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使用手冊》第三條:對女人來說,最幸運的或許是被郭德綱甩了之後,卻被吳彥祖接手;可實際情況往往是被郭德綱甩了之後,追你的全都是八兩金似的男人。
顧勝男開始了被某位素未謀面的客人殘忍折磨的漫漫長路。
「顧老師!維多利亞上的那位又來了!」伴隨著這一聲淒慘的呼喚,一張菜單被來人拍在了顧勝男面前。
顧勝男正忙著把吞拿魚填入小番茄,聞言趕緊取毛巾擦擦手,拿起菜單。
只看了一眼,顧勝男心都碎了。為什麼不乾脆來一場海嘯把停泊在那兒的遊艇全部殲滅?
助手在一旁看得冷汗連連:「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龜毛的客人?這簡直是國際廚藝大賽決賽的菜品嘛!」
顧勝男把手頭這道菜的收尾工作交給小周,趕緊著手應付史上最難纏的客人。
「先把最容易的皮卡塔式香煎肉片給做了,配奶油蘑菇汁。」轉頭又吩咐助手,「後廚沒有七指肋骨羊排了,趕緊聯繫供應商讓他們派送過來。」
薇薇安打電話來的時候,顧勝男剛把全餐做好,一吩咐完服務生把東西送去維多利亞號,就有人把後廚的座機送到她手邊:「顧老師你的電話。」
顧勝男剛接起,薇薇安那極盡挑剔的聲音立刻傳來:「你到底什麼時候去補辦手機,現在找你都得轉四次分機。」
「正忙著呢,有事快說。」
「你媽的婚禮你到底來不來?」
顧勝男一愣。
顧勝男有一百萬個理由不去參加劉女士在今晚舉行的第二次婚禮,可這一百萬個理由也沒能敵過薇薇安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你就算不想捧你媽的場,也得捧捧你暗戀了那麼多年的那抹白月光的場吧。」
這一天晚上,顧勝男坐在最靠近主桌的親友席上,撐著下巴看著不遠處——看著自己的媽媽挽著自己的「白月光」幸福地踏著結婚進行曲入場。
正五味陳雜著,坐在一旁的薇薇安又補了她一箭:「你暗戀了那麼多年的高中老師娶了雖然年近半百、但還是比你貌美如花的媽媽,你有什麼感受?」
顧勝男看也不看他,但手在桌子底下準確的找到了薇薇安的大腿,狠狠一揪。
薇薇安頓時痛得瞪直了眼,顧勝男瞄他一眼,終於心裡平衡了一點。
還記得薇薇安第一次見到劉女士時,和所有見過這對母女的人一樣,驚訝的下巴都快掉下來。「為什麼從性格到身材都那麼火辣的媽媽,會生出你這麼個連馬尾辮都扎不好的女兒來?」
顧勝男當時給出的解釋是:「就是因為有這麼一座美豔的大山壓在我身上,才把我硬生生壓成了一個女漢子。」
此時此刻,薇薇安見她比失戀還要更明顯的悶悶不樂,歷來沒半句好話的嘴竟然也鬆動了:「哎……你啊你,可可千萬別對你後爸有非分之想啊!」說著還示意性地拍了拍顧勝男的肩膀。
還真是八百年沒從薇薇安嘴裡聽到這麼憐惜她的話了,顧勝男剛有些感動,卻就又聽薇薇安原形畢露地補充道:「就算有非分之想,以你這樣的女漢子,也絕對競爭不過你媽的。」
「你永遠不會理解當我某天回家探望劉女士,竟然發現自己曾經的『白月光』圍著一條浴巾從不遠處的浴室裡走出來,那一幕對我的打擊會有多大。就算有非分之想,那非分之想也早就死在那一天、那一幕下了。」
再遙望一眼那「白月光」,顧勝男回顧一下自己失敗至極的近29人生,心想,乾脆就在今晚吃死自己算了。
見她有如餓虎撲山,迅速地掃蕩著桌上的菜色,和她同桌的賓客們看在眼裡,心裡估計都犯著嘀咕,可還得顧著她是新娘女兒的面子,委婉地提醒她吃太多了:「勝男,真羨慕你,怎麼吃都吃不胖。」
顧勝男很快聽懂了對方的言外之意,只好停下筷子,不好意思地「嘿嘿」兩聲。薇薇安卻真當別人在誇顧勝男似的,悠悠然地瞥一眼顧勝男的胸口:「有什麼好羨慕的,她不該瘦的地方也瘦。」
