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想到這,沈後在佛像的面前緩緩閉了眼,此時夜色初染,離她別院不遠處便是皇帝暫居的行宮,那裡的歌舞聲樂也是才剛剛開始,按著慣例是要飄搖響徹通宵……

不用計算日子,單看枕邊積攢的各色信箋,便是知道已經又過了近有兩個月了。

這兩個月期間,飛燕一直不能與殿下見面,可是只看那紙條上的字跡越來越穩,訴說的內容也多了起來,便知驍王的傷勢在逐漸的好轉,這倒是讓飛燕漸漸心安,可是相思之苦卻是絲毫未有減少。

不管是響晴還是雷雨天,這一日一次的書信傳情是從來沒有間斷過。信裡都是日常瑣碎的小事,今兒大營裡的將士們捉了野雞,結果肚子裡掏出了幾個雞子,燉在湯裡很美味……或者是營前的哪個將軍收了家書,驚聞兒子出世,喜極而泣哭得滿大營都知道,諸如此類的雜事。

飛燕也是依樣畫葫蘆,告訴驍王自己的日常,今兒腹內有了胎動,想必是個淘氣的,昨兒有幾隻麻雀在屋簷打架,嘰嘰喳喳爭搶著屋簷下的一處間隙作窩,結果有一隻滾落了下來,竟是自個摔暈了……

只是,這書信裡從來不說半個「想」字,只因那字是個碰不得的拉環,一旦啟開,便是思念如洶湧的江河噴薄而出。

每一天都是這樣平淡無波的流淌而過,飛燕終於深切地體會到了「平安便是福」的真諦,惟願一直都是如此,便是不得相見,但知良人安康便好,也不願驟然再生出什麼風波。

可是又過了半個個月,這一日卻是從早晨盼到日暮黃昏,卻一直沒有等來肖青親送的書信。寶珠看著一直佇立在門口的飛燕,不無擔憂地說:「側妃,這天兒風大,還請在屋裡躺著吧,奴婢在門口替您瞭望著,若是肖將軍來了村口,一準兒馬上告訴您。」

飛燕驚覺自己竟然站了近半個時辰了,這才挪動了腳步回轉到了屋內的暖炕上去。方才站得久了,腿腳難免有些發酸,在熱烘烘的暖炕上一熏,血液通暢了起來,便是睏倦得睜不開眼。這幾日飛燕倒是不吐了,就是嗜睡得厲害,所以一沾到枕頭,便睡得有些不省人事。

朦朧的睡夢中又是熟悉的情景,自己依靠在一個溫暖而寬敞的懷中。那用力的大掌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腰背。被那熟悉的氣息籠罩竟是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心安之感,飛燕慣性地倚靠了過去……

過去無數的夜裡,她都是在回擁的那一刻,被空虛之感驚醒的。

可是這一次,伸出的胳膊竟然是滿滿地摟抱住了溫熱而堅實的軀體,飛燕將臉頰在那胸膛上磨蹭了幾下才漸漸發覺不對,猛地睜開了眼,面前果然是寬闊的胸膛,抬眼一看,一雙深邃的眼正含笑凝望著自己……

飛燕只覺得腦袋嗡的一下,幸福竟是來得這麼迅猛,她什麼也說不出,只是伸出手去掐那俊臉的臉頰,看看那觸感是否真實。

男人的臉被掐得有些變形,便伸手也捏住了她俏生生的臉兒,可是一觸及那滑膩的肌膚,還是忍不住上前啄吻了一口:「燕兒,是我,不是夢……」

眼前的男人照比記憶中的要消瘦了些,可是臉色卻是不見半點紫黑,已經恢復了正常的膚色。她什麼也來不及說,只是高興地喊了一聲,一把便摟抱住男人,將自己的柔唇緊貼了上去,與他的緊緊糾纏在了一起。

驍王抱緊拚命往自己懷裡鑽的小女人,貪婪地嗅聞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奶香味。許久不見,怎麼這身上竟是這般的香甜了?若是可以他真是想立刻撥開這甜美身軀上的內衣,親自用唇舌品嚐每一寸的香甜。

