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勝男還是不搭理自己,徐招娣仔細揣摩一下了顧勝男的表情,頓時驚呼:「你該不會真打算和路晉分手,和那個醫生在一起吧?」
顧勝男這才回神,無奈地扶額:「這事真的跟鐘醫生沒有半點關係。」
徐招娣卻不怎麼願意相信似的,看著她,沒接話。
顧勝男倒是覺得奇怪,怎麼所有人都以為她和鐘醫生有一腿?他們是哪隻眼睛看到鐘醫生對她有好感的,又是哪隻眼睛看到她對鐘醫生動了歪腦筋的?
顧勝男徹底無奈了,「我不答應路晉,其實是因為……」
這該如何啟齒?
顧勝男在心裡默默的組織了一下語言,「準確來說不是我沒懷上,而是……」
徐招娣快被她逼得跳腳了:「你別說一半留一半啊,急死我了。」
顧勝男也煩了,猛地一咬牙,接下來的話就從嘴裡蹦了出來,「我懷不上。」
果然說出來,頓時就輕鬆了。顧勝男長長地舒一口氣,徐招娣卻傻了。
沒懷上……
懷不上……
一字之差而已,這意思可就謬以千里了……
徐招娣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默念了足足三遍,表情才猛的一遍:「你是說你……!」
她震驚的說不下去了,顧勝男忍著沉痛平靜地點了點頭,表示她猜對了。
見顧勝男跟洩了氣的皮球似的一臉頓挫,徐招娣頓時也感同身受地情緒低落起來,「那你怎麼不告訴他啊?」
「換做是你,碰到我這種狀況,你會告訴他嗎?」
告訴男友自己不孕?這可不是一般的丟人……徐招娣想了想:「不會……」
「那不就得了?」除了苦笑,顧勝男現在完全找不到更適合她此刻心境的表情,「萬一他聽到我不能懷,扭頭就走,那我該怎麼辦?萬一他沒走,照樣想娶我,那就更糟了,他媽媽會答應嗎?在老人家看來,娶我就等於讓他家斷子絕孫了……」
這可不是一般的難題,徐招娣忍不住抵住額角,焦急地在走廊上來回踱步,從包裡摸出煙就想抽,才記起這裡是後廚,不能抽菸。
徐招娣又默默地把煙盒揣回包裡。
顧勝男則背靠在牆上,腦袋垂的特別低,看著徐招娣的那雙鞋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最終回到了她身前——
徐招娣站定在她面前,雙手按住她的肩膀,讓她抬起頭來看自己:「那你該怎麼辦?」
這明顯是一局死局,沒有任何出路可言,顧勝男只覺得腦袋千斤重,脖頸一低,就這樣再度垂下頭去:「不知道。」
徐招娣比顧勝男還要愁眉不展,絞盡腦汁地想了許久,終於靈光一閃,臉色頓時都亮堂了:「我們去找薇薇安,他肯定有辦法。」
徐招娣話剛說完就不管不顧地拉著顧勝男往外衝,另一隻手也已經從褲袋裡掏出了手機,準備打求救電話給薇薇安,卻在這時,顧勝男卻反拉住了她:「暫時別把這事告訴任何人。」
隨後把徐招娣的手機也繳了:「我得自己先冷靜一段時間,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徐招娣急切地看看她,見她心意已決,也只好頹喪的鬆開了手。
同一時間,上海。
連鎖百貨併購項目的雙方就併購條件達成一致,在數百家媒體的鏡頭見證下,正式簽署戰略合同。
併購項目的第一推手卻在後台的休息室裡抽菸。
孟新傑來到休息室門外,敲了敲門,裡頭沒人應答,他只好硬著頭皮推門進去了——果然一進休息室,就是一股煙味撲鼻而來,煙霧繚繞中坐著個陰著臉的路晉。
把半年的工作量壓縮到了短短幾個月就完成,誰都當路晉是想賺佣金想紅了眼,連休息時間的不要了——其實只有孟新傑清楚,他這是為了結婚才趕著提前完成工作。
可惜,事到臨頭,準新娘跟人跑了……
孟新傑正在心裡默默地嘆惋著,路晉忽然一個眼神掃了過來——路晉發現這小助理正憐憫地看著他,這令路晉極其不爽。
「你如果再這樣用看受傷小動物的眼神看著我,我就把你……」
路晉竟然沒有繼續說下去。
連一貫的毒舌都徹底沒了殺傷力,可見顧老師的拒婚給他的打擊挺大的——孟新傑縮縮肩膀,走上前去,眼神刻意避開他,而只是看著地毯:「這是林總簽好的支票。」
路晉卻看也不看支票一眼,只懶懶地伸手拿過一旁的菸灰缸,把另一手中的煙蒂摁熄了。始終皺著眉頭。
孟新傑亞歷山大,嚥了口唾沫:「還有,路先生,林總約你晚上一起去參加宴會。」
路晉興致缺缺:「不去。」
遭到這樣的斷然拒絕,孟新傑一時不知該怎麼辦了:「那……以什麼理由?」
路晉一般拒絕重要商會的理由都是生病,他前段時間推掉邀約飛去B市看顧勝男,以及晚上為了和顧勝男煲電話粥:頭痛這個梗用過了,胃痛這個梗用過了,腸胃炎這個梗用過了……導致如今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商界英才是個頭腦發達、四肢羸弱的病秧子。
路晉沉眉思索,安靜下來的這片刻之中,孟新傑琢磨著:他要推掉今晚林總的邀約,還有哪個器官可以發一次病?
