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委屈了?」宋域低頭,親了親她的眼睛,問道。
穆颯點了點頭,又情不自禁地往他的懷裡貼了貼,他的懷抱寬敞,厚實又溫暖,給人安全感,他伸臂摟住她,應允她的撒嬌。
「我想媽媽了。」穆颯呢喃,「好想好想。」
「媽媽在的時候,怎麼安慰你的?」宋域微笑地問。
「抱著我,給我做好吃的,哄著我。」
「怎麼哄?」
「叫我寶貝。」
宋域的嘴角彎了彎,下巴輕輕磨蹭她的額頭,說了句寶貝。
他的聲音本來就好聽,低低的,清潤如夜晚的一池涼水,此刻說出如此寵溺的兩個字,帶著些許愉悅的尾音輕輕上揚,傳入穆颯的耳朵裡頭,她的心不由地顫了顫,隨即跳得很快。
媽媽說的寶貝和老公說的寶貝效果太不一樣了,前者是親暱樸實,後者是性感,磁性地將你整個人包圍,骨子都酥軟下來。
一整天的不愉快在此刻煙消雲散,穆颯吸了吸鼻子,撲哧笑出來:「你真的當我是孩子啊?」
「你可不就是個孩子嗎?」宋域說,「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連隱藏都不會。」
穆颯伸手撥弄他西服外套上的扣子,一下沒一下的,慢慢地將下午在穆家發生的不愉快說出來,當然她省去了景至琛對她的動手動腳。
「你說我錯了嗎?」穆颯問。
宋域想了想說:「這事比較敏感,你說和不說對某些人而言都是錯,所以你不用去計較他們的看法,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按自己的意願來。」
穆颯點了點頭。
宋域突然輕笑了一下,用手捏起穆颯的下巴,逼近她的臉:「你們為什麼都喜歡那個景至琛,他有什麼好的?」
「那是以前的事了。」穆颯想了想還是決定坦承,「我畢業後就進維格了,那時候做的是市場部總經理的助理,那個總經理每天凶我,挑我工作上的毛病,我的自信心都被他磨光了,後來經過一次工作調配,我被提升到景至琛的部門,他雖然在工作上對下屬的要求嚴格,但態度親切,沒有架子,手把手地教我各種細節工作,工作時間之外會和我們聊天,天南地北的,什麼都聊,還分享他的職場經歷給我們,我很感動,漸漸地對他有了好感。」
宋域笑意不減,就這麼看著她,不置可否,對他而言,這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新人入職場被經驗豐富,魅力非凡的老總吸引,逐漸芳心暗許,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穆颯又一次強調,伸手刮了刮他英挺的鼻子,「你不會吃醋吧。」
「吃醋麼。」他想了想,「有點,但不至於很介意。」
「你比他好很多。」穆颯加了一句。
宋域垂下眼簾,反問:「真的?」
「真的。」
「再說一遍。」
「你比他好很多。」
他低下頭,唇貼上來,封住了她的,手掌輕按她的後腦勺,吻了好一會才鬆開,故作無奈道:「我竟然淪落到要和別的男人比。」
穆颯用手撫了撫他的眉心,輕輕搖了搖頭。
他捏了捏她的臉,然後起身走到主機邊上,按了鍵,放起舒緩音樂。
輕慢,悠悠的音樂傾瀉出來,很快包圍整個客廳,穆颯沉重的心情完全釋然了,緊繃的神經放鬆後立刻感覺有些餓了,被宋域拉到長桌前吃飯。
「不管怎麼樣,飯必須按時吃。」他盛了一碗飯,放在她面前,伸手拍拍她的腦袋,「否則會將胃搞壞的,我們公司每年都有人去照胃鏡,發現各種嚴重問題。」
「什麼問題?」
「糜爛,潰瘍和癌變。」
