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藏行李

  三年前的那天晚上,馮倩叫唐至意出去其實只是為了商量離開A市的事情,那時候唐至意冷冷的坐在她對面聽著她的喋喋不休,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麼不耐煩,馮倩卻知道,他的耐心已經快要告罄了。

  然而,在她不經意提到涂畫的時候,唐至意卻在驟然間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眼角眉梢都是神采,甚至退去了那層冷漠的面具,在她面前得意洋洋的炫耀,「涂畫會跟我一起走。」停了停,哼了一聲,卻掩飾不住那濃濃的歡喜,「她只能跟我走,離開我她能做什麼!」

  那時候她還年輕氣盛,如何能忍得了喜歡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提起別的女人!嫉妒幾乎沖昏了她的大腦,讓她在看到涂畫走進的咖啡廳的一瞬間時,立刻做了最惡毒的反應。

  她衝到唐至意面前狠狠的撞進了他的懷裡,在唐至意僵著身子想要推開她的時候,死死摟著他的脖子不撒手,也不讓他轉頭,只在他耳邊小聲道;「至意,我就求你這一次,學校裡有個人對我死纏爛打,求你幫幫我,我已經快要被他弄瘋了。」

  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唐至意雖然嘴上不說什麼,心裡一直拿馮倩當妹妹看,他左右環顧了一下,果然見到有個男生正恨恨的看著他們倆,便相信了馮倩的說辭,轉而將她摟在懷裡,低頭對著她的耳邊道:「就這一次。」頓了頓,有些彆扭,又有些歡喜的道:「不然涂畫可是要吃醋的,哼,她可是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呢!」

  馮倩聽著他話裡話外掩飾不住的愛意,幾乎要崩潰,只胡亂的點點頭,微微側頭踮起腳尖,視線越過唐至意的肩膀,看著涂畫一臉震驚的望著他們倆,連眼淚不住的往下掉都絲毫未覺,心裡頓時舒爽不已,甚至偏頭在唐至意的側臉上親了一下。

  她從來沒有想過涂畫竟然會就這麼離開了,走的乾淨利落,一個人都沒通知,甚至拋下了她最愛的唐至意,音訊全無。

  她看著唐至意日漸頹喪,借酒澆愁,菸癮也漸漸變大,心裡難受又煎熬,無數次想要將涂畫離開的真相告訴他,卻又沒有那個勇氣,於是這一拖就是三年多,直到唐至意如今再次遇上涂畫。

  身子忽然驟然一晃,一股大力從後面傳來,差點讓馮倩摔倒在地,她看著唐至意一陣風的衝下樓,連電梯都等不及,噌噌的往樓下跑,在背後喃喃道:「至意,這是十八樓……」

  耳邊卻除了唐至意腳踩樓梯的轟隆聲,什麼都聽不到。

  不知道累,也不知道疲憊,身體都好像不是自己了的一般,除了她即將要離開的事實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唐至意一步三個台階的往樓下跑,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偶爾有回公寓的人看見他,都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他。

  但是他卻絲毫不在乎,只用盡身體內所有的力氣,讓自己的腳步快些,再快些!將她攔住,一定要攔住!

  三年前她走的時候,他是被瞞在鼓裡,所以才沒有阻止她,而如今她就在眼前,他如何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

  對唐至意來說,涂畫這個人已經從三年前就開始貼上了自己的標籤,三年過去,無論她跑到哪裡,無論會費多大的勁,他都會讓她重新屬於自己!

  終於跑下十八樓的時候,唐至意的腿已經完全的軟了,三九的天氣,外面寒風呼嘯而過,他卻是滿頭滿臉的汗。

  那豆大的汗珠順著他漂亮的眉骨滑到眼睛裡,又酸又澀,唐至意卻連眨一下眼睛都不敢,他瞪大眼睛,努力向四處望去,生怕錯過了涂畫的影子。

  然而沒有,哪裡都沒有她。一班電梯的時差已經將他們徹底的隔離開來,唐至意由開始的期盼到後來的慌張,再到最後的絕望。

  他抱著頭蹲在地上,右手緊握成拳,用力的往地上砸。

  見到了怎樣?費盡心機又怎樣?她還是走了!像三年前一樣,遠遠的將他拋在了後面,連點念想都不留給他。

  「唐先生?」正當唐至意耳邊嗡嗡作響,陷入焦躁不安中不可自拔的時候,頭上卻忽然傳來一道遲疑的聲音,「您這是……怎麼了?」

  唐至意哽了一下,聲音裡有著克制不住的顫抖,「沒、沒事。」他不敢抬頭,怕一抬頭就會暴露自己的紅眼圈,她都不要他了,他憑什麼要為她傷心?

