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珊扶著額頭,對來客歉然一笑:「讓你久等了。」
「有沒有讓醫生過來看過?」孫康關切道。
劉玉珊:「劉醫生每天都會來,說我只是傷心多度,需要靜養,沒什麼大礙。」
孫康:「誰也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情,你也要放寬心一些,不然等雍凜醒過來,看見你憔悴了,肯定是要心疼的。」
現在提起雍凜,劉玉珊難免還是心頭一痛,只是不再動不動落淚了:「多謝你,老孫,麻煩你過來看我,實在過意不去。」
孫康嘆道:「別說這些客氣話,我跟子文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雍凜就像我的晚輩一樣,剛剛我才去醫院看望過他,不是說數值體徵都正常了嗎,怎麼還沒醒?」
劉玉珊勉強笑了一下:「可能他平時工作忙,太久沒休息,想一次睡個夠吧。」
這明顯是安慰自己的話,孫康面露同情,輕咳一聲:「要是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你就開口,不用有顧慮。」
劉玉珊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老孫,你今天特意來看我,應該是有什麼事與我說吧?」
孫康:「的確是有點事,不過是公事,若非萬不得已,我也不會這個時候來打擾你。」
劉玉珊神色一動:「怎麼,明華出事了?」
明華是丈夫的半生心血,哪怕現在已經易名了,但對劉玉珊而言,依舊意義非凡。
孫康:「那倒不是。只不過後天會有一個董事會會議,針對近期是否投拍一塊地的討論,因為原先內部有些爭議,准後決定開會表決,但雍凜的情況肯定也不適合出席,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出席會議,投票表決。」
劉玉珊蹙眉:「可我對商業上的事情一竅不通,那塊地是什麼情況,我也不知道,就這樣去表決的話太草率了吧?」
孫康:「不要緊,董事會不是股東會,你也可以選擇缺席棄權,只不過現在雍凜出了事,於情於理,公司重大決策,我都要與你知會一聲的。」
劉玉珊微嘆:「老孫,不瞞你說,我現在挺後悔的,早知道有今日,子文在的時候,我就應該跟他多學學商業上的事情,現在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孫康溫言道:「天有不測風雲,誰又能料到呢?不過股權的事情,你有空的時候不妨多考慮考慮,也可以諮詢一下律師,不然回頭遇到需要股東表決的事情,你作為第一大股東,是注定無法避開的。」
劉玉珊遲疑:「你有什麼建議嗎?」
孫康笑了笑:「我一個外人,又是股東之一,不好發表什麼言論,傳出去會被人誤會的。」
劉玉珊蹙眉:「老孫,你跟子文那麼多年的交情,我還不瞭解你麼?外人的閒言閒語,我不會放在心上,你有什麼想法或意見,只管說吧,我現在正希望有人能幫我指條明路。」
孫康思忖片刻:「那我姑且一說,你姑且一聽。」
劉玉珊點點頭。
「現在有兩個法子,一個是你將股權全部出售,」見劉玉珊皺眉,他不緊不慢接道,「我知道你對明華有感情,那是子文一手帶大的孩子,所以你也可以選擇留一小部分在手,就像那些小股東一樣,就當是留個紀念,這樣一來也不妨礙明華的決策與走向。」
劉玉珊:「第二個法子呢?」
孫康:「第二個法子,就是你為自己找個足夠信任的代理人,授權給他,讓他幫你表決。」
劉玉珊苦惱:「你覺得哪個好?」
孫康:「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想法了,如果你一時不捨得變賣股份,暫時先找個代理人也未嘗不可,不過那個人選必須是熟悉明華的情況。」
劉玉珊:「……你讓我想想吧。」
孫康:「你慢慢想,不過後天的董事會會議,你方便的話,儘量還是去一下吧,就當提前熟悉公司情況也好。」
……
從雍家大宅出來,孫家司機早就等在那裡。
孫康上了車,車子駛出別墅區,在一間咖啡廳前面停下來。
不一會兒,一名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從裡面款款步出,司機下車為她打開車門。
「太太。」
林蕾微微點頭,剛坐上去,立刻就問:「怎麼樣?」
孫康對妻子的心急微微皺眉:「你怎麼這麼急,連回家再說都等不得了,還跑到這裡來。」
林蕾嗔道:「我可不是特意來等你,是剛好跟朋友約了在這裡見面!玉珊同意授權給你了?」
孫康淡淡道:「這種事情,誰會立刻答應?她起碼也會徵詢一下律師的。」
林蕾:「那你覺得後天董事會議她會去嗎?」
孫康搖搖頭:「子文在的時候,她從來就不過問公司的事情,十指不沾陽春水,跟你不一樣。」
