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勝男回到紫荊,這才發現酒店的招牌都已經換了。
只能感嘆自己請病假的這段時間裡,真是錯過了一場好戲。
欣賞了一下這狂拽酷炫叼霸天的新招牌,顧勝男便直奔人事部。接過人事部的員工遞給她的合同,顧勝男頓時有一種多年媳婦熬成婆的酸楚感。
合同一式兩份,顧勝男翻看完全部條款,來到簽字頁,剛準備簽名,忽的一愣。
人事部員工見她遲遲不動筆,不由得問:「顧廚,怎麼了?對合同條款有異議?」
顧勝男這才把目光從甲方的簽名印章上移開,手指點一點那個印章:「請問一下,這程子謙是?」
「你還不知道啊?程總是瑞豐派到我們這兒來的新任總經理。」
顧勝男這才諱莫如深地「哦」了一聲。
顧勝男草草簽完合同離開,人都已經到餐廳了,腦子裡卻還在想著:此程子謙,該不會就是她認識的那個程子謙吧?
行政總廚見她回來銷假,心裡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
「你回來的正好,總經理待會兒要來咱們這兒視察,讓你手底下的那些西餐部的員工注意下儀容儀表,不對……」總廚打量一下顧勝男,立刻就收回了前面那句話,「西餐部裡估計就數你最沒形象了,去去去,趕緊去把你的頭髮紮起來,還有,把廚師服也換上。你也就穿廚師服的時候像點樣子了,平時你自己的便服真是……」
總廚都已經不忍說下去了,揮揮手打發她走。
顧勝男低頭看看自己,覺得自己這身並沒有總廚說的這麼不堪,但也沒法頂嘴,只好去休息室把衣服換了。
還是餐飲部的夥計們有人情味,一見到她,立刻一窩蜂擁了上來:「顧老師,大家都想死你了!」
「顧老師,你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
「顧老師,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們都快被中餐部的人欺負死了,他們上次拿了我們一平底鍋,到現在都還沒還回來!」
顧勝男看著這些小姑娘小夥子們,激動的無以復加,只能心中默默流淚:果真是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啊……
她這一天的工作,就這樣在她明媚的心情下開始了。
顧勝男正在教一個夥計如何把做遭掉的焗薯船返工,在外頭端盤子的服務生突然闖進後廚,開始奔相告走:「大家注意了!總經理進餐廳了!」
「都注意了!注意了!」
所有人都立即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不忙的開始裝忙,本來就忙的得裝得更忙,正在角落裡偷懶打電話的小夥子火速奔去搶洗盤小弟手上的盤子。
顧勝男用毛巾擦擦手,示意夥計:「再焗三分鐘就OK了,火候千萬別過頭。」
見顧勝男要離開操作區,夥計慌了,沒顧勝男手把手的教,怕自己又要把焗薯船做遭掉,:「顧老師,你去哪兒?」
「廁所。」顧勝男頭也不回,一邊說一邊走得更快。
前兩次見程子謙,自己可謂丟盡了面子,她現在還沒做好準備見他第三面。可惜她溜得太慢,剛走到側門出口,耳邊就傳來不知誰說的一句:「程總好!」
顧勝男腳步生生頓在那裡。她是不是也該趕緊回到操作區,隨便撿起樣什麼東西就裝作忙的要死的樣子?只可惜她的行動跟不上想法,直到行政總廚叫住她,她還在背對著所有人站在門邊——
「小顧?你站那兒幹嘛?過來,向程總介紹下你們西餐部的情況。」
顧勝男只好硬著頭皮回過頭去。遠遠就看見程子謙帶著一隊人,他們站在正門的那一側,與她隔著整整一個操作間。
頭一回見這程子謙,他穿一身休閒裝,第二次見他,她丟臉丟到不敢正視此人,自然不記得他當時的裝束,但此時此刻,一身西裝革履的程子謙,不怒自威,隨意地站在那兒,就已經高貴的讓人覺得很有距離感了。
見總廚朝自己使眼色,顧勝男立即迎過去:「程總。」
程子謙看看她:「你是西餐主廚?」
在程子謙淡漠的眼神下,顧勝男不由得愣了愣。這廝幹嘛要裝作不認識她?
既然他都裝作不認識了,顧勝男也只好拿出下屬該有的樣子了,一邊領著視察隊伍往操作間走,一邊為他們介紹:「西餐部除了這裡的四個操作間,在隔壁還有一個操作間,那個操作間負責甜點供應,所以要和這邊的油煙區隔開。」
視察隊伍在行政總廚的陪同下,在各個操作間走了一輪後便離開了,顧勝男送走了這幫西裝革履的行政人員,暫時沒有回到後廚,而是溜進餐廳的酒水區,跟酒水區的服務生打了聲招呼就直接到酒架上拿酒:「我倒杯紅酒哈!記我賬上。」
剛倒上小半杯,準備仰頭一口飲盡,就有人打斷了她:「顧主廚,上班時間怎麼跑這兒偷酒喝?」
對方打趣的聲音卻令顧勝男猛地一下嗆到。
她劇烈的咳嗽聲卻逗得對方輕笑出聲。
顧勝男瞥一眼站在吧檯外的程子謙,趕緊順一順呼吸:「程總?」
程子謙伸手過來替她穩住她手裡晃晃悠悠的那支酒杯:「剛才不好意思啊,有這麼多下屬在,我就沒跟你打招呼了,免得出現不必要的麻煩。」
即便他嘴角帶笑,顧勝男還是覺得心裡有些受傷,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事實:確實……任何一個精英,怕是都會瞧不起她這種又老又醜的女人。
又老又醜——
顧勝男被自己下意識的這番自我評價給驚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