「你別嚇我。」
「怕了?」他夾了顆菜心放到她的白米上,「所以你要按時吃飯,以後別等我了。」
婚後,他工作一直很忙,回家超過八點都是常事,她每次都會等他回來一起吃飯,這個壞習慣被他說過好幾回了,她就是屢教不改。
「那以後我幫你準備小點心,你回來的路上可以用來墊墊肚子,不至於餓過頭。」穆颯提議。
「好。」他點頭。
吃完飯,他難得地放下手頭的工作,陪她看了一本意大利電影,劇情很簡單,一群失明的孩子對這個世界的探索,但是台詞很美:藍色是騎腳踏車時風吹在你臉上的顏色,棕色是粗糙的樹幹的顏色,紅色是如火一般,太陽下山的顏色。
我們看不見,但可以摸到,嗅到,聽到。
穆颯看得很認真,不知不覺中宋域起身走開,等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罐酸奶,遞給她,是她喜歡吃的大果粒,每晚十點鐘她都會喝大半罐,他已經知曉她的習性。
打開後,美美地吃一口,咀嚼裡頭的果肉感覺特別幸福。
他一手搭在沙發椅背上,靜靜地看她,然後伸手擦過她的鼻尖,她總是將酸奶吃到鼻子上去。
「週末我們去划船好不好?」穆颯提議,「我好久好久沒劃過船了。」
「才週二就安排週末的事情了?」他笑。
「去不去啊?」
「沒問題,你想去哪裡玩我都帶你去。」他隨手拿過玻璃杯喝了口水,作出承諾。
週末,兩人吃完了中飯,準備去划船。穆颯特地準備了一隻竹籃子,將搾好的水果汁,烘焙好的巧克力餅乾和蜜餞果子一樣一樣地放在裡面,打算等會一邊欣賞湖光山色一邊吃,雙重享受。
不料,宋域臨時接了個電話,聽了幾句後神色就變得凝重,掛下電話後說有個事情必須去處理,今天遊湖去不成了,下次再去,讓她在家裡休息或者去商場shopping也行。
穆颯心裡一陣失落,但還是幫他穿上外套,叮囑他開車慢一點。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嘴角,說了句抱歉。
宋域匆匆出門,穆颯在客廳裡轉了一圈,有些無聊地上樓回房小睡了一會,待時間過了近一個小時,手機來電,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機接起電話。
是陸西瑤。
「颯颯,你才我剛才親眼目睹了什麼大事?!」陸西瑤的語氣很急,她好像置身在鬧市區,背景有車聲。
「什麼大事?」
「我中午陪老媽和姑姑在湖畔居吃飯,吃完飯後她們兩老姐妹打車到絲綢市場逛去了,我溜躂到了綠茵路,竟然看見有幾個鬧事的人在砸店,砸的是一家茶藝店。」陸西瑤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然後呢?」穆颯問。
「然後,我就看見你那美人大嫂了,她一個人走出來和那幾個人交涉,挺有巾幗風範的,那幾個人不依不饒的,嗓門很大,不一會就引起好多人的注意。」
「真的假的?」穆颯的瞌睡完全醒了,她想起來了,莫紫璇的確是開了一家茶藝店,店舖地段很好,在栽滿了法國梧桐樹,文藝范十足的綠茵路上。
「我還沒說完呢,大概過了十五分鐘,我看見你家宋域開車過來了,他車子後頭還有輛加長的賓利,下來一排的黑衣西裝,保鏢模樣的人馬,齊齊趕來護駕,你大嫂一看見他立刻急著叫他的名字,現在所有人都進了店舖,店舖的門關得很緊,外面還掛上了暫汀業的牌子,門口還是一地的瓷花瓶碎片……」陸西瑤像是現場轉播一般,說得很細。
穆颯的心咯登一下,原來宋域臨時有事是去處理莫紫璇的事故,竟然還叫了一隊人馬,看來事情的性質比想像中的嚴重,他會不會有事?
