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自知難敵(上)

愛情到底應該是什麼模樣?謝槿知並不明瞭。但她看到分離時冉妤的眼神,忽然明白,那跟自己愛上應寒時時沒有不同。她也明白,自己是帶不走冉妤了。

謝槿知跳躍回到蕭穹衍和莊沖的戰機。

蕭穹衍看到她手裡的東西,很是驚喜:「呀,這不是手提式基因存儲箱嗎?還有我的寶貝晶片盒子!」謝槿知把東西交給他,微微一笑:「這是從林的機艙裡拿來的,快收好。」

蕭穹衍立刻跳起來,把東西收進後機艙,還上了三層密碼鎖,然後讚歎道:「小知,你真是我們指揮官的賢內助!」

賢內助……蕭穹衍的地球詞彙量還真豐富。謝槿知笑了笑,到了前機艙,湊到莊沖身旁:「情況如何?」莊沖的眼睛牢牢盯著窗外的兩個男人,答:「話不投機半句話,馬上要開打。」

謝槿知站在他倆座椅旁,也望向窗外,望著應寒時屹立的身姿,沉靜的眉目。

天空不知何時陰沉下來,有零星的雨點飄落,落在窗玻璃上,也落在應寒時的襯衫上。謝槿知望著那淺淺的水痕,有點怔然。

「所以……」站在應寒時對面的林,再度緩緩開口,「我們沒有談的必要了?」

「是的。」應寒時答道。

這一瞬間,時間彷彿靜止。那兩個人的身影也仿若雕塑,一動不動,矗立在沙漠起伏的線條中。唯有雨珠,一點點「啪嗒、啪嗒」掉在戰機身上的聲音。

應寒時抬起手,摘掉了手套,放入襯衫口袋,然後重新負手而立。這簡單的動作,卻陡然讓空氣裡多了緊張的氣氛。不得不承認,謝槿知想,每次要跟人幹架時,他總是十分的帥。

林只是安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眼神裡暗暗的。

「林怎麼樣?」謝槿知低聲問。

蕭穹衍笑了笑,答:「超級高手,紫色光刃,不過……絕對不是我們指揮官的對手啦。看指揮官揍扁這個喪心病狂的傢伙!」

他這麼說,謝槿知自然不擔心了。她微微一笑,好像,也習慣看到應寒時戰無不勝了。空氣彷彿凝滯著,謝槿知屏住呼吸,等待著。

突然一怔。

她的眼珠有片刻停滯,彷彿要沉溺進某種昏暗的顏色裡。

然後她猛地回神,抬起頭,盯著林,問:「小john,藍色是什麼光刃?」蕭穹衍愣了一下,才答:「藍色?帝王之刃。那可是傳說中威力最大的光刃,縱然星流都不能與之為敵。我們都沒見過,咦你怎麼會知道?」

謝槿知心頭一震。

「我看到了……」她喃喃地答,整個人驟然貼到玻璃上,大喊道,「應寒時躲開!」

應寒時的耳根微微一跳。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應寒時突然平地拔起,躍起數層樓高。林臉色清冷地揮出雙手,湖藍色的純淨光刃,如同磅礡大海,剎那籠罩住這一片沙漠,同時朝應寒時襲去!空中的兩架戰機如同被踩中尾巴的老鼠,猛地同時拔高,堪堪躲過了藍色光刃的襲擊。

剎那後,林放下雙手,臉上浮現睥睨的輕笑。應寒時的獸耳和尾巴已同時展露,從天空中降下,單膝跪落在地,手輕輕按在沙地裡,立刻又站了起來。他抬起頭,直直望著林,眼睛裡似乎有許多情緒在湧動。

蕭穹衍的戰機在空中轉了兩圈,勉強停穩,他卻幾乎要瘋掉了,失聲喊道:「帝王之刃?噢我的天,林怎麼會有帝王之刃?小知,我剛才是眼花了嗎?」

謝槿知沒有回答他,她牢牢盯著下方。

似乎對眾人的反應很滿意,林慢慢地笑著,抄起雙手,望著應寒時的目光卻是冰冷淡漠的:「星流,你總是讓我驕傲,也總是讓我失望。新文明是復國的唯一希望,你卻拒絕了。帝國賦予你的榮耀和責任,已經遺忘了嗎?」

所有人心頭一震,蕭穹衍惶惶低喃道:「這語氣……這語氣……」

應寒時靜靜注視了林許久,腦海中也飛速閃過許多念頭和線索。剎那後,他的眼神已沉靜下來,又彷彿有一瞬間的失神。然後,在所有人的視線裡,應寒時竟然緩緩單膝跪倒在地,低下了頭:「陛下。」他頓了頓:「星流……從未遺忘。」

眾人心頭大駭。

謝槿知望著應寒時的身影,又看著林陡然間變得不怒自威的神態,心中已千回百轉過許多念頭。林怎麼會是陛下?難道他是納米人?不,不可能,探測儀從未顯示過他異常,這具軀殼,就是真真正正的林。可他卻擁有帝王之刃,甚至此刻也表現得就是那個皇帝本人……

皇帝,在林的身體裡?

心思深沉的帝王……林……

共生?

她突然想起了古鎮的那些變異人,人與犬共生在一個軀體裡,意識和基因爭奪身體控制權,他們是因為輻射造成的。

輻射?古廟裡反叛軍墜落的飛船殘骸,輻射的源頭。

「……據說皇帝陛下的護衛艦隊,與反叛軍正面遭遇了呢。」蕭穹衍曾經跟她八卦過,「結果倒霉地遭遇了曜日新一輪的耀斑爆發輻射,只有林一個人駕駛戰機逃了出來……」

謝槿知的心重重一震。

難道,眼前這個人,才是共生變異人的源頭?他的體內,也是兩個意識共生著?所以,才會表現得既像林本人,卻又秘密地隱藏著帝王的性格和能力?

而應寒時……謝槿知的目光再度落在他身上,他落滿雨滴的襯衫後背,微微垂落的臉龐。他已經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對自己的皇帝行禮嗎?

林,或者應該稱之為皇帝。他神態平靜地負著雙手,低頭看著應寒時。過了一會兒,才淡淡道:「起來吧。」

應寒時站了起來。儘管行了禮,他的姿容氣度依然不卑不亢。謝槿知注意到,他的眼睛裡似乎有淺淺濕濕的水光。那是一個軍人,對軍國和皇權的忠誠和哀痛嗎?然而他的眼睛,最終歸於濃黑的沉寂,再抬起頭,已是平視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