終於,路晉發話了:「就說我老婆跟人跑了,我得去把老婆抓回來,沒空參加宴會。」
「……」孟新傑被雷得手一抖,支票便輕飄飄地飄落在地。他正彎腰去撿支票,餘光卻看見路晉「嚯」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訂最近的航班飛B市。」
路晉說著,頭也不回的走出了休息室,留孟新傑一人,膽顫心驚地看著不遠處那敞開的半扇門,心想:他……該不會……真的抓老婆去了????
這回,孟新傑支票也顧不上去撿了,立即掏出手機給遠在B市的徐招娣通風報信。
而接到孟新傑的電話時,徐招娣還在後廚外的走廊上和顧勝男僵持著——
顧勝男把徐招娣的手機繳了,不讓她打給薇薇安——「我得自己先冷靜一段時間,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可顧勝男剛說到這裡,徐招娣的手機就響了。
顧勝男看一眼來電顯示——「小鮮肉」,只好把手機還給徐招娣,這時候還不忘重申:「你千萬別告訴任何人哦。我回去忙了。」
顧勝男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回了後廚,徐招娣猶豫著看一眼手機屏幕,最終還是接聽了:「幹嘛?」
孟新傑含著欣喜的聲音傳來:「路先生要回B市找顧老師了!」
「真的?」徐招娣一聽,頓時眼睛一亮,看一眼看顧勝男遠去的背影,鬆了口氣——看來這倆人還有救。
可是到了第二天,徐招娣就徹底偃旗息鼓了……
為了見證路晉和顧勝男和好的歷史時刻,徐招娣特地來顧家,硬是要借住一晚,可這一晚過後——路晉熱人毛都不見一根!
徐招娣一大清早醒來,顧勝男還在睡著——連睡夢裡都心事重重似的,眉頭鎖的很緊——徐招娣下床後第一件事就是躲到廁所,一個電話打去孟新傑那兒質問:「你不是說路晉回B市了嗎?我都死乞白賴地在顧勝男家住了一晚了,怎麼還沒見到他人影?」
「不可能啊……路先生的航班昨天傍晚就應該到B市了啊!都是我給他訂的機票,我怎麼會弄錯?」
「……」徐招娣坐在馬桶蓋上,眼珠一轉,「難道路晉臨陣退縮,沒上飛機?或者……」徐招娣眼珠再一轉,另一個想法又冒了出來,「他準備在挽回顧勝男之前,先去幹掉情敵?所以——他先去見鐘醫生了?」
徐招娣正咬著指甲胡思亂想著,突然,廁所門被人敲響了,門外的顧勝男聲音裡帶著剛睡醒時特有的惺忪:「招娣?你好了沒?我也要用廁所。」
徐招娣「噌」地坐起,趕緊按下馬桶上的沖水閥,揚聲對外頭的顧勝男說:「啊好了好了!」
隨後又小聲對電話那頭的孟新傑說:「先不跟你說了,等路晉來找了顧勝男之後,我再打電話給你。」
拉開廁所門時,徐招娣早已藏好了手機,心虛地笑著問顧勝男:「你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臨時有點事,得早點出門。」顧勝男似乎真的趕著出門似的,說完便一個箭步衝進了廁所,拿起洗手台上的漱口杯,急吼吼地就要開始刷牙了。
顧勝男趕著在上班前跑了趟醫院——
醫院的人一大早打電話給她,讓她去一趟醫院——
她的深度檢查報告都已經拿到了,還讓她去醫院幹嘛?雖然不解,但顧勝男還是最快時間衝到了醫院。
在婦科的診室裡坐了足足一個小時之後,顧勝男沒了魂魄似的,機械地拿著最新的檢查報告走出診室。
