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堂之上,政局倒是日漸明朗。國君與儲君一同不再早朝,位列於文武百官之前的乃是大齊的二皇子。
只是那驍王平日裡就波瀾不興的臉,現在愈加難以預測,如今這局面已然是他穩操勝券,可是那如刀刻一般俊美的臉上還是看不出任何的情感起伏,讓人愈加不敢親近。
驍王在朝堂上的威嚴,從來都是憑藉著自己的軍功與能力換得的,大齊半壁江山乃驍王所得並非浪得虛名,站在百官之首的男子就算沒有父蔭庇佑也是穩立不倒的,所以現在雖然皇帝病得詭異,卻是無人敢當面質疑驍王。
尉遲氏得封,尉遲敬賢自然是首先出列替家姐寫過隆恩。如今他在工部做得甚是穩紮穩打,已經官至二品,前途不可限量,尉遲侯府的光景再不是幾年之前無品無階的落敗了,出一門女子成為王府正妃,倒也勉強說得過去,畢竟驍王尚未冊封太子,所迎娶的也不是未來的皇后,身份上的考量自然少了幾分。
再說那尉遲氏當初被休離的理由也實在荒誕,「食果未去果核」算是哪門子理由?看上去倒像是夫妻一時口角賭氣才被驅趕出府門的。如今尉遲氏在皇后的面前討得了歡心,由皇后做主,以正室的身份得以重新歸府,可真是因禍得福,讓滿京城的妾室側妃們羨慕不已。恨不得挑個大些的果核,也噎了自家的老爺,得此奇遇!
只是禮部卻是左右犯難,簡直操碎了心膽。如今儲君之位空懸,皇帝共有六子,除了皇后所出的三子外,還有慧貴妃所出的一子和宮裡嬪妃所出的另外兩子,最小的那個還是上個月才落地的。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儲君之位除了驍王再無合適的人選,。
可是驍王竟是不急,如今手握朝堂重權,卻是並沒有急著稱帝,依然按部就班做著自己應盡之事,這般的氣定神閒,一下子粉碎了之前眾人猜測的驍王必將趁著此時篡權上位的謠傳。
驍王雖然不急著為自己正名,但是迎娶正妃的儀式卻是鬆緩不得。除了禮部自己從國庫調撥的銀兩之外,驍王府還另外撥了銀兩過來,大概的意思是正妃的成禮萬萬莫因為短缺了銀兩而辦得寒酸流於俗氣,大到成禮流程,小到器具杯碗務必精緻細雅,挑不出半分的錯處。
可是眼下皇帝到底是病重著,而驍王送來的章程,加上兩下劃歸到一處的銀兩,這成禮的規模早已經超過了當初太子迎娶傅家千金時的規格了,這樣的逾越禮制當真合適嗎?
禮部不敢妄自做主,呈報到了皇后那裡,彼時國舅爺正在面前皇后,皇后聽了禮部的呈報後,淡淡地語道:「今時不同往日,大齊國力日盛,這些個銀兩也算不得鋪張,如今霍家愁絮不斷,也該是要有些喜事好好沖蕩一下,告訴禮部便去照著驍王的意思辦,只當是給皇帝沖喜了……」
皇后都是這般言語了,理由也甚是冠冕堂皇,禮部倒是如釋重負,心內也落了底,便是依著驍王的章程緊鑼密鼓地準備去了。
待得殿內無了旁人,沈茂公微微欠身道:「皇后,不知臣方纔之言,可是會考慮?」
沈後微微抬眼看了看自家的兄長,微歎口氣言道:「以前本宮一心是維繫著娘家,只因著一點,當初爹娘反對本宮嫁與霍允,斷了錢銀供養,是兄長你背著爹娘周濟於我,讓我的那幾個孩兒不至於因著短缺衣糧而忍饑挨餓。這般恩惠,本宮一直銘記於心,所以自入京以來也一直對你多加維護,以至於招了霍允的猜忌厭煩……」
說到這,沈茂公連忙撩衣跪倒在地:「是臣拖累了皇后,但是如今宮中已經是在皇后您的掌控之中,驍王因著一心迎娶那尉遲氏而未及登位,皇后您還是要早作打算啊!臣早已經修書給了三皇子,讓他即刻歸京,只要您點下頭來,臣即可聯絡自己的部將門生,早作安排,趁著驍王成禮時,將他拿下。只要您代傳聖旨,將龍位傳給三皇子,到時他一定會銘記我沈家的大恩,才可讓我沈家立於齊朝不倒啊!而且皇后,你可要想一想,三皇子到底是跟您親近些的,您的話他不能不聽,可是那驍王……您的話,他可是會真的入耳?」
沈後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將自己手裡的佛珠砸在自家兄長臉上的衝動,只是那聲音愈加陰冷:「大哥考慮的倒是周詳,可是你只考慮了沈家,可曾考慮了本宮的兒女?如今那太子還被囚在雲龍寺,被迫剃度出了家,但是總算是保全了性命,難道本宮剩下的兩個兒子又要爭搶得你死我活嗎?大哥,你也是有些貪了……在朝經營了這麼久,本宮都看透了,你怎麼還執迷不悟?老二不是他的老子,如今沈家若是協助他順利登基,便是立下赫赫不朽的功勞。他是個念情之人,必不會薄待沈家。
