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羽翼之下(上)

湖水如同一面透亮的鏡子,環繞著別墅群。其間草木繁密,鮮花盛開,十分幽靜雅致。

加長轎車沿著別墅間的綠道,緩緩行駛著。沈嘉明抬頭看著眾人,笑了:「我家環境還行,不過我不愛住這兒。估計我爸肯定會留你們住下。」

應寒時只是露出一點笑容,並不搭話。沈嘉明見他氣質雋雅、從容不迫,像是見慣了這樣奢華富貴的地方,不由得有些暗暗驚訝。

謝槿知坐在應寒時身旁,只是轉頭望著窗外。他溫涼的氣息就在身畔,那麼安靜,彷彿縈繞著她。到哪裡她都是安心的。

林婕和莊沖也沉默著。

沈嘉明見這四人話都不多,也不在意,一路只跟他們說著風土人情,十分爽朗健談。很快,就到了位置最深的一幢樓前。

門前,豎立著一排石柱,嶙峋而滄桑,似曾相識。槿知想起這裡的風水,是請朱館長算過的,石柱也是從山上挖的。

有錢的確任性。

一行人走進客廳,就看到一個青年男人,背對他們站在窗前。聽到動靜,他轉過身。眉目分明,高挑削瘦。正是那晚跟沈嘉明一起在酒吧的男人。

沈嘉明走過去,笑著拍了拍他的肩,然後說道:「這是我的好哥們,也是我爸的得力助手——傅琮思。他是個科學家,整個中國最年輕有為的科學家。是我叫他過來的,他可以信賴。」

傅琮思微微一笑:「沈少抬舉了。你們好,我是傅琮思。」

大家都跟他打了招呼,應寒時也頷首致意。兩人目光相觸,俱是平靜而清澈的。

這時,一個中年男人從二樓下來,沈嘉明看著他問:「陳叔,我爸呢?」

那陳叔看一眼眾人,帶著歉意笑道:「嘉明,你這麼早就把客人們領來了?剛才還想跟你打電話呢。真不巧,本來董事長一直等著這些客人。早上,新區政府那邊來了電話,董事長得去趟北京。他過兩天就回來,叮囑說這幾位客人非常重要,一定要留他們住下,好好招待,等他回來再當面詳談。」

沈嘉明露出失望神色,轉頭看著眾人:「真對不住,沒想到會突然出這樣的事。要不……先住下,我爸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槿知以為應寒時肯定會婉拒,哪知卻聽他答道:「客隨主便,我們聽你安排。」

沈嘉明笑了,說道:「那就太好了。你們也聽到了,這也是我爸的意思。否則我又得軟磨硬泡讓你們留下,才能完成他留下的任務。這兩天我和琮思也可以跟你們多聊聊,先做些商議。」

應寒時點頭:「好。」

——

沈嘉明給他們安排的,是湖邊的一幢別墅。槿知挑了個二樓的房間,推開窗就能看到湖,倒也寧靜幽美。她剛在房間安頓好,就聽到有人敲門。

應寒時負手站在門口,眉目清雅地看著她:「傅琮思跟我提議說到周圍走一走,你跟我一起去吧。」

槿知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一個人,點了點頭。不過先將他的胳膊一拉,兩人都進到房間裡,抬頭到他耳邊說:「為什麼答應留下?」

他側眸看著她:「以不變,應萬變。」

在依嵐山時,槿知就知道,他人雖然溫和善良,做事卻極有心計,冷靜果斷。顧霽生自導自演那麼一場近乎完美的戲,他卻始終不動聲色,一步步引顧霽生露出馬腳。現在他既然這麼說,槿知也不多問,點點頭,跟他出了門。

林婕和莊沖都留在別墅裡,並不跟隨。槿知和應寒時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傅琮思一個人站在那裡。

「沈嘉明呢?」槿知問。

傅琮思微笑道:「沈少公司還有點事要處理,中午再來找我們吃飯。」

三人便沿著別墅群間的綠道,慢慢在陽光下踱著步。傅琮思雖不像沈嘉明那麼健談,但他十分博學多才,講話簡明清晰,一路給他們介紹這裡的建築風格和奇花異草,倒也不會乏味。

槿知也注意到,那來自山峰上的石柱,真是點綴得四處都是。每一幢別墅前都有,花園裡、草地上,也多有矗立。整個沈宅倒因此添了不少古意和磅礡。

傅琮思也注意到她的目光,笑道:「這是省圖書館朱館長給出的建議。我是不贊同的,山上原本的風景被破壞,而且風水一說,不過迷信罷了。」

因這番話,槿知對他多了一分好感,點頭表示同意。而應寒時只是看著那些石柱,沉靜未語。

三人走到一間涼亭坐下,面前是大片荷塘盛開。傅琮思又說道:「聽沈少說,你們是從另一個空間過來的?」

槿知趴在涼亭邊緣,看著水裡的荷花。聽應寒時不急不緩答道:「是的。」卻又轉頭看著她,低聲緩緩說道:「槿知,不要趴在石欄上,太涼。」

槿知「哦」了一聲,坐回他身畔,心頭又暖又澀。其實她漸漸發現,在很多小事上,他很喜歡管著她。不許她喝酒,不許她趴在太涼的石頭上。

傅琮思微笑望著他倆,又問道:「你們的空間,跟這邊差別大嗎?」

應寒時答:「幾乎一致。」

傅琮思點頭道:「那就是高度重合的平行空間了。沒想到平行空間真的存在,得知這個事實,我此生也算是無憾了。」

跟科學家對話,就是這麼省力。槿知感覺這個人表現得挺質樸的,渾身上下透著科研工作者的書卷氣和明睿感。

傅琮思抬起頭:「你們的天空,也有這樣暗紅色的紋路嗎?」

應寒時和槿知同時抬頭,望著蔚藍天空上,那些隱隱的紅紋。感覺就像幾滴血,落入了平靜的水面,然後淡淡暈開。

「沒有。」應寒時答。

傅琮思點頭:「那你們的空間很穩定。其實我們這邊,短期看也是穩定的。星宇宙背景輻射值、物質密度……甚至星球氣候、地質等等。但是長期看,波動就比較大了。光是江城歷史上,就出現過兩次毀滅性的洪水。有史料記載的,一次是四百年前,一次是八百年前。」

他講完這番話,靜默片刻。槿知看著他筆直而坐的身影,白襯衫在陽光下染著微光,倒有幾分清寂味道。

應寒時只是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