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在木桶裡泡了又泡,連換了桶的熱水,也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最後倒是避無可避,才穿著一身月白色的款袍睡裙出來。一頭秀髮雖然是用厚棉長巾細細地吸了水,卻還是有些微微的濕漉,就這麼披散著在了身後,顯得素淨的小臉越加我見猶憐。
回到臥房時,卻發現驍王並沒有入寢,而是軒窗下的軟榻上獨自對月飲酒,見她過來了,便是對她輕輕舉起酒杯相邀。
飛燕走了過去,發現那酒液微紅,當是那次侯府雨中烤魚時飲下的去除寒氣的梅子酒,這酒味道甘酸,酒勁兒也不甚大,就連敬柔那次都是豪飲了幾杯的。今日在山中行走,腿部著了寒意,有有些隱隱的痛楚,所以見他遞過來,便伸手接住,坐到了驍王的對面。
福山的夜晚,秋蟲鳴叫不時透過晚風迴盪在耳邊,屋簷猶在滴落著淅瀝的雨滴,兩人對飲送酒的,也不過是一碟子栗粉與羊肝粉搭配了紅糖熬煮切成小方塊的紅羹。
今天的晚餐倒是豐盛,隨行的廚子看著天氣陰冷,便製作了烤乳豬,松茸春卷,酥肉藕盒和豆腐絲湯。
看著雖然簡單,但是做起來很是麻煩。
烤乳豬選的是三個月大的南方白皮豬仔,廚師給豬仔全身抹上十幾種香料草藥做成的調料,按摩多時,然後用乾淨的棉布包裹放到陰涼處放置,然後再按摩再包裹,反覆多次,讓調料的味道鑽入肉裡。然後用松油火把將豬仔全身烘烤十分鐘,讓豬皮變厚,再放到火堆上烤五個小時,這樣烤出來的乳豬香飄四溢,十幾米外就能聞到混合這青草藥味的肉香氣。
這個驍王平日在府裡吃食到時節儉,不知為何這次出府了,卻是樣樣要的考究奢華。
可惜廚子的這番靜心,卻並沒勾起側王妃的多少食慾,晚飯食得不多,此時下酒的紅羹倒是忍不住多吃了幾塊。
驍王只是飲酒不語,飛燕便也不說,只一手輕攏衣袖,露出半截瑩白纖細的手腕輕輕執著酒杯,默默飲著白瓷杯裡甘酸的酒液。待得溫酒壺裡的酒盡了有一半時,驍王突然出聲問道:「妳看這夜色,是不是與夜襲渝州那一役有些相似?」
飛燕聞言,執著酒杯的素手便是一頓,心裡微微詫異他為何竟是提起了二人對峙時的陳年舊事。
尤其時渝州那場夜戰,乃是以驍王落敗而收場,便是再不計前嫌,在她面漆提起的自己落敗的情節,也是讓人略有不解的。
「過了太久,妾身都是記得不清了……」飛燕將半杯酒一飲而盡道。
可是驍王的談性卻是分毫不減,依舊瞇著眼回憶道:「渝州乃是北地至關重要的咽喉要地,我心知白露山的義軍必定要拿下這裡,便是立意將渝州當成酒甕,請君一入,也正像我想的那般,義軍的主力果然是主力全出,圍攻當時外防鬆懈的渝州。」
飛燕沉默了一會,問道:「既然驍王早生此計,為何不守住渝州北翼的的山口?」
當時渝州兩面環山,白露山的主力分成三路,一路攀附險壁,從半山往城中射浸了火油的弓箭,一路從正門攻入,而另一路則從北翼的山口夾攻,避免有大齊的援軍支援渝州城,一旦開城,便也一同入城助攻。
這次的攻城計劃,乃是樊景制定的,當是他急於拿下渝州,開闢北地的給養之路,便是不肯聽她的苦苦勸阻,趁著渝州城中的齊軍主力增援一旁的州郡時,展開閃電攻勢一舉拿下渝州。
可是樊景制定的這攻勢看似把握十足,卻忽略了一點,守住山口固然可以阻斷援軍,可是一旦此處預先有齊軍設下埋伏,便是成為泥潭之地,再難抽足,一旦被膠著住,那麼先入城的義軍便是甕中之鱉,只能關門被燉煮得連骨頭都不剩。
她不同意便是疑心這渝州原本便是驍王的謀算之計。可是那次樊景卻是一意孤行而為之。記得那時,她苦苦勸阻無果後,便是破天荒地隨著樊景的大軍一起守在了北翼山口處。那時的她,總是預感這場夜攻隱隱投著不祥的氣味,便是抱著與君共生死的決心執意隨行的。
那次偷襲戰中,當城門被攻破,他們一路暢通阻止入城時,飛燕那時的詫異竟是大過欣喜的。狡詐異常的驍王竟是白白捨棄了這誘敵圍攻之所,當真不是他用兵的風範。
也是自從那大獲全勝的一役後,樊景的信心高漲,愈加剛愎自用……
原以為那一戰役的蹊蹺今生無解,沒想到多年後的秋雨軒窗前,倒是可以開誠佈公地問一問這當時主謀之人。
驍王聞言一笑,潔白的牙齒在月光下閃著微光:「原來妳竟是知道的……當時的北翼山口,其實本王已經一早便埋伏了重兵,只是準備揮旗敲鼓時,卻驚見一佳人在立在山口的紅楓樹下。若是本王記得不錯,那時的妳也如現在,身著一身素袍,如月宮仙子一路輕踏降臨凡間……只是儀態雖美,卻太過顯眼,如刀劍之靶。若是山口兩軍對峙,本王便是有心護花,也怕嬌花凋零在亂軍鐵蹄之下……」
他……竟是因為自己而甘願一兵不發,放棄了北疆的咽喉要地?荒誕!荒誕至極!