可是若你一味想著冊立你沈家能控制得了的君王,那個老二可不像他老子那般沽名釣譽,只會偷偷摸摸做些借刀殺人的勾當,萬事講究個臉面!到時,只怕老二冷血起來,會不顧本宮的情面讓沈家灰飛煙滅……本宮若是眼看這禍事發生,還有何顏面去黃泉之下面見爹娘,哥哥,你這是逼著妹妹難做啊!」
沈後則毫不留情面的話,說得沈茂公有些下樓不來台,所幸這密室內也就是他兄妹二人,他猶不死心地言道:「可是皇后,您要知道,驍王以前便是對沈家多有意見,若是……」
沈後揮了揮手,不讓沈茂公接著說下去:「官至一品,位極人臣,滿門王侯的沈家,換了哪個帝王都是不喜,可是富甲一方,專心於經商屯田的沈家,他霍尊霆還是能容得下的。以後他登基,那尉遲氏乃是新任的皇后,尉遲一門也該接納下新的國舅榮寵了,本宮老了,累了,只想好好地在宮裡靜養度過這最後的的時光,哥哥你若是真的聰明人,該知下一步如何去做了……」
沈茂公的眼睛慢慢瞪起,還想再進言,可是皇后疲倦了,他也被李嬤嬤請出了宮門。
當宮內的眼線將沈茂公請見皇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稟報給驍王時,他正在府內挑選著玉盤裡的明珠挑選了兩顆最大的明珠,看了看成色後,便問:「從宮裡出去後,那國舅爺可還去了哪裡?」
「回稟驍王,沈茂公便直接回了府,第二天似乎害了急症,請了宮裡的御醫瞧著,似乎一時間好不了,這幾日不是一直告假呢!」
驍王捻著明珠微微勾起嘴角:「倒是識時務的,看來母后的話他是聽懂了,不過埋伏在沈家四周的人馬先不用撤走,若是沈家人口出入頻繁稍有妄動,可以自己見機行事立刻封府。」
屬下領命便出了書房去了。
驍王將選好的明珠放在了書桌上的小花籃裡,裡面一早擺放了鮮花香草,他將兩顆明珠放入了小籃子裡,便起身走了出去。
此時夜幕降臨,屋外已經罩上的墨色,可是當他拎著小花籃走在庭院裡時,這南海進貢的明珠便在月色下閃閃發光映得整個花籃都在閃光……
今天一早,飛燕便回了尉遲侯府,驍王這一天準備著成禮的瑣事,到了晚上才得了空子,準備出府拜會美人。
明天便是正式成禮,迎娶正妃的日子了,其實按理說飛燕應該再幾日先回尉遲侯府裡,等待出嫁。可是從行宮回來後,驍王一時捨不得二人再次分離之苦,直到今天早上,才送她回轉尉遲侯府,好第二日再迎娶進門。
單說今天一早,當飛燕歸了侯府時,一時間真是被叔伯家胡同口的橫七豎八的馬車驚到了。前來拜謁尉遲侯爺的貴客,從府門開始擺著長蛇陣一直丟甩出了胡同口。這可是大清早,也是不知他們都是排了多久了,可是長庚星升起便來排隊了?
當馬車路過隊伍時,飛燕無意中看到了叔伯以前落魄時的酒友們,其中一個下巴留著鬍鬚的,赫然就是自己準備入王府為妾時,到自己家中大發厥詞,言語多有輕視的京中小吏——孟大人。
此時他雖然被一路擠到了排尾,可是卻是神采飛揚,正眉飛色地跟周圍的人講述著自己當初因著尉遲小姐初嫁王府,他被尉遲侯爺請入府裡吃酒的情形。
「各位有所不知,那尉遲王妃,我可是親見過了,嘖嘖,天庭飽滿,珠圓玉潤,說句不敬的,那是鳳儀之相啊!當時我便說此女不俗,他日當時人中之鳳!你們看,我說什麼來著?可是准與不准?」
周圍的人聽得連連點頭。飛燕放下簾子啞然失笑,費神去想,可是怎麼也想不出他當日除了幫著沈家小姐幫腔,嘲諷自己乃是前朝的遺孤,入門的小妾外,還說了哪些誇讚之言。
世人這趨炎附勢的心態,再次讓飛燕心生感慨。
因著門口站著閒雜人等,飛燕乾脆是從侯府的角門入府,倒是得了清淨。等到府去時,敬柔一早便到了,正指揮這僕役擺放的府裡的花草,此時雖然春意未到,可是幾車的暖窖鮮花已經送達到了,各處也是擺放了暖盆,院子裡暖意融融。
從敬柔的口裡,飛燕才知叔伯正在見著自己的舅舅。當敬柔詢問著飛燕是否要見一見舅舅時,飛燕目光轉冷,讓敬柔推說自己甚至不爽利,避而不見。舅舅一家父子過於鑽營,如今眼見著驍王勢起,便眼巴巴的前來拜謁,想著他父子二人當初對著敬柔做下的悔婚事情,該是怎麼厚的臉皮才能來見?也虧得尉遲瑞與敬柔都是心大的,竟然能既往不咎,不過也必定是看在了她的情面上才讓這父子二人入了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