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皮?蝦皮?」有人揚聲喊道。
槿知和莊沖同時心一沉。
大約是沒得到回應,又有人高聲笑罵道:「臥槽,這兩小子,送貨就送貨吧,還逮了個小子,躲在山洞裡不敢出來,非要在這裡見面,孬!」
另一人答:「切,要不是他倆運氣好,偷到了尊真貨,黑龍哥至於讓他們倆送這趟貨嘛?豆皮,豆皮?媽~的不是睡著了吧,兩蠢貨。」
……
「啪」一聲輕響。
熾亮、遼闊的白色光芒,從洞口瞬間直射深處,整個洞穴剎那間亮如白晝。而他們的腳步聲,更近。
槿知和莊沖同時瞪大了雙眼。
探照燈,他們居然還攜帶了探照燈。而且剛才聽他們似乎談及文物走私,顯然不是散兵游勇,而是窮凶極惡的犯罪團伙。
完蛋了——這個念頭清晰衝進槿知的腦海裡。
她和莊沖,絕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怎麼辦?我們怎麼辦?」一旁的莊沖也急了。槿知咬唇未答。莊沖見連她也一籌莫展,腳步聲又越走越近,猛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我給聶初鴻打電話!」
他瘋狂地翻動著通訊錄,找到了聶初鴻的號碼,立刻撥了出去,放到耳邊。槿知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心裡卻很清楚:沒用的。且不說他們跟聶初鴻隔了幾個小時的步程,根本來不及。即使他們能趕來,哪裡對付得了這麼多罪犯?反而會牽連他們也遭殃。
……
怎麼辦?
她要怎麼辦?
難道今天真的要落入這些罪犯的手裡?
那只怕……她和莊沖、小傑,都會很慘很慘。
可是,現在她還能怎麼辦?他們已完全的身陷囹圄,想不到任何辦法。也來不及搬,任何救兵了。
槿知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她真真切切地意識到,這回,真的是到絕境了。
「地上是誰?臥槽,好像是豆皮和蝦皮!」有人高聲喊道。
面前的莊沖,慢慢放下手機,抬頭看著她:「沒信號……打不出去……」
槿知腦海中,卻彷彿有一道光閃過。她想起了一個人的話。
他說,如果有什麼事發生,隨時給我打電話。我會很快趕來。
……
她腦海中又快速閃過另一個畫面。是某一晚的夢境,她站在某個地方,而應寒時正朝向她走來,然後露出了非常非常溫和的笑容。
她突然就生出了個瘋狂的念頭——
外星人說的「很快」,會有……多快?
她緩緩地低下了頭。掌心已經被汗水浸透,她拿出手機看著。莊沖沒信號,她的信號卻是滿格。莫名的,就像是某種充滿希望的暗示和鼓勵。
她摁下應寒時的電話號碼,迅速將手機貼到耳邊。莊沖依舊愣愣地看著她:「你有信號?」
槿知輕輕點了點頭。
「嘟——嘟——」
通了。
槿知的心快得都要跳出來,呼吸也停住了。然而就在這時,前方幾道明亮的手電,突然就落在了他們身上。
「什麼人?」有人大吼道,「出來!」
莊沖瞬間面如死灰,槿知心裡也「咯登」一聲。
完了。
前方十餘米外,果然七八個男人。竟然大多穿著迷彩服,身體健碩,個個面色不善。有幾個人已經掏出了匕首拿在手裡,甚至還有兩個人,背後背著槍。他們的手電全落在槿知和莊沖臉上身上。
「出來!」為首的人又吼了一聲,「否則開槍了。」
槿知和莊沖都不敢亂動了。槿知只得放下電話,頓時萬念俱灰——打電話給應寒時也來不及了!兩人慢慢從角落裡走出來,匪徒頭目注意到他們手上的武器,又威脅道:「丟掉!」
槿知「撲通」一聲就把棒球棍丟掉,莊沖丟掉了追月駑。
「怎麼還有個女的?」有人嘀咕道。
匪首則盯著他們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又掃一眼他們身後的地上,嗓音驟沉:「豆皮和蝦皮的貨——在你們手裡?」
莊沖僵僵地站著。槿知的喉嚨也陣陣發乾。但她還是緩緩地吐出口氣,平靜下來,說道:「不是。我們倆是山下的老師,孩子被這兩個人抓了,我們是來找孩子的……」
鈴聲。
突兀的手機鈴聲,就這麼響起。打斷了她的話,也引得所有匪徒紛紛側目,看向了……她的口袋。
槿知的腦子裡有短暫的空白,突然反應過來——
……應寒時?
