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涂畫和唐至意的關係真正有了進展是在一個飯局上。
那天聯誼會雖然有了唐至意的電話號碼,但以那時候涂畫的學霸屬性,自然不知道唐至意是何許人也,心裡對他僅存的印象也不過是長的好了點,脾氣差了點,本以為以後不會有什麼交集,電話號碼都差點刪掉,沒想到在之後的日子裡竟然會跟這個人頻頻接觸。
涂畫所在的旅遊學院是個貴族學院,擁有的報告廳和院辦都是全校最好的,而唐至意他們經管院雖然是A大最好的學院,也以學術嚴謹、博導眾多而出名,卻沒有旅遊學院那麼多優渥的資源。
因此經管院的研究生搞學術報告的時候經常需要向旅遊學院借報告廳,恰好涂畫他們宿捨的老大做了兩年學生會主席,人脈非常廣,所以經管院的研究生每次要借什麼東西,都會跟他們宿捨老大聯繫。
在知道涂畫有唐至意的電話號碼時,宿捨老大抓住涂畫很是調侃了一陣子,只是在看到涂畫和唐至意之間確實沒什麼往來時,也就熄了那顆八卦的心。
後來她因為實習工作太忙,再加上看涂畫已經簽好了工作,整日在宿捨無所事事,漸漸的就將與經管院研究生接洽的任務交給了涂畫。
一來二去,涂畫就跟唐至意又見上了幾面,也吃過幾頓飯。只是到底卻沒深交,那人性格太傲,也太冷,涂畫甚至一看到他心裡就有些發楚。但偏偏她每次跟經管院打交道都能遇上唐至意。
「涂畫,這次真是謝謝你了,要做畢業論文還為我們的事情跑了那麼多次。」經管院的一個學長舉起酒杯,站起來遙遙的沖涂畫晃了一下,微醺的臉上儘是感激。
這次他們經管院研究生運動會需要借場地,奈何學校的三個操場都周轉不開,因此只能厚著臉皮借人家旅遊學院自家的小操場。其實這事開始他們真沒抱多大希望,旅遊學院的小操場其實一直都在用,空乘專業的那些學生每天都被老師拉到操場上跟軍訓一樣訓練站姿形體,怎會為了他們的運動會就停了人自家專業的課!
只是沒想到涂畫竟然給了他一個這麼大的驚喜!他不過就向涂畫表達了一下他們已經研三,馬上就要畢業了,非常想要辦一個屬於自己的運動會,卻無奈沒有場地。沒想到涂畫就把操場給他借來了!
「學長不用客氣,我就是跑個腿而已。」涂畫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微微抿唇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她長的秀氣,這會兒幾杯啤酒下肚臉頰微微有些紅,更顯得唇紅齒白,明致異常。
那個學長看的呆了,舉著酒杯的手僵在半空,半晌都沒動靜。
桌上幾個經管院的研究生互相看了看,都發現了彼此臉上的曖昧,正想要開口調侃些什麼,就忽然聽見一聲冷哼,「傻了吧唧的喝酒,煩不煩!」
這一句驟然將那位學長從旖旎的情思中打斷,他不好意思的咳了一聲,掩飾般的轉向唐至意,「不喝酒,至意你有什麼好主意?」
「誰管你們!」唐至意也不看他,只抬頭狠狠瞪了一眼涂畫,洩憤一樣將杯子中的啤酒端起來一飲而盡。涂畫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好好地怎麼就招惹到他了,只好回他一個傻乎乎的笑,卻更惹來唐至意一通白眼。
「那我們來真心話大冒險!」坐在唐至意旁邊的那個男生摩拳擦掌,興奮的提議道。
那時候這個遊戲剛剛流行,人人都樂此不疲,這些A大的天之驕子也是一樣。那男生的話一說出來,立刻就得到了許多人的響應,就連一向冷著臉的唐至意,仔細看看眼裡都帶著那麼一股子小小的興奮。
涂畫和唐至意的運氣都很好,划拳總是贏,涂畫還好,樂的小臉紅撲撲的,坐在一旁看別人笑話。唐至意卻不知怎麼的,越贏臉越冷,看的坐在他旁邊的同學渾身直哆嗦,簡直恨不得跟別人換下位置才好。
其餘的人也挺納悶,他們玩了這麼長時間,這涂畫和唐至意也太好命了吧,猜了這麼多次拳竟然一次都沒輸,他們輸的連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都被翻出來了好嗎?!這不科學!
