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景致活了二十幾年,都沒像今天這麼尷尬過。她手肘往後一拐,很想就地把商逸給淹死。結果反而被商逸抓住手心,放在唇邊啄了一下。蔣晟站在岸邊看他倆在水裡各種你拍我一下我還你一下,那種要哭不哭的樣子出現在臉上,讓景致看了非常不忍。

  只不過等她再張嘴,就又發現自己在這種時候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商逸那句抹黑太成功,景致一下子就覺得無可辯解,蔣晟那雙挺漂亮的眼睛望過來,景致下意識就想接一句「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這樣」,但這句話出現在電視劇或者小說裡的時候,其實代表的內涵往往都是「事情確實是你看到的這樣」。

  於是景致就啞了。

  在她啞口無言的過程裡,這兩個男人居然也不說一句話。蔣晟的眼神明顯得很,哀怨裡帶點絕望,絕望裡帶點失望,失望裡帶點痛苦,糅雜在一起,天地都要為之動容。商逸相對來說就坦然自若得多,臉上基本就是在明明白白寫著「乖啊快別胡鬧了但凡我還有一口氣你以為你會出牆成功嗎眼下我都給你們創造了這麼好的分手機會了你怎麼還不趕緊提出分手?」

  「……」景致咬咬牙,低聲對蔣晟說,「你先出去一下可以嗎?」

  蔣晟進來的時候,外面從杜六那裡借來的兩個保鏢受到商逸的特別吩咐,對他沒有多加阻攔。等到蔣晟一臉渾渾噩噩地出去,這倆人也跟著從一地瓜子殼旁邊站起來,拍拍手守在按摩室外。結果站了沒一會兒就聽到裡面傳來疑似東西被撞倒的聲響,緊接著就是一下下如擊鼓一般的悶錘,這些聲音從本該優雅安靜的按摩室裡傳出來,怎麼聽都怎麼覺得詭異。

  倆人面面相覷了兩秒鐘,保鏢甲嚥了口唾沫,先開口:「……A市的人幹那啥的時候都這麼激烈嗎?」

  「……以前聽說商少爺對SM莉特別感興趣。」保鏢乙說,「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調教?」

  他倆話音一落,就聽見裡面又傳出「砰」地一聲沉悶槍響。

  兩人又面面相覷了兩秒鐘,保鏢甲試探開口:「……這,是新式調教?」

  保鏢乙:「據說商少爺喜歡另類情趣……」

  三十秒後,按摩室的門被推開,景致頭也不回地離開。又過了兩分鐘,守在門口左邊的保鏢甲:「我怎麼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你說,我們今天被派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聽活春宮的嗎?」

  「對啊我也有點不理解……而且那位景小姐都已經走了,難道調教這種事還可以自攻自受的嗎?」保鏢乙有點疑惑地說完,突然清醒,一拍腦門,轉身往按摩室裡跑,「壞了,快快快,快進去看看!商少爺好像把SM玩過頭了啊親!」

  商逸確實被槍擊,不過離死還差著一大截。他剛說了一個字,景致就開始拿他當沙包打。商逸沒反抗地任她揍完除了頭部以外的所有身體部位,沒想到她還沒洩憤,往後退的時候腳下一絆,正好絆在商逸之前隨手扔到沙發扶手,此刻又滑到地上的那件外套上,然後正好就碰到那把口袋裡的小型手槍上,然後正好那把手槍被絆得露出半根槍管,然後正好就被景致低頭看到。

  商逸眼睜睜看著景致把那把槍迅速握在手裡,眼也不眨地直接對準他,景致本來就是個僅次於他的變態,現在又處於盛怒狀態,簡直什麼都有可能做出來,商逸再是鎮定,此時也忍不住開口:「景致你清……」

  後面的「醒」字還沒說出來,他就已經被景致一槍擊穿了肩膀。

  景致早就跑得無影無蹤。當天晚上商逸就被私人飛機連夜載回了A城。

  杜衡對自家老闆被槍擊一事表示了嚴重的關切與震驚,並且對M城杜六進行了恐嚇與譴責,順便還在接回商逸的同時把那兩個保鏢也弄上了飛機。還在天上的時候杜衡就開始進行審訊,結果眼前這兩人完全一副痛哭流涕冤枉至極的表情:「杜總助你明鑒啊!是商少爺吩咐我們不得進入的!而且事實也不是你想的那樣!真正的事實是商少爺與景小姐在按摩室裡玩SM,中途玩過火了才會導致這種情況發生的!」

