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驍王的臥室,必定經過後花園,飛燕在前面引路,鄧懷柔夫婦跟在了後面。行至一處長廊石凳處時,衛宣氏的腳下突然一扭,崴了一下。
旁邊的侍女鳴蟬手疾眼快,連忙伸手扶住了她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夫人且坐下,我來看看您的腳。」
飛燕回身要去看看衛宣氏,卻被鄧懷柔山似魁梧的身材遮擋住了:「還請側妃繼續帶路,在下急於一探驍王的病情。」
飛燕微微一笑,並未多言,微微點頭,繼續帶路。就在鄧懷柔的遮擋下,衛宣氏將手伸到了石凳之下,順利地摸到了貼附在石凳上的油紙包。將它取下後,便塞入了懷裡。
不過這一幕卻是被躲在長廊另一側的侍衛看得清清楚楚。
當衛宣氏起身繼續前行的時候,有幾個端著瓜果盤的僕人從對面迎面走過,見側妃引著貴客前行,立刻側身垂首而立,就在衛宣氏經過這幾個僕役面前時,其中一個僕役許是手凍得一抖,沒有端穩瓜果,那桃子蘋果便是天女散花一樣飛了起來,辟里啪啦掉得滿地都是,這還不算,那僕役居然慌亂中去接那些瓜果,一下子撞到了衛宣氏,將她微微撞了個趔趄。
還沒等鄧懷柔瞪大了眼兒發威,一旁經過的魏總管就尖著嗓門叫了起來:「反了天了!個狗奴才,竟是沒長眼睛嗎?來人!把這衝撞了貴客的狗東西拖到柴房打上三十棍!」
魏總管發話了,一旁的侍衛倒是雷厲風行,立刻過來將那造次的僕役拖拽走了。
衛宣氏微微瞇著眼,突然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裡懷,這一摸卻是撲了空,登時臉色一變,卻一時有無計可施,便是快走兩步,走到了鄧懷柔的近前,遞了眼神過去。
鄧懷柔也是濃眉一皺,有心要去追趕那被「拖走」的僕役,卻被衛宣氏拉住,微微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飛燕已經走到了驍王的臥房前,說道:「南麓公,請吧!」
當鄧懷柔進了臥房時,一股子冒著肉香的熱氣迎面撲來。
有「恙」在身的驍王,並沒有臥在病榻前,而是在酣暢淋漓地吃著火鍋……
特製的銅盆火鍋放好了精細的竹炭,用牛油炸香過的辣子在鍋裡上下翻滾,牛肉被精湛的刀工切得薄若蟬翼,歡暢地在鍋裡打了個轉兒,便可以食用了,沾著麻油混著驍王抬頭看到南麓公夫婦步進臥房,哈哈一笑道:「天寒地凍,正適合泡泡溫泉,吃些滾湯牛肉,出上一身大汗,渾身都覺得爽利。南麓公看起來臉色不好,可是染了風寒,要不要來上一些?」
南麓公從衛宣氏的表情上猜到寶圖已經得而復失,此時也明白是中了驍王的算計,將寶圖白白拱手相讓,臉色分外冷厲,說話也是寒氣嗖嗖:「不必了,火鍋雖然能夠祛除寒,但也生火,殿下還需小心,免得寒氣剛去,火氣又來,倒是生出許多虛汗,手腳也就不大』乾淨『了!」
驍王喝了口酒送一送嘴裡的香肉,微微審視了鄧懷柔:「鄧公臉色不暢,像是招了家賊被摸了過年的體己一般,倒是有怎麼煩心事,說來聽聽,本王好替你開解開解!」
這番話聽到了鄧懷柔的耳中,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欠打得很啊!
想來自己也是落入到了驍王的圈套裡,他必定是覺察了什麼,卻不知那寶圖藏在何處看,才府門大開,允了自己進來,藉著自己的手找到了內應藏匿的寶圖!
