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看著驍王的模樣,只覺著著眼前的也是個大孩子,倒是沒了沙場前的騰騰殺氣。
一時拉著他進了屋子,屋內壘砌的也是當地特有的火炕,坐上去熱氣騰騰。小炕桌上已經擺好了精緻的小菜,村裡暖窖裡掐下來的豆角切絲燙過再加上野兔肉絲淋上調味汁拌的爽口小菜,一瓷壇燉得糜爛的壇肉香味撲鼻,還有一碗山雞湯,也在冒著熱氣。
這壇肉是飛燕將上好的五花肉切成方塊放入瓷壇裡,再加上各種老抽冰糖肉桂等佐料醃製了一個時辰才上微火,煨了足足兩個時辰燉好的。
驍王天生愛肉,夾起一塊紅潤發亮的一塊肉後,才發現這不大的小瓷壇另有玄機,那肉下面竟然還整齊的碼放著十幾個去殼的野鳥蛋。蛋的外皮也是鹵得油光發亮,夾一顆小小的鳥蛋進了嘴裡真是又彈又香,連蛋黃都入了味。這滿桌子的東西雖然算不得山珍海味,可是因著此地山水的緣故,食材的味道格外的鮮美。
「村裡的保長夫人親自送來的,是她八歲的兒子在村頭樹上的鳥窩裡掏的,妾身用白水煮著吃了一個,覺得味道不錯,便一併入了罈子裡。
驍王吃了兩口忽然想起什麼,皺眉問道:「這又是燕兒親手做的?以後可不能做這些,若是勞累了可如何是好?」
飛燕笑道:「才兩個月,肚兒都沒顯出來呢,哪裡有那麼多的講究?而且我近不得油煙,只不過是調了滋味而已,大半都是寶珠帶著兩個侍女做的,妾身只不過遠遠地瞧著罷了,若是整日裡都是閒散不動,妾身也是要呆得乏膩的。村尾還有一塊閒置的空地,我與保長商議了,僱傭當地的村民在壘砌四個暖窖。在裡面中些長得快的瓜果,倒是給軍營裡的將士們送去,再過上三個月,他們便能吃上些新鮮的青菜了,倒是可以調劑下肚腸,免得那些遠道而來的都是不新鮮的。」
驍王當然也是知道飛燕閒不住的個性,問清了這些個事情由村裡的保長一應負責,不需要飛燕親臨,這才放下心來,笑著說:』你喜歡就好,我看這村子地勢溫潤,淨水甘冽倒是個養人的好地方,你且在這裡好養胎,待得過段時間,待得這裡的事務處理完畢,我們再一同回京。
飛燕聽到「回京」二字,心內知道驍王必定是有了什麼主意,不過此番回京也是不容樂觀,如今他與太子已經勢同水火,此番回京並定會有「奪嫡」之爭。
這場戰役比北疆的更加的殘酷,若是稍有閃失,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飛燕沒有再想下去,她清楚自己嫁給的是個怎樣的男人,前方的路就算再艱辛,他也是要一直走下去的。而不過眼下還不是京城的風雲之地,便是有盡心做好眼前的事情。
她懷孕以來,胃口一直不壯,吃不得油腥味,寶珠在村頭養羊的老鄉那裡買來了溫熱羊奶,用薑汁搗成汁兒攪拌進去去了羊膻味後,裝入瓷碗煮開後加上白糖,等燉煮住過凝結成奶凍後,再舀了蜂蜜醃製好了蜜豆鋪擺在上,稍微涼一涼再端給側妃。
雖然此地不比淮南府宅裡,可是她總是要將側妃伺候得盡心妥帖才是,更何況現在身子骨嬌弱的側妃又是懷了身孕吃不下飯,總是要備些精緻可口的小食才好。
搭配著薑汁羊奶凍的,還有切成小塊的山楂糕。這酸酸甜甜的加在一處,若旁人光看看就覺得「倒牙」了。偏偏飛燕卻是吃得津津有味,一會一勺白嫩嫩的奶凍,一會再咬一口紅艷艷的山楂糕。
驍王在一旁笑看著燕兒的可愛吃相,笑著道:「慢點,這些個沒正經的東西,本王又不會跟你搶,老是不正經吃飯可不行,一會要吃些飯菜才好。人都道酸兒辣女,看你這情形,那麼愛吃酸的該不會是個小子吧?」
