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長道短無非人性本質,平民也好,貴婦也罷,金錢多寡不會改變他們的本性。
張太太正與同行女伴說到顧念與雍家種種,冷不防身邊傳來劉玉珊的聲音:「我倒不覺得兒媳婦能幹是一樁壞事。」
尋常音量在張太太聽來,不啻平地驚雷。
她驚詫回頭,臉色瞬間浮現出尷尬:「劉太太,你也來了?」
劉玉珊微微一笑:「都是&j的常客,自然要來捧場,張太太,我剛才好像聽到你提到顧念的名字?」
張太太乾笑:「沒有,你聽錯了。」
旁邊的女伴似看不慣張太太這般「軟弱」,接過話頭道:「我們是在說,顧小姐能幹得很,這樣的兒媳婦,尋常人家,娶了當然是福氣,可像我們這樣的家境,男人在外面本來就能幹,他們需要的是賢內助,而非跟男人爭搶風頭的女強人。」
她想反駁劉玉珊,殊不知卻得罪了劉玉珊旁邊的周女士。
周女士冷笑一聲:「我的公司市值數百億,在國內民企排行前十,曾多次收到領導人接見,為國人創造無數就業機會,照你這麼說,這些成果,都成了與男人爭搶風頭?領導人若也與你一般眼光,恐怕現在中國經濟根本無法崛起了吧?」
張太太的女伴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正巧顧念看見劉玉珊在這裡,便走過來打招呼:「伯母,周女士,你們都來了。」
劉玉珊拉過她,對張太太她們笑道:「人啊,在一帆風順的時候,總希望身邊的人,樣樣聽自己的,順著自己,可當碰見困難,尤其是頂樑柱倒下的時候,卻恨不得有個人能出來做主撐場面,我很幸運,有了顧念,這孩子人品好,心地好,要強一些又有什麼關係呢?希望你們永遠一帆風順,不要遇上困境,否則竟連個顧念這樣的人都找不出來,那就糟糕了。」
顧念啼笑皆非,沒想到劉玉珊會當著別人的面將她狠誇一頓,但她也不喜歡這位張太太,是以也沒有出聲表示謙虛,只是含笑站在那裡,任由劉玉珊去說。
張太太從前有幾分巴結劉玉珊的意思,可劉玉珊根本不買賬,後來雍家出事,董事會主席的位置也讓了出來,張太太覺得雍家這下要完了,又見劉玉珊束手無策,心裡難免有些瞧不起,便漸漸疏遠了,誰知後來顧念出面代理股權,雍凜又甦醒過來,眼看雍家竟漸漸有東山再起的意思,她的心思就活泛起來。
今天會被劉玉珊聽見自己在討論顧念,純屬意外,她原想討好劉玉珊的心思,在聽見這席話之後也有點不痛快。
「劉太太,你怎麼這樣說呢?我們沒說顧小姐不好,就是覺得她不適合當雍家的兒媳婦,要是結了婚,還像現在這樣,成日裡顧著工作,沒個為人妻的模樣,傳出去,別人會說雍家連個女人都養不起的。」
劉玉珊撣撣袖子,慢條斯理道:「張太太,你想太多了,顧念決定婚後工作,這是她的自由,我們雍家是娶媳婦,不是找保姆,我還以為舊社會才這樣呢,沒想到你們現在還有這種想法。再說了,顧念想幹什麼,小凜願意寵著她,我也尊重她的選擇,輪不到外人來說三道四,她是吃你們家大米,還是用你們家天然氣了?」
張太太被她說得又急又怒,忍不住想反駁,顧念卻提醒道:「這裡是&j的文化主題展,今日還有不少政府相關部門和同行業品牌人員到場,不如我給各位準備一間休息室,你們再慢慢聊?」
不少人都因這裡的動靜,往這邊看過來,張太太的女伴頂不住壓力,拉了她便走。
顧念對劉玉珊豎起大拇指:「伯母,真沒想到您的口才也這麼好!」
劉玉珊得意:「我年輕的時候可是話劇團出身,那劇本厚厚一本,都要背下來的,練也練出來了。」
顧念:「其實上回在門店我也碰見這位張太太了,她這樣的人,您不用浪費寶貴精力與她多說。」
劉玉珊吃了一驚:「怎麼,她已經刁難過你一回了?」
顧念笑道:「正是因為上次沒刁難成,這回才怨氣難平吧,假如她上回發洩過,那倒還好了。」
劉玉珊倒為她抱起不平來,心裡覺得顧念肯定沒少聽見這樣的閒言閒語,否則不會如此淡定:「下回你再碰見,只管來和我說,根本不用和她客氣,以咱們雍家的地位,還輪不到她來說三道四!」
顧念常年離家,與家人感情單薄,父母不是不疼愛她,只是他們將更多的疼愛分給了弟弟顧恩,久而久之,顧念也學會不從家人身上索取過多的感情,驟然聽見劉玉珊將她納入「咱們雍家」的範疇,意味著對方真正將她當成了自己人,心裡不是不感動的。