於是一群人卯足了勁想要涂畫和唐至意也輸一把,終於在幾輪之後如願了!
「大冒險。」還沒等贏家問,唐至意就開口說道。話語間竟然有些隱隱的急迫,只是在座的誰都沒發現。
這個時候他們飯吃的差不多了,酒也喝光了,眼看著飯局就要結束,大家都想玩一把重口味的,便吵嚷著起鬨。
「至意,去抱涂畫一下!」
「是啊,抱一下今晚的贏家,我們都輸成這樣了,涂畫還一次都沒有絕對不行!」
「對!至意,趕緊點,抱一下!」
…………
曖昧的起鬨聲不斷在耳邊響起,涂畫的臉蛋燒的緋紅,連連推拒說不行,然而就在她要奪門而逃的時候,唐至意卻忽然在這個時候站起來了。
他繞過桌子,一步步的走向她,身材挺拔修長,如松如竹,清俊的眉眼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涂畫只覺得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鼓點上一般。咚咚咚,敲的她的心跳越來越快,到了最後甚至連呼吸都隱隱急促了起來。
他會抱她嗎?他真的要抱她嗎?要不要……跑?
涂畫心裡逃跑的念頭剛剛萌生,已經走到她面前的唐至意卻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忽然一個趔趄就朝她撲了過來,涂畫一驚,反射性的便伸手去扶他,結果下一秒,就覺得唇上驟然一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那人的唇已經緊緊貼上了她的。
柔軟而濕潤的,還帶著啤酒甘冽芳香的吻,涂畫睜大眼睛望著唐至意,幾乎忘記了掙扎。
許是因為疼的,他的睫毛顫抖的厲害,縱然燈光昏暗,涂畫也能看到他臉上的緋色,那麼明顯而令人著迷……
…………
出租司機忽然一個緊急剎車,涂畫一個沒防備,一頭撞到了前座的椅背上。腦袋驟然清醒了不少,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又開始回憶從前的事情,她自嘲一笑,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將最後那一絲還戀戀不捨的懷念趕出大腦。
涂畫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宋凌冬正坐在客廳看球賽,看起來卻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搭的轉著手中的鑰匙。見到涂畫回來,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俊朗的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媳婦兒,今天怎麼那麼晚,聽章可說你遇到難纏的客人了,沒事吧?」
「沒事。」涂畫解開脖子上的格子圍巾,脫下滿身寒氣的外套搭在沙發上,往凍的冰涼的手心裡呵了一團暖氣,走過去輕輕踹了宋凌冬一腳,「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許這麼喊我!」
「叫著玩唄。」宋凌冬漫不經心的應了一句,見涂畫臉色有些青白,忙跑到廚房端出來一個大白瓷碗,涂畫定睛一瞧,正是他說的紅棗粥,熬得黏稠噴香,米粒晶瑩飽滿,上面綴著幾個大紅棗,還裊裊的冒著白汽,也不知道這麼長時間他是怎麼保持的。
頓時感激的看了宋凌冬一眼,接過他遞過來的勺子大大的挖了一口,暖熱的粥順著喉嚨滑到胃裡,凍的有些發僵的身子立刻就暖了起來。
「凌冬,你手藝見長啊。」涂畫低頭一口氣喝了半碗粥,這才放緩了吃飯速度,一邊吃一邊跟宋凌冬聊天。
「那是!」宋凌冬往涂畫身邊坐了坐,瞧見她喜愛自己熬得粥,面上的得意遮也遮不住,「怎麼樣,覺得我是天下絕種的好男人,非我不嫁了吧?」
「去!」涂畫屈了胳膊撞了他一下,不帶什麼威脅的橫了他一眼,「滿嘴跑火車的毛病改一改,難為你同事還能受得了你!」
「切,我可是我們組的頂樑柱!」宋凌冬見涂畫放下了勺子,立刻抽出一張紙巾湊了上去,在涂畫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碰了碰她的唇角。「多大了,喝粥還在嘴角種米粒!」