可是方纔,當他來到暖炕前時,看見正在酣睡的女人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心內的激盪只是不必言表,這腹內的小淘氣,竟是又長大了許多,這幾個月沒有爹爹陪伴在身旁,可是累著了娘親?可是那小腹也是提醒著他便是再怎麼渴望,也是要抑制住慾念,只能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裡,輕輕啄吻以慰相思之苦。

二熱吻了一陣,才是勉強分開。飛燕又狠狠咬了驍王的下巴一口:「竟是憋著壞,也不說要來,讓我白白等了一天,還以為你……」

驍王伸手探進飛燕的前襟,挼搓著溫潤酥軟低聲道:「今日鍾平說本王毒性已經盡去了,便是馬不停蹄趕來見你,竟是被說成了使壞,不然本王先走了,過幾日遞了拜帖再來看你……」

還沒等那話說完,那腆著肚腩的小女人就是使勁按住了他,翻身便騎在了他的身上,惡聲惡氣地道:「大膽!既然是來了盤絲洞,不交出些精血出來,哪個能放你走!」

這般劫色女妖的派頭,在那一向端莊的女子身上真是著實難得一見,也是這幾個月的相思憋悶,加上過了妊娠的反應,愈加有些難耐了,還真是勾出了白露山女匪頭子的幾絲霸氣。

驍王被那纖細的素手扯開了衣襟,拽下了褲子,露出了男色生香,幾下便是被盤絲大王得了逞去。

只見他的燕兒,長髮披散在瑩白的鵝蛋臉側,一雙鳳眼媚波如絲,活脫便是勾人魂魄的精怪,胸部也是因著懷孕而變得更加鼓圓,就算是腹部微隆也是無損於她的艷美,這一讓足足禁了「色」字已久的驍王如何能抵擋,若是再一味推諉可真就是唐僧附體,不是個真男人了!

雖然是激情難以抑制,但是驍王小心地控制著力道,加上飛燕在他之上,便是如同騎馬擺著腰享受便是,一時間倒是讓那小女人得了趣兒去。

二人夫妻重逢,便是歡愛興盡方才歇息下來。

飛燕倒是舒爽得很,不過驍王卻是只微微解了饞意而未盡興,畢竟燕兒現在懷了身孕,若是照著解饞的「吃法」便是將那女人按在床上三天三夜都是不盡興,這樣淺嘗輒止竟是有種心火越燒越旺之感。

好容易哄著燕兒又睡下了,驍王便披著衣服命寶珠取來這屋裡常備的酸梅湯,鑿了些冰碴進去,這才渴飲消了些火氣。

可是剛一躺下,那綿軟的身子又是帶著撲鼻的奶香纏了過來,驍王自覺得那肚子的些個碎冰俱是蒸騰成了水汽,從毛孔裡爭先恐後變成汗湧出來。

轉身將那不安分的小女人牢牢地鎖在了懷裡,驍王恨恨地說:「且等你生了……再……」

一時間,屋內的燭光漸漸搖曳熄滅,二人糾纏在一處的呼吸聲裡,滿是久別重逢後的心安……

北疆的善後,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白露山被一舉攻下,山上的防守將士,在大齊強大的火力下潰不成兵,最後在阿與公主的帶領下宣告了投降。大齊一舉攻佔久而自治的白露山,肅清了匪患後,在遵守與犬哈公主的承諾的同時,在白露山圍城駐兵。便是允許胡戎在春夏缺水時,部族來此駐營定居,但是地方治理的權限卻是牢牢掌控在大齊的手中。

那個阿與因著懷有身孕,倒是免了一死,可是因著山寨動盪,到底是受了驚嚇,早早動了胎氣,早產了足有二個多月,再加上難產便是血崩而亡。

而那個宣鳴卻是不知去向,審問遍了白露山上的眾人也是毫無結果。驍王心知那宣鳴若是不除必有後患,便是命竇勇留下繼續追查晉王宣鳴的影蹤。

驍王建此奇功震動朝野,班師還朝那一日,皇帝親自登上了彭天門為他最最驍勇的二子接風洗塵。

當驍王身著閃亮的金甲,騎在駿馬之上,巡遊到了京城的彭天門時,街道兩旁的百姓便是高聲呼喊著驍王的尊號,歡呼聲此起彼伏。甚至有許多的小童,學了驍王的模樣,披掛些穿了繩子的竹片在身上,跨著青竹,猶自威風地巡街追逐。