就在這剎那間,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奇怪的勇氣,忽然就抬起了右手,示意他們安靜。然後她就聽到自己異常鎮定的聲音響起:「等一下,我接個電話。」
然後她就神色如常地拿出了手機。
匪徒們面面相覷。
一時間,居然也沒人動。
本來他們就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支教老師,井水犯不著河水的事。還是這麼個看起來清秀溫婉的姑娘。而且她此刻還很鎮定甚至很有禮貌的,要求在他們面前接電話,實在是莫名奇妙。所以他們都愣住了。
而匪首也有點意外,但也沒有阻止,而是臉色陰沉地繼續打量著她。他不覺得這女人接個電話,就能改變什麼。既然大家撞見了,那就只能幹掉。哪怕她叫一兩個鄉下老師來當幫手又怎樣?正好一起幹掉,以絕後患。
而莊沖看著她的舉動,也完全愣住了。
眾目睽睽下,槿知盯著手機屏幕。
「應寒時」三個字。
她的眼眶忽然就有點發熱,快速將手機貼到耳朵邊。
「喂……」她輕聲說道,「我遇到危險了,可以來救我嗎?」
她話音未落,幾個匪徒就變了臉色。手中的匕首瞬間對準了她。還有一人動作熟練地一甩背後的槍,「喀嚓」上膛對準了她。
槿知拿著手機沒動。
電話那頭是安靜的,隱隱的,似乎有風的聲音。
「好。」他說。
槿知一下子怔住了。
他說……好?就只說了這一個字?不問她在哪裡,不問她遇到了什麼危險?就這麼……溫柔地答應下來?
就在這時,她聽到洞口方向,傳來了另一個腳步聲。
因洞內的人都安靜著,所以那腳步聲,沉穩而均勻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清晰。
所有匪徒都警覺地轉頭,莊沖也不明所以地抬頭望去。
因有高亮度探照燈,所以整個洞口都是亮堂堂的。兼之太陽還未完全下山,落日的餘暉也照耀在空空的洞口。
然後,一個年輕的男人,走進了他們的視野裡。
他今天穿的是槿知沒見過的運動裝束。淺灰色運動外套,裡面是白色T恤,下身是黑色運動長褲,黑色運動鞋。這樣更顯得他膚色白皙,眉眼清晰。他的短髮居然是濕的,輕貼在額頭上,竟像是跑過來。他的臉色卻非常平靜而溫和,單手拿著手機,放在耳朵邊。他抬起眸,環顧一周,最後目光準確落在了最遠處的槿知身上。
有匪徒反應過來,厲喝道:「你是什麼人?」而槿知身旁的莊沖,輕輕「啊」了一聲。
應寒時像是對這一切熟視無睹,他遠遠地看著槿知,放下了手機,然後緩緩地將雙手背在了身後。在這樣緊張險惡的環境裡,他就這麼安靜地一站,卻依舊是那麼的沉穩溫和、清雅卓絕。那雙眼睛,依舊清澈烏黑如同秋泓。
槿知還維持著打電話的動作,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然後她慢慢地、慢慢地放下手機,忽然唇角一彎,笑了。
匪徒們都有些按耐不住了,紛紛拿起武器,情勢一觸即發。
而應寒時隔著許多人,望著她的笑容。男人白玉般的臉頰,卻好像微微生出緋紅。然後他凝望著她,也徐徐笑了。
……
也許是星辰注定了我們的相遇。
但願……能與你再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