這麼想來,倒是罔替他人做了嫁衣,心裡真是越來越氣。
偏偏那驍王得了便宜還賣乖,那眉眼跟進了青樓子的慣客一般,拿著言語調戲著窩著火的驍王。
一邊冷嘲熱諷,一邊夾槍帶棒,正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南麓公見了驍王一面,未呆上片刻,便告辭離府了。
看著南麓公氣沖沖地離了王府,驍王哈哈大笑,這次讓老奸巨猾的南麓公偷雞不著蝕把米,暴露了安插在三皇子府上的密探,也讓他知道了御賜短劍藏有隱秘,還成功地從衛宣氏手中取得劍柄暗藏之物。
驍王命魏總管將「動手」的那個僕役帶進臥室。這小子其實乃是驍王貼身侍衛之一,小時做過乞丐,被另一群乞丐圍毆,被驍王救下收在了身邊。因著小時在街上追討生活,練就了鐵指「夾帶」東西的「二指禪」,堪稱神偷。摸了衛宣氏的衣襟,真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勉勵一番後,從侍衛手中拿過劍柄中隱藏之物。卻是一個羊皮卷,打開來是地圖的一部分,畫著連綿的山勢和纖秀的字跡寫的幾個看不出意思的字來。驍王命人擺上大齊的地圖,拿著手中的羊皮地圖一點點對照。可惜羊皮地圖不全,只能看出畫的是齊朝北方某地。
驍王久看無果,放下羊皮地圖,飛燕伸手將桌上的羊皮地圖拿起,細細端詳了一會,突然將羊皮卷放到口鼻處小心地嗅聞了幾下,皺著眉對驍王說道:「似乎有些不對。」
驍王眼眸一沉著著飛燕,問道:「有何不對?」
飛燕說道:「小時常常觀賞父親所藏歷代前朝的山谷地圖,皆是用羊皮繪製。這種繪圖的羊皮為了避免脫色掉字,都是被特殊的藥液浸泡的,這樣的羊皮使用久了顏色發黃,皮質僵硬,還會形成一塊塊細微的裂紋似的紋路。這塊羊皮地圖時間久遠又是卷放在劍柄中,那劍柄到了殿下您的手裡也是有段時間了,一直貼身佩戴,無人去碰觸它內裡的機關,那麼裡面的圖卷應該有卷痕,且無法放平。但是這塊地圖卻很平直,雖然顏色發黃,卻像是做舊處理過的,顏色相似,卻還是差了些啊!」
驍王聽了,深思了一會說道:「既然短劍是前朝皇帝所傳,那劍柄中物必是要緊的。那侍女不惜性命也要保住地圖,南麓公特意「探兵而來」,又怎麼會故弄玄虛,取個假物?
可見應該是有個真品,南麓公沒有取走,那麼還會有人取……
不好!驍王突然一皺眉,連忙派魏總管清查方才南麓公走後,還有誰進了王府上。
魏總管領命出去,一柱香時間後返回臥房,看了眼飛燕,欲言又止,訥訥地說不上話。飛燕眉頭一皺,說道:「魏總管,有什麼你儘管說出來。」
魏總管告了聲罪,說道:「就在南麓公在屋內與驍王您說話的當口,敬賢少爺領著一個道士進來過,再無其他人進過王府。」
驍王聽到涉及到飛燕的弟弟,沒有言語,可是面色卻是微微發冷。
飛燕也是心裡一翻,連忙問道:「來的是哪個道士,敬賢為何帶那道士入府?」
原來那日肖夫人被抬上馬車送出王府時,經過敬柔身邊,恰巧肖夫人的一截手臂脫落到馬車外。敬柔聽說肖夫人突然身亡本就心生恐懼,再看到肖夫人手腕滑落更是嚇得魂兒都取出軀殼,一連兩夜都是夢魘連連,嚇得最後便是睜著眼兒熬到了天亮。
賢哥兒本來是想跟飛燕說上一說的,可是王府裡因為肖氏的慘死已經是雞飛狗跳的了,加上姐夫竟然突然染了惡疾不能見客,堂姐又忙著在前廳見客,便想請個收驚的化外高人,為妹妹安一安心神。
可是王府裡一直不准人外出,他也是無可奈何,便是修書一封給那妙閒道長,問了問關於收驚的法子。本來以為這妙閒也無非是回信而已,沒想到就是今日的下午,他竟然是親自下山,要替妹妹做法壓驚。
本來敬賢還擔心著,門口的侍衛能不能不講情面,不放妙閒進來。誰知就在那南麓公走後,門口的門禁倒是不那麼嚴苛了。尤其是聽聞敬柔小姐受了驚嚇後,守門的肖青,還有魏總管格外開讓妙閒道長進了府裡,畢竟他也算是府裡的常客,與敬賢少爺相處的不錯。
飛燕聽了魏總管之言,真是覺得心口跳得厲害,問道:「他現在在哪?」
「已經……已經出府了,不過側妃放心,小的拍了兩個侍衛一路跟隨著那道士,他就算是有什麼不妥,也不會在王府裡擅自行動的。」
飛燕的心跳得更加厲害,直覺是不妥。這時驍王倒是開口了:「去!將監視那道長的兩個侍衛叫來!」
魏總管連忙轉身去了,可是不到片刻的功夫便嚇得老臉發白的回來:「稟……稟二殿下,出怪事了!那……那兩名侍衛失了魂,竟是站在門口,瞪著眼兒一動不動!」
當驍王等人來到門口時,果然看到那兩個「失了魂魄」的侍衛。身子挺直,卻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驍王半瞇著眼兒:「他們中了失魂的迷藥,去取些馬尿來給他們解毒。」
飛燕聽聞了這話,心底的猜測也算是應了驗——竟是著了高人的道兒了。
就在他們因為設計了鄧懷柔夫婦而自鳴得意放鬆了戒備時,有人已經悄無聲息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