霍允一臉笑意地看著城門下高頭大馬上的二子,接受著文武百官的恭賀慶祝,不過在聽聞到城下百姓的震天動地的呼喊聲時,那眼底的笑意卻是一點點地清減了……

隆重的接風喜宴一直鋪擺了足足三日。

飛燕便是早早回了驍王府。

京城的驍王府也是熱鬧非凡,因著許久沒有迎回主子了,府內雖然大小物件一應俱全,可是也是有需要修繕的地方。

從淮南提前回來的魏總管一臉喜氣,指揮著僕役們料理著大事小情。他老人家在淮南程無雙的手下時,竟是被貶到了門房處,照管著角門,何等威風的大總管竟是落得這步田地,在淮南時那幾個月的苦楚,讓魏總管是愈加地思念那個平易近人的側妃。

現在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那個程無雙因著違反了軍規,影傳是被她的父親給下令處死,只是其中關係甚大,京城裡的權貴都是不敢將此事端到檯面上去議論。可是有一樣事情卻是坐實的,那個驍王絕對是命裡克妻的,竟是皇帝親賜的姻緣也落得這樣陰森可怖的下場。一時間,驍王雖然又力戰功,隱隱有凌駕於儲君之上的趨勢,但是各府的千金卻是按兵不動,不敢再步程家的後塵。以後這府裡總算是得了清淨,他魏總管更是要盡心伺候側妃周全。

驍王在宮中宴飲了三日後,抽了空子,去給沈皇后請安。

還沒入宮門,便嗅聞到了宮門裡檀香繚繞。宮人傳話說是皇后正在禮佛,請驍王在殿內坐下稍等片刻。

對於驍王來說,面見皇后需要久等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便是悠然自得地做好了等上一個時辰的準備。

哪裡想到,還未飲完一盞香茶,皇后已經在李嬤嬤的攙扶下出了佛堂。

當驍王抬眼望向母后的時候,心內也是微微一顫,記憶中那個金釵滿頭,明艷萬狀的母后竟是許久未見後,一下子衰老得有些不成樣子了。

那鬢角的斑白便是再名貴的金釵也遮擋不住,眼角的皺紋也深刻得叫人難以忽略……那是經常哭泣而留下的難以磨滅的印跡……

驍王不由得想起自己宮中的耳目說起的,自從安慶公主出事後,皇后便是終日以淚洗面的事情。看來妹妹的失蹤真是讓一向看似冷清的母親傷透的心的。

給母后請安之後,少了以前冷嘲熱諷互相刺探的對話,母子二人一時間竟然是相對無言。

驍王與母后實在是沒有什麼親近的話題,而那沈後,也只是略顯疲憊地半靠在軟榻上,任著李嬤嬤替她揉捏著方才在蒲團上打坐而微微有些酸麻的腿。

驍王在椅子上略略調整了一下姿勢,眼角突然掃到一旁的食盒,便驟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開口道:「此次入宮,兒臣也沒有備出什麼好的孝敬母后,便是送上幾盒子糕餅請母后品嚐。」

一旁的宮女聞言,將四層的食盒打開,取了幾碟子精緻的,端到了皇后的近前。

沈皇后一看,這顏色暗紅的糕餅卻是新野當地的小食薯粉圓。這薯粉圓原是沈皇后的最愛,用的是新野當地特有的不到一巴掌的小紅薯打粉磨碎,再混了蒸好的紅豆餡油炸,外焦裡內,別有一番風味。