他舉著手裡的紙巾,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涂畫本來覺得他這個動作有些曖昧,但看他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也不好說什麼。只衝他怒了努嘴,便起身去廚房刷碗了。
宋凌冬也跟了上去,「媳婦兒……」
涂畫回過頭,舉著大白瓷碗,眼帶殺氣。
宋凌冬立刻舉手投降,「好了好了,我不叫了,你彆氣。喂,我說涂小畫,你這個升職也太坑爹了吧,你看看你這個月加了多少次班了?」
一起住了半年月,互相之間也早就瞭解透徹了,涂畫知道他這是在關心自己,回頭莞爾一笑,「沒辦法,想要錢就要拚命啊。」
「找個有本事的男人就行了嘛,俗話說學得好不如嫁得好嘛。」宋凌冬一向是開朗陽光的臉上難得的帶上了些許扭捏,「你、你看我……我就行……」
宋凌冬確實沒有自誇,他和章可是老鄉,比涂畫早兩年畢業,C大計算機專業,當年全國計算機大賽第一名,直接保送到了C大。還沒畢業就被現在的公司預定了,現在已經是公司軟件開發部門的精英骨幹了,月薪就算是涂畫升職後都拍馬及不上的。
水龍頭嘩嘩的往下淌水,他的聲音摻雜著水聲略微有些聽不清,涂畫關了水龍頭,將碗裡的自來水往下控了控,一邊打開碗櫥,一邊對宋凌冬道:「你剛剛說什麼?我有些沒聽清。」
沒了水聲的掩蓋,廚房中驟然安靜下來,宋凌冬抓了抓一頭亂髮,臉色發紅,眼神飄來飄去,「那什麼……我、我就說……」
「凌冬,來幫我看下電腦,我電腦忽然沒聲音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忽然出現在廚房的章可打斷。
章可圓圓的臉上帶著些許懊惱,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宋凌冬,「我本來想自己弄得,結果百度了好多次都沒法解決。」
「啊,好,小事。」章可的到來瞬間戳破了宋凌冬剛剛鼓起的勇氣,他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逃也一般的進了章可的臥室。
章可看著他的背影,嘴巴不自覺的張大,回過神來,見涂畫正促狹的盯著她看,臉攸的一下紅了,就連耳垂上都染了一層淡淡的粉,「那個……唔……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我、我就想讓他幫個忙,誰想到他那麼心急……」
話越往後聲音越小,到了最後,已經變成了喃暱。
「他肯定對你有意思。」涂畫抖了抖手上的水珠,換了鞋跟章可一起走到客廳坐下,衝她擠了擠眼睛,「你們同歲,又是老鄉,還住在一起,瞧瞧這緣分,嘖嘖。」
「我、我沒想那麼多。」章可扭捏的低下頭,咬了咬紅潤的唇,「他真的、真的對我……」
「當然了,要不讓能這樣嘛。」涂畫毫不猶豫的應了一聲,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電視上了,「你們的事要是成了可得請客啊!哎呦不對,我不能跟你說話了,你趕緊回屋去跟他培養感情吧。」
「瞧你說的。」章可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腳下卻是飛快的離開了客廳。
「小問題,就是一個啟動音頻文件被刪了,你誤刪的?」宋凌冬見章可回來,立刻站起來指著她的電腦屏幕,「我已經重新拷了一個文件進去,沒什麼問題了。」說著,他拔下耳機,點開播放軟件,果然從電腦裡飄出了音樂聲。
「嗯,大概是我不小心刪掉了吧。」章可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剛剛在清理電腦,你也知道我是電腦白痴。」
「沒事,跟程序員住在一起哪裡還用得著精通電腦。」宋凌冬滿不在意的擺擺手,將耳機塞到她手裡,「電腦再也沒什麼問題了吧?我去看會兒電視。」
「沒、沒什麼了……」章可眼裡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神色,她微微低了頭,指尖不自覺的捻了捻衣角,「只是涂畫在客廳裡看宮鬥,你……」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宋凌冬打斷,「我也看!那個麗妃不是把德妃弄死了嗎,哈哈,我也覺得挺好看的。」說完,便一陣風般的跑了出去。