「……」顧勝男徹底被打擊了。
顧勝男終於在曲終人散之前成功把自己灌醉。
薇薇安攙著醉得不省人事的顧勝男走出酒店時,天邊正爆出一道道豔麗的煙花——這是劉女士為自己的新婚特地準備的大禮。薇薇安抬頭望一眼煙花,再拍拍懷裡這個累得他氣喘吁吁的沉重物體:「喂!如果裝醉的話,現在、立刻、馬上給我站直了,否則……」
薇薇安的威脅絲毫不起作用。莫非真醉了?薇薇安仰天長嘆:「就算你再傷心,也不能把自己喝這麼醉吧?萬一我朋友看見我摟著你走大街上,懷疑我改變性向那也就算了,懷疑我改變性向之後勾搭上的竟然是個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的女屌絲,我薇薇安要怎麼在江湖上繼續混下去?」
他這麼欠揍的話都說出口了,她還一點反應都沒有,薇薇安這回終於肯定她是真的醉了。
晚風徐徐的吹,港灣靜得能聽見波浪的浮動聲。
維多利亞號的甲板上亮起了燈。剛蒸完桑拿的男人只穿一件開衫和休閒褲自船艙走出,站在欄杆旁接聽電話。
晚風吹起他的衣角,腹肌依稀可見。他的頭髮也被這夜風微微地吹亂,將一切包裹的隨意而柔和。可他的目光裡,一點柔光都沒有,彷彿電話那頭正說著令他不愉快的事。
「路先生,紫荊的老闆已經催了我們好幾次了,問我們的最後定價是多少。還揚言說我們還不肯給個明確答覆的話,他就要轉投明庭酒店了。」
他淡淡一笑,甲板上投射下的光便在他嘴邊落下一個有些滲人的陰影:「紫荊我是勢在必得的,但他要價太高。他既然敢獅子大開口,我當然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壓價了。」
「可明庭那邊……」
男人說話未免有些囂張:「放心,一切都在我掌控之……」
就在這時,一陣乾嘔聲打斷了他的話——
「嘔!」
「嘔!」
男人眉目頓住。
難道他的囂張氣焰把誰給噁心吐了不成?
男人往欄杆外稍一傾身,就看見一個身影正蹲在遊艇旁,隔一陣就乾嘔一聲。
真是大煞風景,男人皺一皺眉,簡短結束了通話,這就準備回到船艙,可就在這時,蹲在遊艇旁的那個人身體一晃,幾乎就要「噗通」一聲跌進混和了自己嘔吐物的海水裡。
只是稍稍瞥見了這一幕,潔癖稍嚴重的男人頓時就有如被雷劈中,從頭髮絲到腳趾間統統動彈不得。
他好不容易緩過來,忍著全身的不適,再看那醉鬼一眼。只見醉鬼蹲在岸邊,極其危險地晃啊晃,彷彿下一秒就會失足跌進海裡,可下一秒又奇蹟般地把自己晃了回來。
雖然如果明早的頭版頭條出現這樣一則新聞:《紫荊酒店內,醉酒女溺斃於海水與其製造的嘔吐物中》這樣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壓低紫荊的報價,但……
尚存一絲良知的男人最終還是沒忍住,疾步下遊艇,把那醉鬼從危險的岸邊扯回。
看清了醉鬼的臉,男人一愣。
醉鬼晃悠悠的,絲毫沒發現自己被人揪著似的,抬起另一隻自由的手,用胳膊擦一擦嘴邊的水漬,此舉再度令男人猶如被雷劈中,動彈不得。
男人猛地閉一閉眼,用盡了全部力氣才勉強忽略掉醉鬼嘴邊那疑似菜渣的東西,這才重新睜開眼。
現在才發現這個醉鬼有些眼熟。
可還不等他發問,醉鬼先行問他:「你……你誰啊?」
男人彷彿正壓抑著全身的不適,聲音從牙齒縫裡憋出來似的:「我?路晉。」
醉鬼仰著頭看他,眯著眼睛似在分辨:「路……路……路……」
「路」了半天硬是憋不出下個字來,路晉正在猶豫著是不是乾脆把這女人按進海水裡醒醒酒再拎出來,突然,他的瞳孔因驚訝而猛然方大——
她竟然一個趔趄撲向了他。
下一秒,路晉耳邊響起他一生也不會忘記的一個象聲詞:「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