飛燕將那一碗的羊奶凍吃得乾淨,便覺得眼皮困乏,想要睡覺了,便是側身倒在炕桌旁的錦墊上,被身下的火炕熨燙得舒緩,半夢半醒間倒是說了心內之言:「我倒是希望是女娃,從小嬌養長大……」
驍王聞言垂下眼眸,看著一旁燕兒甜甜睡著的模樣,心知她說的俱是心裡話。若是女孩,便是避開了許多的紛擾……
驍王沒說什麼,只是在飛燕睡著的時候,摸著她的頭髮輕聲道:「兒女都是要生的,管叫他們無憂長大。」
陪著飛燕睡了一會,驍王便要起身回營了。他已經得到了線報太子已經啟程了。
父皇這一招「借力打力」算是盡落了空。他霍尊霆便在再恣意妄為,也絕不會弟代父職,越權去教訓兄長的。
國之根本乃是倫理綱常,就算身居上位者心裡再是不屑,也要依靠著它來治國立本。父皇一心維繫著賢君慈父的門面,一心將那些腌臢的人事盡推到了他這一處,換做以前,他倒是可以無謂的隱忍了,只因是身無牽掛,不屑於跟自己的父親兄長計較。
可現在卻是不同了,他有自己要保護的妻女,總是要劃出底線來,讓父皇與他的這個大哥明白並不是他們立下的規矩,自己便是要盡遵守的。
那本記錄太子貪贓的賬本副本,早已經秘密送到了京城各個御史大夫的宅院裡去了。太子的車馬再快,也比不過他親培出來的侍衛騎兵,等到他入了京城時,相信御史們的折子已經堆滿了案頭。
到時,他的親親大哥該是作何思想?是懷疑他這二弟,還是懷疑父皇設下重圍陷阱呢?
要知道父皇也是不能忍了,貪得實在是太多了,這是不知飽足的碩鼠,任誰都供養不起的。那些個錢銀是拿來享受了,還是收買人心,暗中招兵買馬了?
據他所知,他的大哥頗有些父皇當年的風尚,喜歡呼朋引友,除了籠絡權臣,還結交了不少武藝高強之士,門下食客不敢說三千,但也不少矣。
結黨而營私……這都是多疑的父皇最最忌諱的。他霍尊霆功高震主,讓父皇那般的猜忌卻最終沒有盡被剝了實權的真正原因便是——大齊的驍王一向冷面,與朝中的文武大臣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是為人臣子該有的謙卑之姿,可惜太子還是不懂……
眼望京城的方向,驍王的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霍家的小心眼,總是蟄伏的最深的那一粒種子,可是當它破土而出的時候確實不容小覷的,京城……且要亂上一陣的。
至於那個還沒有走的程無雙……驍王的臉色更冷了,他對不相干的女子向來都是無甚耐心的,更何況這是個工於心計的禍水!
太子臨行前,她說了什麼?還真以為是密不透風嗎?
該死的女人,是從何處聽到飛燕乃是白露山諸葛書生的事情?竟是將這隱情告知了他的大哥,更是將一名識得白露山諸葛書生的頭目引見給了太子,讓他一同返京,策劃著要密告自己勾結白露山餘孽,在北疆私自密謀,縱容著白露山勢力壯大圖謀不軌……
好毒的一條計策啊!竟是要置他霍尊霆欺君罔上的死罪!
早在幾日前,那程無雙便已經將請求皇上收回成命的折子遞了上去,直言他驍王寵妾滅妻,當著太子的面被他一腳踹成了重傷,傷心之餘,只想請皇上做主,與他和離。
這折子可不是直接面呈到皇上面前的,而是一路經了御史府院,鬧得眾人皆知後,再轉呈於皇上的。
天子親自指定的婚配,哪裡是那麼容易和離?而太子如果真是聽他之言,向皇上告知了尉遲飛燕的白露山出身,在這個眾人參奏的風口浪尖,父皇是絕不會相信的。
笑話,大齊最驍勇的驍王若是要起兵鬧事,還用得著勾結前朝的餘孽?