章可愣愣的站在原地,圓圓的眼睛裡瞬間便溢滿了唳氣。麗妃把德妃弄死了?明明就是德妃被華妃弄死了……她抓著椅背的右手不自覺的收緊,修剪的平平的指甲幾乎嵌進了厚厚的椅背裡……
最新一期的宮鬥劇,涂畫只看了一半就去睡了,許是今天吹了很長時間的冷風,她覺得有些頭疼,宋凌冬不放心的給她找了兩片感冒藥,涂畫沒吃,她的體質不錯,平常並不太依賴藥物。
只是第二天早上,涂畫就後悔了。她是真的感冒了,喉嚨痛的幾乎說不出話來,額頭也有些發熱。宋凌冬和章可都勸她請一天假算了,但是涂畫卻不想這個月的全勤獎泡湯,他們租的房子難得地段不錯,交通也方便,但是上個月房東通知房租漲了兩百。
一個人在外面漂泊,一切都得精打細算,涂畫向來節約,因此硬是頂著燒紅的臉蛋去上班了。
到了酒店將一天的事務安排好,涂畫忽然發現唐至意今天竟然沒有叫自己,問了一下前台,方才知道他一大早就出去了。這讓涂畫大大鬆了一口氣,她現在可沒力氣讓唐至意折騰。
涂畫體質好,從不輕易生病,這次感冒卻是來勢洶洶,即便吃了藥也不頂用。頭疼的像是要裂開一樣,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在李總辦公室匯報昨天唐至意的事情時,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嚇了李總一跳。
扶她起來的時候方才發現她身上燙的嚇人,連忙讓她回去休息,明早再來上班。
總經理都發話了,她也不好再矯情,只好收拾了一下東西離開了雲軒,只是心裡卻在哀悼那飛走了的全勤獎。
唐至意忙完了一天的工作,看看表已經七點多了,正式將公司遷過來的第一天,事情很多,好容易將手頭的動作做完了,唐至意把筆一放,拎著外套就招呼林立回酒店。
「老闆,上午幾個經理說今晚要請你吃飯,一起去慶祝慶祝,你忘了?」林立在耳邊提醒道。
唐至意的腳步一頓,覺得好像上午是聽過誰說過這麼一句。不過……他轉頭瞥了林立一眼,目光清清冷冷,「我答應了嗎?」
「額……」林立一頓,撓了撓頭,「這倒是沒有,可是……」
「那不就得了。」唐至意哼了一聲,矮身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我為什麼要跟他們一起吃飯,他們請的飯好吃?」頓了頓,口氣微微有些加重,顯然是對林立的呆愣不滿,「趕緊開車,餓著呢!」
「哦哦!」老闆已經不滿的發話了,林立再不敢耽誤,立馬鑽進車裡發動了車子,至於煞費苦心想要請老闆吃飯的經理們,他可沒法管!管好自己才是真的!
想到這裡,林立立刻鬥志昂揚,「老闆,今天去哪裡吃?」老闆選餐廳的眼光一向很毒,自己也能跟著沾沾光……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唐至意說話,林立便又問了一句,「老闆,去哪裡?」
還是沒聲音,林立鼓足勇氣再次問道:「老闆?」
「雲軒!」唐至意冷冷的丟出兩個字外加無數眼刀。
林立渾身一個哆嗦,趕緊閉嘴,直接轉彎往雲軒開去了。
今晚吃什麼?唐至意掏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點,要不還是昨晚的蒜香排骨?味道其實還不錯。只是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明明是負責自己一切事務的,自己這麼晚還不回酒店,竟然不知道打個電話!
唐至意越想越氣,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涂畫打過來,神色明顯就不好了,又拉不下臉主動給涂畫打過去,踟躕了半晌,最後還是打了李總的電話。
結果卻得知涂畫今天請了病假!現在不在酒店,今天負責他的人變成了客房部的副經理!
這算什麼?唐至意的臉色陰沉,一口氣憋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難受極了。這女人為了不見他,竟然連生病的藉口的都編出來了!
好得很!唐至意恨恨的將手機往車後座一摔,口氣陰測測對林立吩咐道:「給涂經理打電話!打她的私人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