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景沒有說話,而是躺在地上,一雙明淨的眼睛被怒意染得通紅,而心內湧起的,更是十足的惱意與懊悔。
一年前飛燕的負氣出走,讓他著實擔心不已,可是後來聽聞她身在京城的叔伯家中時,卻不沒有急著尋來,也的確是有些私心,因他知道飛燕乃是惱火於自己另娶了他人,便總想著料理了這邊的的事情後,也等飛燕冷靜消氣,再去尋她。
飛燕是愛著自己的,這點他一向是充滿自信,從她與自己在白露山揭竿而起時,每日的朝夕相處,釀下的是怎樣的情深?那一雙明媚的鳳眼總是在營帳間略帶羞怯,又帶著別樣的大膽追隨著自己。
他是篤定的,飛燕今生只愛著自己,不會愛著旁人。就算一時的負氣心傷,待得問題解決後,她也終究會回到了自己的身旁。
可是千算萬算,他沒有料到,自己藏匿在深山的這珍寶,竟是早有惡狼在陰暗的角落垂涎。
這驍王竟然是當日的那個登徒子,便是說明他老早便窺得了飛燕的真實身份,可是這麼多年來,隱而未動,待得飛燕與自己起了誤會,重返京城時,便及時凌厲出手,施展詭計,讓那皇帝下聖旨命飛燕嫁與驍王,這一步步看似巧合,卻皆是精心算計排布的結果!
若是早知道,他是絕不會讓飛燕離開自己身邊半步的!
樊景帶下來的三個部下,一看主公受制,便是急匆匆地想要撲上來救駕,而斷崖上的弓箭手也齊齊將箭頭指向了驍王的胸口。
可是驍王卻已經接過身旁侍衛的寶劍,抵在了樊景的咽喉上:「樊將軍,本王從來不會痛打落水之狗,若是你依從了賭約,本王當然會放了你,可若是你毀約,便是兩敗俱傷的下場了。」
樊景心念轉動,雖然滿心憤恨,但知道這驍王早就知己知彼,窺得先機,為今之計只能先行撤退再另做打算。
於是便咬著牙示意著自己屬下不要妄自行動,又說道:「給三皇子鬆綁!」
斷崖那邊有人解下了身子,有人有長勾,將三皇子勾回來了地面上,霍廣雲已經是很長時間沒進米水,方才在二人打鬥時,終於時曬暈了過去,此時被放下來,被折磨得脫行的五尺大漢只能癱在地上哼哼。
就在這時,驍王身後被巨石堵住的來路,也傳來了人語聲和悶悶的爆炸聲,有人在來路有小火藥管炸薄了巨石,再用斧子鑿開,免得碎石飛濺,傷了裡面的人。
霍尊霆見樊景放了三皇子,便笑著道:「果然是一諾千金的君子,父王的密詔應該不日便送達北疆,還望樊將軍一路多多保重,將來與大齊精誠合作。若是有一日願意歸降大齊,本王定既往不咎,堪以重用……今日多有得罪,本王倒是要補償下樊將軍……來人,將那諸葛先生放入箱中,送與樊將軍。」
驍王的幾個侍衛聞聽此言,將那扭動的女子又塞入了箱子裡,並把箱子抬了過去。
「男兒當立志四方,怎可兒女情長耽誤了江山籌謀?既然此女子乃是將軍心愛之人,本王便不奪人所愛了,還請樊將軍先行離開吧!
