃是上好的蜀錦搭配著水貂軟皮製成的,用手一摸,柔軟極了,而且雖然是皮料卻意外的服帖。

細細一問才知,原來這身雪貂鑲嵌的裙裝乃是周夫子看到了從西域而來的商賈所穿的皮裝改良而來。

周夫子有感於讀聖賢書終究不是安身立命之本,有心用自己積攢的銀兩在當地開家店舖。當年宮中內侍監的諸多貴人衣樣都是由她畫出,若是開間成衣鋪子,倒是自己所長,當下便準備重操舊業,先替若愚姐妹設計了這一身裘皮衣裙。

那選取的貂皮都是上好的母貂的腹毛。貂皮雖然溫暖,但是貂皮終究不比布料貼身,穿在身上非但難以合身,必須不斷鞣製,讓貂皮舒軟一些。

一般店舖裡的貂皮都是工人用手不斷揉搓軟化的,還是略嫌僵硬。周夫子從那西域商人那得了配方,終於製作了一些不傷皮毛的藥水,用這特質藥水浸泡三日的貂皮,貂毛柔順光滑,貂皮軟得像塊布料。

於是擅長丹青的周妙平又畫了一幅貂皮裙的圖樣,將處理好的貂皮和圖樣一併送到城裡最好的貂皮衣服鋪子,讓他們加工縫製出了這身裙子。

等她穿好了衣服後,若愚也已經換好。她的那一身乃是白色的貂絨鑲嵌而成的小裙,顯得腰肢纖細,半點不顯冬裝的臃腫。若愚雖然個子矮了些,但是手腳纖長,不會讓人有短小之感,是以愈加的窈窕動人,看上去腰肢款款,雖不若姐姐那般高大,但是那嬌俏可人的味道卻是無人能及的。

她打扮好後,便催促著姐姐梳好髮髻,帶上頭面,只說出去到郊外的別院散一散心,便拉著她出門了。只是走了一段路程後,大姐若慧直覺這路線不對,等到遠遠看到大營新支起的營帳時,她這才知道自己是讓傻妹妹給騙了。可若這時再下馬回轉,未免太過僑情。依著若愚的性情,必定是要刨根問底,若慧心裡暗自叫苦不迭,想到一會的情形,真是腦子都要□炸開來了。

待得下了馬車時,才發現這大營前早已擠滿了各府的馬車,若慧眼尖,一眼便瞟到了那關霸正站在營前,迎接著各位大人與鄉紳。

若慧趕緊低下頭,只當成沒看見,可是若愚卻一眼看出他身上穿的乃是姐姐制的新衣。若慧倒是個手巧的,若愚當初看著姐姐縫製冬衣時,為了讓那冬衣結實一些,衣邊滾的都是雙道線,那衣領處的扣子都是自己盤的如意雙節扣,獨特得很。

於是便笑吟吟地說道:「關將軍,你倒是會挑的。你可知你身上的這件冬衣可是我姐姐親手縫製的。」關霸當然知道。他那日去司馬府辦事,正好府裡的管家要送冬衣,他順手接過後,又問明管家哪件是李家大姐所做,單扣了下來,自己留著穿用。可是,他也是個身形高大的,那衣服也是略略有些不合身,又特意尋了個手巧的繡娘,將冬衣兩側放開,續接了一段,這才勉強穿上。

那日與若慧幽會一番,不歡而散後,關霸回轉了家中,琢磨了一夜,細細的回想那女人與自己纏綿時的細微之處,只覺得那小娘們也絕對是酣暢淋漓地盡了興,可是一起身,便翻臉不認人,十有**是拿自己當成了消遣,解得了酸癢之後,便棄之如鄙履。

畢竟這李家大姐乃是堂堂司馬大人的妻姐,模樣是出挑的,身材也好,該鼓的鼓,該翹的翹,那李家又是江南富賈,錢銀嫁妝也俱是不缺的,若是立意再嫁,尋個貧苦清白人家的年輕男子簡直是易如反掌,想來這婦人心氣定是高的,竟不知要尋個什麼樣的夫婿。這還沒尋覓到對眼的,便閒極無聊,拿自己填了縫隙。

這麼一推敲,簡直是滴水不漏,入情合理,當下可是氣炸了關大將軍的心肺。自己這麼多年來,頭一次這麼心動,卻不成想被那小娘們當了消遣的相公,竟然提了裙子便不認賬,還真當他關霸是好相與的不成?