只是入了京後,御膳房裡呈上的各色點心實在是太多了,而這樣端不上檯面的小吃,日子過得久了,便跟在新野的窮日子一起儘是忘得乾淨了。

沈皇后見二兒子突然端來這樣的家鄉風味,一時間也是百感交集,用銀叉戳了一個,慢慢送到嘴邊一咬,卻發現這裡面暗藏玄機,這內裡包裹的卻是不紅豆,而是消食之用的篦豆,這豆子入藥可消食,可是味道甚是刺鼻,雖然御醫給這幾日存食的皇后開了方子,卻是難以下嚥,也不知道這做餡的人用了什麼心思,那篦豆竟然盡去了異味反而搭配了薯粉圓有了幾絲香甜……

雖然是個簡單的小食,可是內裡的用心卻是沒有半點的清減……

沈後慢慢地吃下了這個藥膳粉圓,又用香茶漱口後,才開口道:「倒是用心了,連本宮的喜好都是拿捏得甚好,這可是不是老二你的秉性,十有八九是你的那個側妃的手筆吧?」

驍王連忙道:「兒臣的妾室尉遲氏的確是經常掛心著母后的身子,昨日宮裡的御醫去兒臣的府上為她診脈,無意中說起母后胃口不太好,便是心內有些焦慮,這薯粉圓也是她今晨一早起來和面,親手揉捏的。」

沈後聞言,眉眼微動,過了一會接著道::「也是難為她了,她是快六個月的身子了吧?倒是不要太過操勞了。」

驍王恭敬道:「五個月的身子了。」

沈後點了點頭,又說道:「你們哥幾個,算是你得子最晚,按理說,母后該是為你高興的……可是子憑母貴。她雖然是賢良的,卻到底不是正妃嫡妻的底子,這孩子生出來若是個男孩,也只能是庶子,難以繼承你驍王的爵位啊!」

驍王垂首道:「母后所言極是,所以兒臣也是特來為了尉遲氏的進位請教母后,還望母后提兒臣指點一二。」

沈後聞言倒是微微詫異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眉頭微微一皺道:「你的意思……是要將她扶正?」

驍王起身恭敬跪下,垂首道:「兒臣正是此意,還望母后能成全。」

沈後揮手讓驍王起身:「此間就是我們母子二人,起來說話吧……想不到我們霍家竟是有個長情的人,那尉遲氏可是過門多年了,怎麼這癡迷的勁頭還沒有過?你若是為了那嫡子的身份,娶了正妻,將那孩子過繼過去便是了。何苦要幹這小門小戶都做不出來的路數?便是鄉野間只有幾畝薄田的鄉紳續絃,也沒有將妾室扶正的道理啊!」

驍王並沒有起來,依然跪下說道:「兒臣並不是但為了嫡子身份的緣由,而是在今生今世,便是打算只與尉遲氏一起共度餘生。」

這話讓沈後聽得著實是微微有些一驚,過了許久才緩聲道:「若不是你經常走南闖北,本宮還真以為你是在書房門憋悶出來的癡呆書生,說出這樣的話來,不怕以後自己扇了自己的嘴巴?就像你父皇當年迎娶時,也是誓言絕不納妾,可是現在……

有些話,莫要說得太滿,世事難料,以後的事,誰也是不知道。依著本宮看,你現在還是有些少年兒郎的心性,與那尉遲氏感情相處得好,便是容不下了別人。可是現在你許了她這樣一個圓滿的,又是將她扶正,可曾想過以後若是改了主意,待得她年老色衰後,又愛了那新鮮嬌嫩的,她這個正妻可是有容人之量?」

沈皇后倒是許久不曾與兒子說出這麼多大話來。若是從旁人的角度看,她的這些個話也是不無道理的。

驍王不欲辯駁自己的情真幾何,他做事向來是注重結果,於是便再次下拜道:「兒臣心意已決,還望母后成全。」

沈後無力地揮了揮手,這下跪的不是別人,乃是一向主意正,膽子大的老二!他若是下定決心去做的,旁人誰能阻攔?

「這原也是本宮做不得主的,你若是想好了便是去請示你的父皇吧!」

驍王沉聲道:「兒臣已經稟明了父皇,他的意思是請母后您來定奪。」

沈後一聽,卻是怒極而笑了,皇上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