  「……」杜衡心說尼瑪這的確符合我家老闆的惡趣味,但在外人跟前商家的面子還是要堅決維護的,於是清了清嗓子,仍然怒道,「胡扯!你倆才玩SM!你倆一輩子都玩SM!你倆全都是M!」

  杜衡不由分說把倆保鏢的嘴巴用封條黏上,直接命人拖了下去。然後他轉頭就給賀晚非打電話:「賀少爺!您快點從H市回來吧商少爺他今天中了很嚴重的槍傷!您快別樂不思蜀了好嗎您再不回來主持大局這邊就要天下大亂了!羅密、兜」

  「啊您說什麼?怎麼會中槍傷?這個……」杜衡咬咬牙,閉上眼,大義凜然地回答,「是……是因為一場玩過火的SM!」

  然後杜衡又給C城大佬打電話:「哎呀楚少我家老闆中槍傷了後天的聚會恐怕去不了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在這裡替我家老闆向您道歉!什麼您說什麼?怎麼會中槍傷?這個……是,是因為一場玩過火的SM!」

  ……

  於是等商逸從麻醉中醒過來,頭一句聽到的就是鄢玉長長一聲感歎,包含著幾分刮目相看的意味在:「商少爺,真想不到你跟景致玩調教,居然你是M啊。」

  商逸:「……」

  「我之前一直以為你變態流氓又仗勢欺人,現在看你被景致玩到全身青腫還中了槍傷,我才發現我之前的理解是完全錯誤的。」鄢玉拿同情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半晌,「商少爺,我真沒想到你這樣表裡不一。唔……這麼說也不對,畢竟你長得就像個小白臉。你這種內心求虐表面虐人的行為讓我不由自主想到了希特勒,需要我給你做個測試看看你是否人格分裂嗎?」

  沒有上下文語境,過了半晌商逸也沒能領會出鄢玉這段話所隱含的背後意思,但按照他的性格,是無論如何不會承認自己已經被繞暈了的,於是面無表情地說:「你才小白臉。你全家都是小白臉。」

  鄢玉當即回應:「你全家才小白臉,你祖宗上下十八代都是小白臉。」

  「……」商逸面無表情,「我都成這樣了你還不肯讓一讓口舌之利嗎?」

  「你是在開玩笑嗎?」鄢玉整了整袖口,慢條斯理地說,「我苦苦等了這麼多年才等來你躺在病床上任我診治的一天,你以為我會不好好利用嗎?有能耐你現在就站起來打我啊?你打啊?」

  商逸:「……」

  商逸的噩夢遠遠沒完。他親愛的胞弟賀晚非聽說他醒過來,第一時間趕來了診所,坐在床沿無聲地打量兄長許久,有些語重心長:「哥,情趣這玩意兒就跟大麻一樣,來一點兒那叫調劑,縱欲了就會傷身。其實不用我說,這些你自己都知道,怎麼還會弄成這樣兒呢?」

  商逸:「……」

  很快C城跟商逸交情頗不錯的楚少聽說這一消息,也趕過來湊熱鬧,整了整風衣坐在凳子上,托著下巴瞧他半天,斟酌著開口:「我第一反應還以為杜衡說的是托詞,也不敢相信居然是真的……商逸,你玩SM玩到這份上,真給咱們幾個丟臉。咱倆絕交吧,以後可別說我認識你啊。」

  商逸:「……」

  最後出場的是杜衡杜總助,他剛把病房門關上,就聽見商逸陰森森地開口:「給我跪下。」

  於是杜衡下意識肩膀一抖,還沒問明白就膝蓋一彎跪下了。

  商逸冷冰冰地一條條列出來:「工資減半,永不加薪。今年明年後年大後年你的福利全都取消。等忙完這一段就滾去地牢給我面壁思過,一個月只准喝涼水吃糠窩窩。寫五萬字思過書,要手寫,明天這個時候交給我。行了,你可以滾了。」

  杜衡:「……老,老闆,我,您為什麼……」

  商逸額頭青筋直暴,一個茶杯扔出去,「啪」地砸在杜衡身上:「你他媽才小白臉!你他媽才玩過火!你他媽才縱欲傷身!你他媽才調教!你他媽才丟人!你他媽才是M才是受!你他媽全家都是M都是受!上下祖孫十八代都是M都是受!滾!!」

  「……」

  於是杜衡就被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