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拍賣品就是清末由歐洲人製作的珠寶和藝術品,有鑲滿寶石的鼻煙壺,也有琺瑯工藝的寶瓶,精緻小巧,恐怕連花都插不了,專是為了放在女人梳妝台上,讓她們將青絲上的金步搖擱在裡頭的。
每上來一件,都會三百六十度呈現,放大圖片加介紹,讓客人自個兒判斷。
雍凜小憩片刻,睜開眼睛,抬頭就見顧念饒有興致翻著手上介紹的冊子。
「喜歡就買。」他道。
旁邊的Jane聽得犯嘀咕,這話怎麼搞得好像女方才是包養小白臉的千金大小姐似的?
就在這時,齊□的女伴扯了扯他的袖子,指著台上正在展示的一個金嵌玉寶石圓花道:「□,你看那個,好漂亮!」
顧念低頭對照冊子,上面介紹道,這枚圓花是清朝中期製作,用了掐金絲的工藝,後來流落海外,被人做成吊墜和胸針兩用款。
圓花中心鑲嵌的是翡翠,圍繞翡翠周圍兩圈,分別鑲了大小均勻的碧璽,最外面又嵌了珍珠,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引來不少女士的注目。
雍凜以為顧念也想要,只是不好意思開口,便拿過手上的牌子,在五萬的底價上又加了兩萬的報價。
顧念忙制止他:「我只是看看而已,這種回流珠寶,不管從翡翠質地,還是從製作工藝上,其實都無法與現代媲美。」
Jane湊過來搭話:「雍先生也懂珠寶?」
顧念看了雍凜一眼,笑道:「談不上懂,只是略微瞭解一二。」
Jane很感興趣:「那雍先生能不能也給我們介紹一下,這枚圓花為什麼不值得買?」
顧念:「它中間那塊翡翠,論種水只是冰糯種,周圍那些碧璽,成色也算不上好,但從工藝和精緻程度上來看,它應該的確是清代造辦處轄下的『鑲嵌作』所出品,也就是正宗的宮廷物件,如果不是為了收藏,僅僅想要佩戴的話,現在一些稍有規模的珠寶加工商都能夠做出這種程度的首飾。」
Jane驚訝:「這麼說,這些都不值得買了?」
顧念笑著搖搖頭:「也不是這麼說,古董之所以是古董,正因為它見證歷史的那一份價值,你想像一下,這枚圓花很可能是火燒圓明園,又或者八國聯軍侵華時被帶出中國,流落海外,經歷了一戰二戰,又在這個國家重新崛起的時候回來了,這麼一想,買下它來收藏,是不是也挺值得的?有時候你看那些古董收藏的人傻,什麼都買,他們看你也傻,覺得你不懂那些東西的無形價值。一件同樣的東西,對不同的人而言,本來就有不同的含義。談不上值不值得,只有喜不喜歡。千金難買心頭好。」
Jane嘆道:「聽雍先生這麼一說,我頓時覺得自己對待那枚圓花的態度太庸俗了!」
這馬屁也拍得太明顯了吧!齊□的女伴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更驚訝的是雍凜。
他從來不知道顧念對這方面也如此瞭解。
「你怎麼知道這些?」雍凜耳語。
「奢侈品和珠寶本來就息息相關,像Van Cleef&Arpels和Cartier這些品牌,既是珠寶,也是奢侈品,M&J自己不也有一些項鏈耳釘之類的周邊,多瞭解一些總沒壞處,碰見顧客也說得上話,再說我這不算瞭解,頂多只能唬唬外行人。」顧念也小聲回道。
她對雍凜道:「如果你不介意,等會我想拍下一些價格比較適中的。」
雍凜嗯了一聲:「你作主,不用問我。」
在這方面,雍凜從不吝嗇。
被顧念這麼一說,其他人也對這批珠寶沒了興趣,齊□的女伴不好再纏著齊□要買,生怕買下來被Jane等人嘲笑,哪怕她再喜歡那枚圓花,也只好眼睜睜看著它最後被一名女士買走。
Jane故意道:「Lily,你不是很喜歡嗎,怎麼不買下來?雍先生說了,從歷史意義上來說,它也是值那個價的。」
齊□的女伴不吭聲。
她今晚能跟過來,多的不行,起碼也要拿一件足夠檔次的珠寶回去才算不虛此行,如果把圓花拍下,以後出入宴會交際,別人又不是不識貨,難不成她要逢人就說這東西是清朝的嗎?