這麼一氣憤,立時便要收回當時和李若慧言明互不糾纏的許諾。這心裡只想著自己這一身的筋肉定不能讓李大小姐白白地玩弄,當下重整士氣,決定鏖戰到底,

見若愚姐妹二人過來,他便主動迎了過去,聽司馬夫人這麼一說,便是別有深意的看了那低著頭的若慧一眼,恭敬地說道:「哦?竟是這般湊巧。看來在下與夫人的姐姐倒是有些緣分吶。」那李若慧本是低著頭,突然聽到關霸說了這麼一句不著四六的話,當下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那俏眼飛斜的模樣看得關霸當下心神一蕩,竟然恨不得她再多瞪自己幾眼。

幸好妹妹李若愚也是個不找四六的,竟然沒聽出關霸話裡的輕佻來。此時她的主意力早就被立在營門口的另一個女子吸引過去了。

只見伴著一聲「白家三小姐到!」只見一輛華貴的馬車施施然停在了營門口,當車門處放了馬鐙後,只見一個打扮精緻的女子提著裙襬下了馬車,但是閒庭信步的神色在看見李若愚之後便為之一變,原來她身上穿的竟然也是一件白貂鑲嵌的長裙,款式乍一看與若愚的相差無幾。

這樣重大的場合,一向自視甚高的白三小姐居然與人穿了一樣的衣服,竟然還是她視為情敵的李若愚,真是有種天崩地裂之感。

白三小姐心內不悅,李若愚也不大高興。這衣服又不是成衣鋪子裡有的式樣,想來,定然是那鋪子的裁縫在替自己縫製衣服時,見周夫子的樣式好看,便在細節處改動一下,製成裙子賣與了白三小姐。

只是白三小姐的貂皮裙子看起來也是甚是別緻,卻隱隱有些不妥之處,似乎那貂皮沒有處理妥當,畢竟不是周夫子加工的貂皮,沒有自己和姐姐身上的貂皮穿起來那麼妥帖精緻,稍稍顯得臃腫了些。

這麼一看,若愚來了精神,忍不住將鼓鼓的小胸脯挺了挺,又往下拉了拉衣裙,便從那白三小姐的身邊走過。停了一腳。略帶詫異地問:「呀,怎麼白三小姐你的裙子這般不貼身?這麼硬的皮草穿在身上,難不難受?」

白香寒經過若愚這麼一出言提醒,自然也發覺了自己的衣服與李若愚的差距。原本覺得甚為新穎的衣服,現在比較之下黯然失色,怎能不叫她暗自惱火。

那白香寒向來是爭強好勝的,當初只因為自己的馬兒不如李家大姐的,便當場下令屠馬。如今,竟是在眾目睽睽下比不過李若愚,當下恨不得立時回轉走人。

可是,一想到自己此來的目的,當下便是忍耐住了。只強笑著道:「來時馬車上冷,不過是傳來禦寒的吧了,難不成還將這粗鄙的衣裙當成了正裝不成?」

若愚一聽瞪大眼笑道:「可不是?仿得不像,自然是粗鄙之物,難為白三小姐還能穿它上身,若是皮厚些的還好,皮薄的,豈不是要被它磨破了皮兒?……」

白三小姐氣的已經是渾身亂抖了。一張臉陰沉得簡直能從白色的水粉裡透出焦黑的鍋底之色,只咬著牙厲聲喚來丫環取過自己隨身帶來的衣服,回到馬車上去換。

若慧有些看不過眼,偷偷一拉若愚道:「什麼時候添了這毛病,怎麼這般小家子氣,還眼巴巴地跑過去氣人?」

若愚卻不以為然地說:「她一來,便擠兌得三妹被休離,那日又在馬場跟姐姐你爭搶風頭。後來在比賽時,我在看台上看得分明,她那馬鞭子故意揚得老高,都將一旁姐姐你的手背抽到了。這樣飛揚跋扈的,沒罵哭她就是給她臉面了!」

李若慧聽了妹妹原是為自己出氣,心裡一暖。可是又覺得自己的妹妹原來也不是這般言語刻薄,可是現在愈加的無法無天,跟那位妹夫大人的驕縱不無關係,當下心內微微一嘆,隱隱地擔憂著妹妹將來的孩兒,不知會被那位妹夫寵溺成何等模樣……

此時,眾位賓客差不多到齊了,城中貴婦雲集,自然少不了幾個長舌的婦人,個個瞪大了眼睛,直覺得今日會有一場好戲。

她們背後議論的焦點,自然是李若愚和她那和離了的姐姐。

只因那李若慧的前夫劉仲帶著妾室紅翹也來了,眾人皆是有意無意地瞟來瞅去。只是這打眼一看,都是有些不解,明明這正室的氣質模樣都比那濃妝豔抹,打扮俗氣的妾室要出挑得不知多少。那男人卻棄了前妻,單選個賤籍女子來當個寶對待。

聽說江南男子狎妓成風,可是在這般府宅女眷雲集的場合,帶著這樣出身的女子來參加宴飲,未免也太失分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