「那現在呢,他們人出來了嗎?」穆颯緊張道。
「沒呢,門還關著呢,大概在裡面協商什麼,颯颯,你大嫂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那幾個鬧事的一看就不是良民,面相特別凶悍,剛才我看得膽顫心驚的,那幾個人高馬大的,貼得你大嫂很近,如果動起手來,她一個女人哪裡應付的了,不過我看她倒是一臉冷靜,真勇敢,換作一般女孩子看到這場面都要尖叫了。」陸西瑤說,「我都為她捏了把冷汗,幸好宋域趕過來了,及時擋在她面前,身後還跟著一隊看上去挺專業的人,現在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真要動起手來,那幾個鬧事的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陸西瑤絮絮叨叨的時候,穆颯已經飛速下了床,趿著拖鞋快步下樓。
「我就打賭你不知道這事。」陸西瑤說,「也是,他怕你擔心呢,不敢和你說。」
「綠茵路幾號?」
「啊?」
「我問你綠茵路幾號!」穆颯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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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段的路況不好,堵得厲害,穆颯坐在出租車裡,整顆心七上八下的,為宋域擔心。
待到了綠茵路口,司機停車,將她放下,她付了錢後匆匆往前跑,跑了兩百多米,找到綠茵路一百六十二號,氣喘吁吁地停下,看見那兩扇鑲嵌著玻璃的實木門緊緊地關著,門口一地狼藉,碎的景泰藍瓷瓶,斷了的茶壺柄,大大小小的茶餅……昭示著剛才這地方鬧過事。
陸西瑤就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朝穆颯揮手。
穆颯卻站在原地,沒有過去,陸西瑤見狀拎著包小跑過來,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故作輕鬆:「別太擔心了,你家宋域帶了好多人來,光人數上就是壓倒性的勝利,肯定沒問題的,再說真要有事早傳出動靜來了,從他們進去到現在好久了,一直沒什麼聲音,大概是由暴力衝突轉化成和平談判了。」
穆颯嘆了口氣,抬眸直直地看著眼前兩扇被關得緊緊的門。
兩層樓的茶藝店舖,裝修格調雅緻,路過的人都會有興趣地看一眼,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喝茶的場所,可以靜坐下來烹茶品茗,聽絲竹管弦,享受一份清雅心境,但誰也料不到此時此刻,裡面正發生著不愉快的衝突。
「你就這麼等著啊?」陸西瑤瞅了她一眼,輕輕地安慰,「那我陪你。放心啦,沒事的,宋域帶了那麼多人,吃不了什麼虧的。」
「嗯。」穆颯應了一聲。
過了好一會,門被敞開,三四個人陸續從裡頭出來,正是前來鬧事的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
「出來了出來了,沒事啦。」陸西瑤笑著拍穆颯的肩膀。
穆颯立刻上前,走上門口的石階的時候,最後一個彪悍的壯男正從裡頭出來,嘴裡低聲咒罵著什麼,屋子裡傳來宋域冷冷的聲音,他字字清晰,給人一種形容不出的威壓感:
「我倒看看以後誰還敢來這裡鬧事。」
穆颯腳步一滯,隨即又踩了一階上去,往裡頭看。
十個保鏢模樣的男人訓練有素地呈半月形站開,中間是宋域和莫紫璇,從穆颯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對著宋域英頎的背景。
莫紫璇整個人輕輕依偎在宋域懷裡,一手顫顫地按在他肩膀上,一手軟如無骨地貼在他胸膛上,整個人心有餘悸,面色蒼白,叫著他的名字。
室內一股茶香,細細的塵埃在房間裡飛舞,外頭的陽光照進來,將一切都鍍上了安詳,美麗的金色。
莫紫璇的長髮隨著風輕輕上揚,越過宋域的寬肩,淡紫色的裙襬擦過他筆挺的,沒有一絲褶皺的西褲,不得不說,這幅畫面挺動人的,像是懷舊電影裡,情侶相擁的一幕。
「宋域,幸好有你,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莫紫璇聲音輕柔,帶著繾綣和依賴,長長地嘆了口氣,有些後怕,「剛才我一直告訴自己,要冷靜,要挺住,你就快過來了……」突然間,她聲音輕下來,美眸劃過一抹震驚。
她看見了門口的穆颯。
同樣的,穆颯也對上了她的眼睛。
莫紫璇眼眸裡的震驚只停留了短短的兩三秒,隨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彷彿理所當然,彷彿天經地義,當然,這份平靜中帶著驕傲,她用如此篤定,驕傲的眼神,居高臨下地看著穆颯,輕輕道,「颯颯?」
宋域聞言側過身來,看見了穆颯臉上的焦急和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