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有點期待(上)

凌晨時分。

槿知看著小傑終於熟睡的臉龐,又替他掖好被子。這才起身,輕輕走出了房間。

門外,一輪明月高懸。

孫大娘也哭著睡著了。這個凶險的夜晚,終於算是結束了。

槿知有點睡不著。走出門外,站在院子裡。

剛才下山後,警察先對她和小傑做了筆錄,就讓回家了。聶初鴻他們還跟警察在一起。據說,雖然現場抓到了十多名罪犯,有的還是通緝犯。但是核心犯罪團伙的「黑龍」等人,並不在其中。警察也叮囑他們最近要格外注意安全,防止黑龍的打擊報復。

槿知吹了一會兒風,忽然注意到,院子外的小山坡上,還坐著個人,他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修長挺拔,不是顧霽生是誰?他手裡還拎著個小酒壺,抬頭望著月亮,慢慢地喝著。一股淡淡的酒香隨風飄來。

槿知走過去。

他回頭看她一眼,復又看著前方:「小傑睡了?」

「嗯。」槿知在他身旁找了塊空地,坐了下來。

「絲……」他仰起脖子,又喝了一口。脖子的線條筆直柔美,喉結慢慢滾動著。槿知就盯著他。

「看什麼?想喝我也不會給你。」他放下酒壺,斜瞥她一眼,「我們,可是授受不親的。」

槿知笑了:「我不想喝。你為什麼要喝酒?」

顧霽生望著前方,沉默了一會兒,淡道:「覺得自己沒有把孩子保護好。」

槿知心想,這其實並不關他的事。她抬頭,望著同樣深黑遙遠的前方。她想,這世上許多美好的東西,其實都在世人看不到的地方。

「那是你男朋友?」他忽然問道。

槿知稍一想,就明白他問的是誰,答:「不是。」

顧霽生又瞇起眼看著她:「真的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沒什麼好隱瞞的。」

「哦——」顧霽生頭往後一仰,雙臂撐在地上,看著天空,然後繼續喝酒。

「那你呢?有沒有女朋友?」槿知問。

「沒有。」他答得乾脆。

「哦……那男朋友呢?」

話音未落,就聽到他被嗆得咳嗽起來,然後放下酒壺,臉也被嗆紅了,一雙鳳眸瞪著她:「你這個女人……有病吧?我才不是那種人!」

槿知微微一笑,也仰起頭,看著星空,忽然說道:「霽生,唱支歌吧。」

他哼了一聲。

槿知說:「你不是說要感謝我嗎?就當是謝禮吧。」

顧霽生安靜了一會兒,才放下酒壺,慢悠悠地問:「想聽什麼?」

「就唱那天,你在教室裡跟孩子們一起唱的《送別》。」

深藍色的天空下,空曠的原野中。清亮婉轉的嗓音,宛如一彎流水,徐徐響起:「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槿知聽著聽著,就感覺自己的心慢慢靜了下來。

原來這世上最美的歌聲,就是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

聶初鴻和莊沖剛走到山坡下方,就聽到了熟悉悅耳的歌聲。抬起頭,看到顧霽生和謝槿知,一左一右坐在長滿綠草的山坡上,竟都是十分悠閒的樣子。

他倆也走上去。聶初鴻在顧霽生身旁坐下,莊沖自然是守在槿知身後。

聶初鴻一轉頭,就看到月光之下,槿知白皙姣好的面容。眼中有淺淺的笑,光澤清透。他的腦海裡驟然就閃過今天在洞口時,她跟應寒時牽手走出來的畫面。

他從顧霽生手裡拿過酒壺,逕自喝了一大口,才丟還給他。

「槿知。」他看著她,「喜歡這裡嗎?」

槿知答:「喜歡。」

聶初鴻笑了,伸手將顧霽生的肩膀一勾,說:「這也是我們熱愛的地方。來年,再來看我們吧。」

槿知點頭:「一定來。」

一旁的顧霽生卻輕輕笑了,嘴裡哼起了詩:「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又斜瞥她一眼,忽然就將小酒壺塞到她嘴裡:「既然不見不散,那就賞你一口罷。」槿知還沒反應過來,那酒已灌進了她嘴裡,又辣又嗆。她咕嚕一聲喝了下去,立刻咳嗽起來。