樊景聞言不禁半瞇起了眼,驚喜交加,但也有些疑慮驍王為何這般好相與?他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以免驍王還有後招,加上急於將飛燕從箱子裡解救了出來,便命人抬了箱子,從一處山坳出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眼看著後面的巨石已經鑿開,驍王慢慢解開纏繞在自己手上的紗布,審視了一下修長的手掌,微微想像一下樊景一會開箱救佳人的情形,頓覺心情舒爽,便對惹出這麼多事的三弟也是和顏悅色:「三弟這趟秀女挑選得可真是有些出人意表,竟是雌雄不分,母后因為你而操碎了心,此時正在震怒,你且偷偷地回了京,帶著你的妻妾快快地出了京,回到嶺南吧,此事若是走漏了半絲風聲,傳到父王耳中,那麼你便是要牽連母后,惹出天大的禍端了!懂嗎?」
霍廣雲看見二哥隻身犯險前來交納贖金,心內除了感激還滿是欽佩之情。他本來便是極其尚武,自認為自己是三兄弟裡膽色最佳的一個,二哥雖然領兵打仗厲害,也不過是耍些陰謀詭計罷了,可是今日看來,自己的膽色武藝竟是哪一樣都比不得這個自小離家的二哥的。
想到以前與大哥一起算計著二哥的種種,又是萬萬的不該,這二哥雖然面冷嘴冷,可是他才是實打實為了自家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惜的至情之人。
慚愧之餘,對二哥的話更是言聽計從,想起自己竟是被個兔爺兒似的男兒騙得神魂顛倒,又是羞憤不已,便是朝著地上狠狠地唾了一口,便在侍衛的攙扶下上了馬出了山谷。
「驍王,這幾箱贖金怎麼辦?要不要給皇后娘娘送回去?「肖青待三皇子離開後,小聲問道。
霍尊霆瞟了他一眼,肖青頓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說道:「屬下糊塗了,贖金已經被劫匪領走,屬下這就把這幾個空箱子給魏總管送去,讓他裝些府裡的破爛。」
驍王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你且看著辦吧,這等瑣事就不要麻煩本王了。」
肖青連忙應下,心裡想得卻是驍王府的魏總管那見了進賬,笑得百花齊放的老臉……
驍王一向是不為錢銀的瑣事煩擾的。這幾日的佈局謀劃,著實是冷落了佳人。從虎牢關出來,便日夜兼程地趕路,竟是沒有回府,而是徑直去了尉遲侯府。
見驍王回轉,尉遲府前守候了幾日的侍衛便自行撤去了。門房的僕役都是從驍王府裡直接轉入尉遲侯府的。因著驍王沒有走府宅大門,在角門的僕役見是驍王來了,便也沒通報尉遲瑞,逕直開了角門恭迎著驍王進來。
「本王來看看小姐,你們不用去通報侯爺。」聽了驍王的吩咐,下面的僕役連忙點頭,引著驍王一路來到了飛燕的小院裡。
此時已經快要黃昏,飛燕正坐在一張柳木小方凳上,衝著自己的院子裡一壟新開的花壇忙碌著。只見她素手執著一柄小鏟,用力地挖著土坑。
叔伯這幾年過得落魄,冬日裡炭火選買得不及時,加上以前住的宅子陰冷潮濕,便也患了風寒,最近風雨甚大,他疼得不行,常常念叨著休息不好。雖然請了郎中開了藥方,卻也不大見效。
飛燕便想起自己以前尋醫時,那郎中開的方子裡有一味生薑花很是管用,這花是深秋開放,花期又短,此時入了秋,種下倒是應時,若是採摘了曬乾,倒是足夠一年入藥的。於是便命人費了些周折才尋來這不多見的種子,準備在院子裡種上一壟。將來便是自己嫁入了侯府,不得出來,下人們也好及時採摘,入了湯藥替叔伯解痛。
白天日頭太曬,此時夕陽落下,燥熱稍解,她才懶懶地出來準備著動土。
因著這幾日被拘禁在府裡,閒得無聊,便也沒有喚來僕役,而是將自己的長髮編攏了一條粗辮,又換了半舊的長褲寬衫,煞有架勢地拿了把鏟子準備將種子埋進去。
這幾日府裡的老小因著門禁,都是過得忐忑,沒有甚麼胃口。