可是父皇不信歸不信,卻是大可藉著這個借口拿辦了他的燕兒。
一則,是要給大齊的女將軍程無雙幾分薄面,畢竟因著妾身而腳踹正妻在眾位臣子的面前是好說不好聽的。
二則,也是借了這個機會,給他驍王一個下馬威——你老子的話,若是不聽,便是連心愛的女子也是保不住的!
於是她程無雙掃了眼中之釘,更是借此機會穩固了在王府裡正妃的地位,便是要他霍尊霆可以不愛她,但是不能不敬她。
這麼一路想來,驍王倒是有幾分佩服這位程將軍了。如此的工於心計,招招都是要人命的毒招,若是將這些個心眼俱是用來排兵佈陣,還真是說不定比他的燕兒還要強上幾分……可惜都是用來做這些個旁門左道了!
這樣的女子……她也是該是時候……
想到這,驍王慢慢收起滿臉的殺氣,翻身上馬,疾馳出了矮山村,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一樁樁一件件最後都是要弄得明明白白!
彼時,白露山的宣鳴最近也是覺察到了大齊與胡戎兩邊風平浪靜,有議和的跡象,於是便暗自湧動,挑唆著兩邊的事端。現在唯有加緊議和,騰出手來再滅了白露山賊心不死的餘孽。
若是想要胡戎變得安生便是要給他們一線生機。驍王查遍了地圖。雖然同往大齊的邊境更加便捷,但是只要胡戎肯遷徙到尹連山以北的地區,那裡水源廣佈,更適合繁衍遊牧,但是因著尹連山地勢險峻無路,不易於遷徙,胡戎自然是就近而捨遠,頻繁進犯大齊邊境,妄想獲得豐沃肥美的土地。
飛燕當初聽了驍王的分析,沉吟良久,問道:「為何不開鑿山路,使尹連山往來便利,這樣一來,胡戎北遷,邊境自然也就可以恢復太平了。」
這樣的思路倒是給了驍王一些靈感,他給京城的工部修書,詢問修路的可行性。同時也準備定下議和的日子。
可就在這時,胡戎的內部發生的變故。犬哈公主遇襲,身受重傷!
原來犬哈公主遇襲。胡戎分支眾多,而勢力最大的有五支,一支是犬哈公主這支,還有一支是犬哈公主的叔父統帥的狄萩部落。犬哈公主的叔父希望他的兒子迎娶犬哈,來個親上加親。要知道胡戎不似中原風氣,同姓通婚,甚至兄妹通婚的比比皆是,都是值得族人稱道的佳話,因為這意味著一家人不必分割財產,馬牛羊與帳篷俱是在一處。
犬哈公主的父親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死後他兒子就可以統領兩支,實力強過其它三支,成為胡戎的共主。
犬哈公主的嗜好是收集美男,而他這位堂兄肥頭大耳,又矮又胖,遠看活像個黑皮長鬚的蕃薯,自然是萬萬入不了犬哈公主的眼。犬哈公主不但拒絕了叔父的提婚,還將使者扒光了衣服,削去了鼻子,趕出犬哈部落。
在胡戎,這便是奇恥大辱了。於是,他的堂哥葛哈趁著犬哈新敗之際,悄悄帶著部落人馬趕到附近,偷襲了犬哈部落。
犬哈部落被驍王連番大敗後損失慘重,士氣低落,面對銳氣正盛的狄萩部落抵抗不住,四散奔逃,犬哈公主則被狄萩緊緊追趕。
驍王沉思片刻,命令肖青帥著一支精銳營救犬哈公主。
在探馬的指引下,肖青率軍疾馳了半夜,天色將明時趕到了一處山谷,犬哈公主正被圍困在裡面。
肖青命士兵給戰馬喂草,吃下乾糧,休息了一個時辰,待精力盡復後,突然從狄萩的後面殺出。
圍困的犬哈部落見有救兵,從山谷裡反殺出來。狄萩部落經過一夜的追逐和交戰,本就人困馬乏,如何敵得過驍王這支虎狼之師,堅持了片刻後就潰散而去。
肖青帶兵追殺了一陣,方才收兵。卻發現犬哈公主腹部中了一箭。他連忙將公主拽上了馬,攬著她一起回了齊軍大營。
依著眾位將士的意思,這蠻族的婆娘倒是不用救,直接扒了衣服,吊死在大營便好了,可是驍王沉吟了一會,下令軍醫一定要救下這蠻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