顧霽生和莊沖難得有默契,居然一起笑了。聶初鴻立刻從顧霽生手裡奪過酒壺:「好了,別灌她。」莊沖卻又從聶初鴻手裡搶走了酒壺,仰起脖子,連喝幾大口。

顧霽生頓時急了:「宅男,住手!這可是三十年的茅台!你喝就是浪費!」

……

過了一會兒,原野上又響起了清澈高遠的歌聲。剛唱了幾句,其他幾個人的聲音,也合了進來。槿知清脆但是並不動聽的歌聲,也在其中,聶初鴻和莊沖跟她半斤八兩。於是原本那天籟般的嗓音,瞬間被他們帶得有點雜亂無章。

「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一壺濁灑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大家都用力地、大聲地唱著,像是在宣洩什麼,又像是懷念什麼。

與此同時,相距甚遠的某處樹林中。

一輛越野車中。

應寒時原本已經坐在駕駛位上睡著了,卻被遙遠的歌聲吵醒了,緩緩睜開了眼。

蕭穹衍的反應更大。他聽到動靜後,整個人都趴到了車窗上,翻出一台紅外高精度超遠程望遠鏡,使勁地看著。

可是看清遠處的畫面後,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丟掉望遠鏡,說:「老大,小知居然大半夜跟四個男人在喝酒。我們不用管管她嗎?」

應寒時也拿出望遠鏡看著。

他的確有一種遭受侵犯的感覺。以及,隨時需要戰鬥的強烈警惕感。

但是靜默片刻後,他只是放下了望遠鏡,緩緩道:「小John,跟同伴們在一起的時光,是最美好的。我們不應該打擾她。」

這話卻讓蕭穹衍愣住了。

他低下頭,嘴忽然扁了。

「如果林婕、蘇、巴魯、尤維塔……」他小聲說了一大串名字,「如果大家都還在,我們也可以一起喝酒。」

應寒時沉默不語。

蕭穹衍難過了一會兒,又抬頭望著星空,咧嘴露出了笑容:「大人,你還記得擊潰反叛軍的那場戰役以前,我們在鳳凰號的甲板上喝酒嗎?誰猜拳輸了,誰就要跟小John跳貼面舞。噢,那感覺實在是太棒了。」

應寒時單手搭在車窗上,抬頭也望著星空,笑了:「記得。」

他當然記得。

少年從軍,戎馬半生。他記得鳳凰號太空堡壘翱翔於太空時,發出的銀色光芒;記得第一次帶領他們跳躍蟲洞時,大家興奮又害怕的喊叫聲。

記得經過宇宙年華柱時,它黯淡而輝煌的光彩;也記得眺望超新星爆發時,宇宙中最聖潔寧靜的光芒。

這一生,有幸見證之所有輝煌盛景,他都銘記於心。

靜默片刻後,他閉上眼睛。

「睡吧,小John。」

卻聽到蕭穹衍幽幽的聲音再次響起:「大人,回江城以後,我可以不可以邀請小知,也到我們家裡喝酒呢?」

應寒時再度睜開了眼。

「好。」

蕭穹衍歡呼了一聲,剛要開始憧憬,卻聽到應寒時的聲音再次響起:「但是,不可以跟她跳貼面舞。」

蕭穹衍一下子失望起來,也非常不能理解:「為什麼?!」

應寒時安靜了一會兒,答:「因為我不允許。」

蕭穹衍:「啊?」

但是他沒有再反駁爭辯。因為他仔細一想,覺得非常糾結,喜憂參半。

喜的是,以前很多時候,BOSS都對他放任不管。現在忽然管教這麼嚴,都不允許他跟別人跳舞。這是說明更加在意他更加重視他了嗎?他好緊張好有歸屬感啊。

可是,他真的很想和小知跳貼面舞。

好煩啊,他到底是選BOSS還是選小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