她是真的跟遊魂似的,以至於某人高大的身影都已經站立在她面前了,她還沒有發現,直到腦袋撞到了對方的鎖骨,她才猛的回神,抬頭看去——
路晉就這樣隱忍地站在她面前。
顧勝男一愣:「你怎麼……?」
不等顧勝男說完,路晉就已經像是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建設似的,深深一呼吸,珍重地雙手按住顧勝男的肩膀——
「顧勝男,我告訴你,我一點也不喜歡小孩,不!不是不喜歡!而是已經到了討厭的程度!我倒是更樂意我們結婚以後做丁克族,小孩有什麼可愛的?他們每天除了黏著你,還會什麼?做什麼都要你陪!出門玩也要你陪!玩橡皮泥要你陪!跟只小狗一樣抓你的臉,把口水吐到你臉上……」
顧勝男嚇得白了臉,趕緊讓他打住。路晉卻把她伸過來阻止他的手一揮,雙手依舊牢牢按著她的肩,十分鄭重、十分嚴肅、十分篤定地繼續著:「小孩子大吵大鬧,哭哭啼啼,你教育他他也聽不懂,就知道『吚吚嗚嗚』,你一個勁溺愛他,以後就會教出一個社會敗類;你對他嚴厲,別人又說你虐童。我們犯得著把後半輩子的時間都浪費在他身上嗎?」
顧勝男緊張地環顧一下四周,他們現在身處的可是婦產科!不少的媽媽正帶著小孩站在走廊上!而此刻,這些媽媽們聽到了路晉如此堂而皇之地說出這些奇葩言論,一個個臉色鐵青地看向路晉,彷彿正看著一個恐怖分子。
顯然,路晉已經引起了公憤。
一個帶著妻子和孩子的壯漢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把外套一脫,就這樣只穿著一件白背心、露著滿手臂的紋身,忍無可忍地走向路晉。
路晉背對壯漢,絲毫沒有察覺,繼續在眾人的怒火上澆著油:「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孩子這玩意兒本來就是多餘,誰說結婚就一定要生孩子的?誰說一定要養兒防老的?這些都是封建傳統留下的糟粕思想……」
顧勝男一輩子都沒聽人像路晉現在這樣、一口氣對她說這麼多的話——都不帶喘的,她想要插句話都沒辦法,「你先聽我……」
剛說了這幾個字,顧勝男就被打斷了。
「你先聽我說啊,我……」
剛說了這幾個字,顧勝男又被打斷了。
顧勝男完全沒有插話的時機,只能瞪著眼睛手舞足蹈地表達自己的急切,又在這時,顧勝男目光越過路晉的肩頭看見了那個滿手紋身的壯漢,她更緊張了,措手不及之下只能猛地伸手摀住路晉的嘴:「你!先!聽!我!說!」
路晉一愣。
顧勝男慌忙再瞥一眼那壯漢——眼看壯漢離他們不到5米了,顧勝男趕緊長話短說:「醫生弄錯了!我沒有不孕症!」
路晉瞳孔猛地一陣縮緊。
路晉猛地回過頭去剜一眼打攪了他的人——
顧勝男終於可以放開摀住他嘴的手了。
路晉經歷了足足五秒的腦子一片空白,歷來毒舌的嘴竟然罕見的結巴了:「你是說……誤診?」
事情有點複雜,顧勝男自己都還有點雲裡霧裡:「不算是誤診,其實是……」
路晉立即追問:「其實是什麼?」
顧勝男卻突然緘口不語了,只害怕地看著路晉身後——原來這時候,壯漢已來到路晉身後,路晉剛追問玩,壯漢就猛地一拍路晉的肩膀。
被打攪的路晉不爽!很不爽!猛地回過頭去剜一眼那打攪了他的人……
他那陰狠蝕骨的眼神,瞬間就唬得壯漢身上肌肉抖了三抖,嚇得他愣在原地不敢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