  小保安看出來他的情緒不太對,左右為難了一下,到底還是撓撓頭,也跟著蹲了下來,「那個唐先生,打擾您一下。請問穿著枚紅色羽絨服、拖著行李箱的那位女士是來找你的嗎?」

  聽到他這話,唐至意猛地抬起頭來,直接撲向了小保安,緊緊抓住他的衣領,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你怎麼知道?你怎麼知道?」

  唐至意眼底赤紅,黑髮凌亂的貼在臉上,臉上的表情扭曲猙獰,狀若瘋狂。抓著小保安的手勁也越來越大,差點把人家勒斷了氣。

  「咳咳!」小保安漲紅了臉,好容易才擺脫了唐至意的手,還沒等氣順一點,便戰戰兢兢的對著正凶狠盯著他的唐至意道:「有位小姐說是來找您的,但是她並沒有我們小區的通行證,剛剛不知道誰把她放進來了。我沒敢讓她走,特意過來問問您是不是真的。」

  海岸小區是絕對的高級小區,出入都是社會上的頂尖人士,進小區的要求也十分嚴格,一不小心進了小偷,偷走了什麼東西,那可是大事!

  所以小保安在要不到涂畫的通行證的時候,無論她好說歹說都不肯放她離開。

  「你說什麼?」唐至意的心臟砰砰的跳動了起來,簡直都要破胸而出,就連渾身的血液都開始加速流動,頂的他渾身直髮熱,「她沒有走?沒有離開?」

  「是、是的。」小保安吞了口口水,覺得現在的唐先生實在是太可怕了,但到底還是忍住了心底的顫慄,一五一十的道:「我不確定她是什麼人,只能讓她在保安室裡等著,我……」

  話還說完,就覺得眼前的人影一閃,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唐至意已經在幾米之外了。

  什麼情況?小保安眨眨眼睛,自己……這是做對了嗎?

  保安室的門沒鎖,甚至還開著一條小縫,只要輕輕一推就會推開,然而唐至意卻顫抖著手良久都沒動。

  那扇門就彷彿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轉折點,成敗就在此一舉。他害怕,是打心底的害怕。怕他推開的時候,她已經走了,怕看不到她那張熟悉的臉。

  嘲諷也好、不屑也好,哪怕是厭惡都好。只要她不走,他就能強撐著支撐下去,只要她不走。

  唐至意閉上眼睛,睫毛不斷的顫抖著,深吸了好幾口氣,到底還是伸手推開了門,滿室的寂靜讓他幾乎不敢睜開眼睛瞧一瞧。

  「我說過是我來看房子的,你偏偏不信,現在他來了,你總該信了吧。」涂畫的目光一接觸到唐至意,立刻移開。越過他落到緊隨而來的小保安身上,無奈一笑,「這下可以放我走了吧?」

  「唐先生……」小保安看向唐至意,小聲的詢問了一句。

  唐至意卻誰都沒理,只那麼閉著眼睛站在原地,沉默著不說話,像是一根杵著的木樁子。

  涂畫搞不明白他這幅樣子是什麼意思,乾脆也不去琢磨,反正以後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永遠都不會有什麼交集。

  然而看房子最後被保安扣下來,最後還不得不求助自己剛剛鄙視過的前男友什麼的,實在是太丟人了啊!

  涂畫的臉紅了紅,剛想要開口喊唐至意。就覺得眼前一黑,下一秒身體便猛地落入一個溫暖而緊繃的懷抱中。

  「不許走!不許走!」他在耳邊喘息著喊,一聲接著一聲,聽起來像是命令,更多的卻是乞求,「不許走!我不讓你走!」

  停了停,平復了下呼吸,許是覺得剛才自己的話有些丟人了,連忙又急不可耐的補充了一句,「你錢都交了,合同也簽了要去哪裡!」

  說著,也不敢看涂畫的表情,搶過她手裡的行李箱就往外跑。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樣,彷彿是後面有猛獸在追一般。

  「唐至意!你等等!」涂畫急了,一邊喊一邊去追他,這人要不要這麼幼稚,還玩藏行李這一套,難道他就這麼缺保姆嗎?

  「你別跑!行李還給我?我就算今天不走,明天也會走!」

  聽到她的話,唐至意的腳步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卻跑的更快,管它明天怎麼樣,先把今天過了再說!反正他就是不讓她走,哪怕陪著她一天天的在家裡耗也好,她就是不能走!

  小保安在後面看著這兩個人一個追一個逃的,本就圓溜溜的眼睛瞪的更大了。末了,等到兩個人的背影都看不見了,方才扶著門框感嘆了一聲:「想不到唐先生看起來清清冷冷的,實際上還挺……」

  小保安皺了皺眉,那個詞怎麼說的?他前天刷微博還看過呢!啊!對了,小保安眼睛一亮,終於用兩個字無比精準的總結了今晚唐至意的表現。

  「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