林蕾橫了他一眼:「那我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孫康失笑:「沒說你不好,要是我也像老孫那樣出了事,起碼還有你在。可雍家現在,要是雍凜真的醒不過來,那就徹底栽了,劉玉珊根本不可能將雍家撐起來的,子文以前那麼強勢,喜歡妻子溫柔可人,全心全意當雍家太太,不過問公事,結果現在變成這樣,也算精明一世,卻糊塗一時了。」
林蕾微微一笑:「話說回來,幸好上回小珩跟雍凜的事沒成,要是當時玉珊答應下來,兩人真開始交往,那現在就尷尬了,雍凜也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萬一醒來了,人卻變成傻子……」
孫康:「雍凜早就有女朋友了。」
林蕾唏噓:「所以我說那姑娘可憐啊,想要攀高枝,誰知樹枝卻斷了,走得越高,摔得越慘,人還是踏實一點兒好,什麼層次就該找什麼層次的,別好高騖遠。」
上回見面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在林蕾眼裡,顧念這樣的女孩子,正因為從底層上來,能力越強,心計就越深,人也越精明,這從她在M&J的表現就能看出來了,要不是人精,根本不可能在M&J幹得風生水起,劉玉珊找了這麼一個兒媳婦,只會被她吃得死死的。
林蕾和劉玉珊年紀相仿,往常交情也不錯,只不過女人之間,難免會有意無意進行攀比。劉玉珊演員出身,身段容貌保養甚好,兒子年輕有為,丈夫專一不花心,不唯獨別人羨慕,林蕾有時也難免暗暗氣餒,如今看著雍家這棵參天大樹轟然倒下,她人前沒有異樣,在丈夫孫康面前,難免會流露幾分內心。
孫康沉聲道:「你這些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別當著外人的面說,尤其是玉珊,她最後可能會授權我代為履行董事義務。」
林蕾一喜:「真的嗎?那你以後在明華,不就大權在握了?」
「什麼大權在握,我也要向董事會負責的!」他略帶斥責,不再多言,身體往後面一靠,閉目養神。
林蕾看著丈夫的手放在座位上打著節拍,轉頭望向車窗外,嘴角微微揚起。
……
顧念從公司出來,照例要先去醫院一趟。
雍凜今天從重症監護室裡剛挪出來,住在單人病房裡,有專門的保姆和護工,還有劉玉珊派去的人二十四小時守著,一有情況就會立馬通知家人。
顧念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握著雍凜的手,看著沉睡的他發呆,但如果有人現在拿著儀器套在她頭上,就會發現她的大腦活動正異常活躍,完全跟神情截然相反。
[親愛的,你這樣躺著,很像一位需要騎士去吻醒的睡美人。]
雍凜不太喜歡這個稱謂:[睡美人?]
顧念:[那麼換成需要別人呵護的柔弱少爺?我發現你現在的氣質還真的挺適合穿上長袍馬褂,扮演民國大少爺的,要不等你醒過來,穿一個給我看看好不好?]
雍凜:[……]
他現在才發現顧念的大腦思路跳躍非常快,往往天馬行空,上一秒還在正經思考問題,下一秒就野馬脫韁,跑到西伯利亞去了。
雍凜甚至捕捉到她腦海裡一掠而過的畫面,忍不住問:[平時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腦子裡都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嗎?]
顧念樂了:[什麼叫亂七八糟的,你這張臉,不混娛樂圈實在是可惜了,我只不過想像了一下你穿女裝的樣子而已,多好玩兒呀!]
在旁人看來,這位顧小姐一坐就是半小時,動也不動,一心一意只望著自己昏迷的男朋友,實在是痴情而又專情。
護工與保姆等人相望一眼,不由心生同情。
保姆忍不住拍拍顧念的肩膀:「顧小姐,醫生說雍先生的情況沒有大礙,就等著看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了。」
顧念回過神,對她露出笑容:「謝謝,醫生有沒有說,這種情況的最長昏迷時間是多久?」
保姆搖搖頭,護工則道:「長短不一,要看病人本身的體質和意志力。」
顧念暗暗嘆了口氣,問雍凜:[你有沒有感受到自己的靈魂正在被身體呼喚,很快就要回到體內了?]
雍凜:[……沒有。]
顧念:[那你有什麼感覺?]
雍凜想了一會兒:[餓了。]
顧念惱羞成怒:[那是我的感覺!]
雍凜輕笑一聲:[所以快回去吃飯吧。]
顧念嘀咕道:[不知道為什麼,每回生理期來的時候,我都特別容易餓。]
雍凜暗暗將這一點記下,心想等以後恢復正常了,要給生理期的顧念多準備點吃的。
[你今天量不多,怎麼還用了350mm的?]他問道。
跟男朋友討論這個話題,顧念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家裡沒日用的了,等會兒我順道去買點。]
雍凜:[那你買那種液體的吧,有超輕薄零觸感的,別買衛生棉條,我用不慣。]
顧念啼笑皆非:[為什麼你現在比我還瞭解?]
雍凜沉默片刻:[我是被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