尉遲飛燕聞聽到這裡,握著酒杯的手指一軟,酒杯未及滑落,便是被驍王輕巧地接住了。
「彼時乃是驛站醉酒一別,本王心知燕兒一心思慕那樊勇,本是不欲攪動紅塵孽緣,便是只當一時心動,無緣的雪月一場……可是樊將軍實在是不懂惜花之人,本王當時便是想:吾若能得此佳人,怎會任她立於危邦之下,亂軍之中?」
飛燕有些接話,卻是只覺得身子綿軟,連說話的力氣似乎都被盡卸了下來,身子歪歪一栽,便是倒在了驍王伸過來的長臂之中。
「你倒是給我飲下……飲下了什麼?」
飛燕心知那酒杯裡的梅子酒應是被動了手腳,不然她怎會只飲了這麼一些,便渾身綿軟無力了?
驍王輕巧地抱起了懷裡嬌弱的女子,毫無愧色地說道:「方纔見愛妃沐浴多時不肯出來,閒極無聊,便是在愛妃的杯沿處抹了些太醫開的安穩心神,鬆懈肌理的藥劑。愛妃這幾日與本王同榻,總是緊繃嬌軀,半宿不能入眠,本王看在眼中實在是心痛……今日用了藥,倒是可以鬆緩了疼痛,愛妃一會且不要怕,便是緩緩疼愛,絕不讓燕兒疼到……」
今日白天無意中窺見了他那毫髮無傷的後背,看著驍王當時笑得別有深意,便是擔心著今夜一劫,想不到他竟然對自己用了藥,當真是卑鄙!
飛燕被輕放到了床榻上,被驍王輕巧地剝了睡衣,露出了絲緞的肚兜、脛衣,便是白生生地晃花了人眼。
「你……下作……」
聽聞了飛燕的痛罵,驍王露齒一笑:「愛妃當真是誤會了本王的憐花之心了,你我已然成禮,便是如何寵幸於你,都是你為人婦的本分。只是本王天賦異稟,倒是略雄壯了些,看著愛妃身體嬌弱,便是憐惜你初次的不適,此番用了藥,便可耐過這一遭,以後與本王朝夕相處,盡透了雨露後,便可嘗到魚水之歡的滋味了……」
飛燕被他這番無恥已極的言詞說得早就羞臊得睜不開眼,更是唬得有些魂飛之感,倒是藏了什麼毒蛇蟒怪?竟是得灌了藥才能消受?
此時秋風漸歇,屋內幔簾紗帳之中卻是風雨湧起。
飛燕久在軍營,原是以為自己見慣了男子赤膊操練兵器的場景,更是見識過兩軍對陣的血肉博弈,原以為自己便是要比一般的閨秀多瞭解些這等粗獷的莽漢。可是待得自己渾身無力,被死死地壓在了粗喘的男人身下,才驀然驚醒,原來在這床榻的隱秘之所,男兒的野性才是是與野獸無異的。往日裡的斯文淡然,俱是尋不到一絲影蹤。
門外伺候聽差的婆子侍女們們聽了半宿的床板搖曳之聲,又聽著側妃的嬌吟聲是越發地短促,便是互相望了望,心道:又不是新婚頭一遭的花燭之夜,這驍王怎的都不歇口的,到好似久曠了的鰥夫一般,弄起來便不知道了飽足?可不是要將這嬌滴滴的新婦活脫脫累得散了氣兒?
直到了深夜,伴著一陣男人粗喘滿足的低吼聲,屋內的床榻之聲才停歇了下來。
又過了會,驍王才吩咐門外的侍女送進來幾方熱騰騰的手巾帕子和溫熱的白茶,從帷幔裡伸手取了幾塊,然後便聽那帷幔內驍王低低說道:「乖燕兒,這般的黏膩倒是不舒服了,且擦了再睡,乖……」
不一會,幾方沾了雄性麝香異味的巾帕便是被遞了出來。
侍女紅著臉用托盤接過了素帕,又遞了茶盞,待得茶盞被一飲而盡後,便是連忙退出,將臥室的房門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