齊□和柴向陽小聲說笑,沒搭理女人之間的小心機。
回流類珠寶告一段落,接下來是一些珠寶品牌的舊款,大多是被人買走之後,買家出於各種原因決定放到拍賣行進行出售,顧念拍下一套價格適中的祖母綠首飾,然後跟雍凜低聲說了兩句,起身朝外面走去。
在她已經漸漸習慣了雍凜的身體之後,更尷尬的事情都經歷過,上洗手間已經算是小case了,顧念從洗手間出來,正準備回會場包間,就看見一個年輕女孩子扶著牆從女洗手間走出來。
對方衣著講究,卻低著頭,腳步有些遲緩,看著像是多喝了幾杯。
顧念遲疑片刻,還是上前詢問:「這位小姐,你沒事吧?」
對方抬起頭,表情有點茫然:「雍先生?」
是熟人?顧念問:「你是不是喝醉了,需要我叫這裡的工作人員過來幫忙嗎?」
那女孩子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她越過顧念要走,這說明她認識雍凜,但關係可能不熟。
顧念眼看著她走出幾步,後腳踩了前腳,整個人往前踉蹌撲倒,忙把人扶住,哭笑不得:「你在哪個包間,我送你回去吧。」
女孩子喃喃道:「我想回家……」
顧念:「你家在哪裡,你開車來了嗎?」
女孩子:「有車。」
顧念:「你現在喝醉了,不能酒駕,有沒有家裡人的電話,我幫你叫他們來接你。」
女孩子搖頭,看著還不算醉得徹底:「……不要叫他們,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謝謝你。」
顧念皺眉:「這裡是郊外,車哪裡是那麼好打的,要不你跟我回包間,等會兒我順便送你回去。」
女孩子擺手:「不用麻煩你了,我也訂了包間,我回自己包間就行。」
她鎮定道,然後轉身往女洗手間走去。
顧念啼笑皆非,忙將人拉住:「那是洗手間,不是你的包間。」
女孩子愣愣地看她。
沒辦法,顧念只好將人帶回去。
去的時候是一個人,回來的時候卻多了一個,還是個年輕女孩子,眾人有心調笑兩句,礙於「顧念」剛剛把陶安童一頓抽的彪悍,話到嘴邊還是沒開口,反倒是雍凜看見對方,就叫出她的名字:「姚殊也?」
姚殊也抬起頭,她不認識顧念那張臉,所以依舊是目光呆滯,一臉茫然。
自己到了女友的身體裡,卻見到自己的相親對象,這事怎麼說都覺得離奇,雍凜輕咳一聲,問顧念:「怎麼把她給帶來了?」
顧念:「她喝醉了,又說不清房間號,你既然認識,我們就順路送她回去吧,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還是挺危險的。」
別人說這番話不稀奇,尤其是柴向陽這種拈花惹草的,但「雍凜」說出這樣溫柔體貼,憐香惜玉的話來,直讓屈澤等人,個個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柴向陽跟看猩猩似的看著顧念:「大少爺,你被鬼上身了?」
還真是被上身了,可惜不是鬼。顧念心道,擺出嚴肅的神色:「那不然你們說怎麼辦,人我是認識的,丟在這裡不管?」
屈澤忍笑:「這樣吧,柴向陽的女伴反正走了,今晚就讓他負責送人家回去吧。」
雍凜道:「姚殊也她姐姐你們也認識,姚欣也。」
言下之意,提醒柴向陽注意收斂,不要覺得姚殊也好欺負,對人家下手。
屈澤恍然:「原來是姚家那個剛從國外回來的小女兒啊,聽說她不喜歡熱鬧,所以家裡沒給她辦Party隆重介紹,難怪沒見過。」
齊□快人快語:「雍凜前陣子是不是還跟她相親過來著?」
說完了他意識到「顧念」還在場,打了個哈哈掩飾過去:「一時嘴快,罪過,罪過!」
顧念沒想到陰差陽錯,自己竟把前男友的相親對像給帶回來了,當下似笑非笑,瞟了雍凜一眼。
雍凜有點不自在。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不自在,明明自己跟姚殊也光明正大,別說發生點什麼,連開始都沒開始過。
雍凜發現他不自在的源頭在於顧念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上。
咱倆不是分手了嗎,你還露出那個捉姦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他心下微微懊惱,乾脆閉上眼,往旁邊一歪。
顧念嚇一跳:「你沒事吧?」
雍凜冷冷道:「我喝醉了。」
顧念:「……」
剛剛不是還意識清醒對答如流麼,醉酒也有一陣一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