今日清晨,王府的魏總管親自送來了京郊御田里滿了膏的河蟹,這些個螃蟹平日裡吃著皇家稻田里放養的稻花小魚蝦苗,長得也比民間田地裡的壯碩,各個腳爪粗壯,蟹蓋都有小碗那般圓了。
在侯府豪橫了一圈的小黑狗被賜名滿財,一見那大螃蟹從竹簍裡爬出,竟是伸著脖兒去嗅聞,結果被這橫行將軍毫不客氣地夾住了黑棗般的鼻子,疼得一聲狼嚎,嚇得直往飛燕的懷裡撲,惹得眾人難得地展顏一笑。
聽魏總管說,內侍府給王府送了三簍,他把其中的兩簍都送來了侯府,這御田里的河蟹味道堪比陽澄湖的閘蟹,倒是要好好的料理。
所以飛燕囑咐著鴛鴦湯那鴛鴦替侯爺熬製湯藥,再看著廚子們將那些螃蟹一份清蒸一份辣炒,盼著鴛鴦過手的,味道鮮嫩些,也好晚飯時讓叔伯堂弟妹多下些飯食。
鴛鴦在廚房脫不開身,院子裡是寶珠近身伺候著。將驍王進來,正要出聲去喚小姐,卻看驍王擺了擺手,便識趣地住了嘴,默默地退出了院子。
驍王立在她的身後看了一會出聲說道:「那土塊若是不敲碎,種子埋入也是出不得苗的。」
飛燕聞言這才抬頭,微帶驚訝地望向了驍王,因為方才掘土甚是用力,雪白的額頭出了一層薄汗,臉頰也是微微發紅,被夕陽的餘暉映照著,嬌唇微啟,竟是難得的少女媚態。
那樊景當真是個眼拙的,就算他尋來的少女的口鼻與眼前的女子再有幾分相似,也終是不及這眼前的靈動可人,若是有人要假扮她,他必定一眼識破。
「驍王何時入了府,下人們也不通稟當真是憊懶得可以。」飛燕驚訝之後便淡淡開口道。
驍王也在她的身邊半蹲下身子,伸出大掌接過她手裡的小鏟敲碎了地上的土塊道:「如今他們的月曆錢都是從驍王府一體支出,本王也算得上這侯府的主子,他們不稟報也是常理……」
飛燕眼見這二殿下話說了一半,突然收了口,一雙眼眸便是滑在了自己的身上。便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望,當下便是騰得站了身,捂著胸口,臉紅了一片。
原來她換的這件寬衫雖然行動利索,但是過寬大,原是沐浴後穿著吸水之用的,除了衣領略大外,並無繫帶,腰間便是綁縛了一條寬大的汗巾子。
本來以為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誰也不會來自己的院子了,就算來了,也會先行稟報一聲。一時間竟是沒有顧忌到儀容,飛燕原想著埋下這些種子便直接沐浴更衣,再去飯廳食用晚飯。哪成想這幾日不見的魔王竟是不聲不響的入了院子,自己的這番打扮當真是不成體統,最要命的是,剛才掘土的動作甚大,衣領也是被帶動得有些寬泛了,身子半蹲前傾時,那寬衫裡的藕荷色的肚兜竟是微微的露出了刺繡的花邊,更要命的是,一半酥胸竟然也因為蹲下的動作,而擠壓得湧了出來……
因著飛燕平日裡的衣著都是撿著寬鬆的,從不似別的女子那般勒出玲瓏身段,驍王便只當她是消瘦得身量的。以前幾次親近,雖然覺得這嬌軀柔軟異常,因著怕自己太過孟浪,嚇著了這好不容易飛到自己屋簷下的小燕兒,便是強自忍耐不曾親手丈量胸前的虛實。
如今竟是機緣巧合,無意中撞見了那一方軟布收攏的真身,當真是出乎意料,這看似瘦弱的身段,竟是胸有萬里波濤,怎麼一個丰韻了得!溝壑丘陵陡然呈現,在餘暉之中,那雪白的嬌嫩簡直要彈跳出來一般……
驍王想要將目光從這女子摀住的胸口前移開,怎奈幾日分離的相思,這一刻竟是陡然被烈油潑灑,蔓延的慾望竟是一時間難耐不住了,便是慢慢地站起身來,一雙深邃的大眼,露出了懾人的光芒。
「還請驍王迴避,奴家要去更衣……啊!」
還沒等著飛燕將話說完,驍王已經長臂一伸,一下子便將飛燕抱了起來,大步地往屋內走去……
飛燕見這驍王神色不對,表情竟是從來未見過了異樣,心裡便是著了慌,便是掙扎著要跳下來,怎奈這銅鐵澆築的手臂豈是她能掙脫得了的?
驍王一腳踢開了緊閉的房門,疾步入了內室,朝著床榻走了過去,嘴裡卻是略帶些難以抑制的粗喘說道:「燕兒莫怕,過幾日你我便要成禮了,這幾日著實想得緊,讓本王好好地親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