周女士笑道:「顧小姐,聽說這次的場地是你爭取過來的,小洋樓的主人楊女士,我也有過幾面之緣,有些固執難纏,不知你是怎麼說動她的?」
顧念將從前跟楊女士結識的經過略略說了一下,劉玉珊跟周女士都為之驚嘆。
周女士更道:「顧小姐,我很欣賞你這樣的人才,不知你有沒有跳槽的興趣,我的公關總監虛席以待,待遇絕對不會比&j的總監級別差。」
劉玉珊忍俊不禁:「你在&j的展覽上挖&j員工的牆角嗎?」
周女士笑道:「反正你也不是&j的老闆,有什麼關係?像顧小姐這樣的人才,肯定有不少人跟我想法一樣,如果下手慢了,我怕就沒機會了。」
劉玉珊很瞭解周女士,以她的為人,絕對不會因為跟自己的交情就用這種方式來誇顧念,可見她的確十分欣賞顧念。
這是她頭一回明確瞭解到顧念在職場上的能力。
顧念畢竟代表主辦方,不可能一直陪在劉玉珊她們這裡,聊了幾句之後,又有人過來打招呼,劉玉珊就與顧念說了一聲,和周女士一道去別處參觀了,不再妨礙顧念的工作。
「顧念。」
聽見自己的名字,顧念回過頭,面露驚喜:「師兄,不是說你正在國外出差麼,我還以為來的會是你的助理。」
唐霽與她握手,西裝三件套穿在身上,瀟灑挺拔,引來不少注目。
「好歹我也是&j的合作方之一,這麼大的項目,怎麼能不來捧場?更何況這項目是你負責的。」
顧念笑道:「其實不全是我,還有一位同事,只不過後期場地尋找與我有關,上面讓我參與進來罷了。」
唐霽掃了四週一眼:「可你看,大家都只認得你,說明你已經有了相當的成績,你的名字也不單純與&j捆綁在一起了。」
顧念開玩笑:「多謝你的誇獎,我知道你在學校的時候要求特別高,能得到你這一句讚譽可真不容易!」
唐霽雙手插兜,含笑看她:「老實說,你的優秀,遠遠超越了我的想像,在學校的時候,我只覺得你特別可愛,沒想到可愛之餘,還有這麼大的潛力。」
顧念:「師兄別太誇獎我了,我會不好意思的,其實我沒什麼天賦可言,剛出校門的時候,也經常吃虧跌倒,可人嘛,吃了虧總會長教訓的,跌倒的次數多了,也會知道怎麼走才能避開石頭,天道酬勤,也就這麼一點可取之處了。」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柔聲細語,若不是身上穿著職業套裝,典型都市麗人的打扮,跟在校園的時候簡直沒什麼兩樣。
唐霽忽然道:「其實我後悔了。」
顧念並不追問,只抿唇一笑。
唐霽見她不問,只好說得更直白一些:「當年如果我態度別那麼驕傲,再執著一點,現在與你並肩而立的,也許就不是雍凜了。」
顧念:「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年你沒有執著,說明我沒有值得讓你執著的地方,這樣對雙方都好,如果當初你因為一點執念而不放手,我也與你在一起了,說不定現在我們早就相看兩相厭,不可能站在這裡聊天了。」
唐霽笑了起來,縱然心中還有那麼一點惆悵,卻拿她沒有辦法:「你將我想說的話都說盡了,讓我說什麼好?」
顧念從走過的侍應生手裡拿起兩杯酒,遞給他一杯:「也許我們可以聊聊別的。」
唐霽看著對方遞過來的高腳杯,以及那隻白皙纖細的手,不知是心底那一股衝動驅使,還是不甘始終縈繞,他脫口而出:「唸唸,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再追求你一次?」
「沒想到唐先生對我的未婚妻如此鍾情。」回答他的卻是從唐霽背後走來的雍凜。
他忙裡偷閒,過來參展,為自家未婚妻捧場,沒想到卻撞上了唐霽向顧念表白。
雍凜攬上顧念的腰:「我很為我未婚妻的魅力自豪,這說明不止我很有眼光,不過我想,她這輩子都不會有換人的打算了。」
唐霽微笑,風度翩翩,說出來的話卻針鋒相對:「一輩子很長,雍先生這話說得太武斷了,人心是會變的,你無法保證自己永遠不變。」
雍凜:「人心的確善變。錢雖然不是萬能,卻是最能表達心意的一種東西。我已經通過律師定下單方面的遺囑,或者說協議,假如我遭遇不測,又或者我變心出軌,我名下的所有產業,都將歸顧念所有。唐先生,你願意這樣做嗎?」
他迎向唐霽略顯錯愕的神情,淡淡道:「假如你也願意這樣做,我允許你在我們結婚前,擁有追求唸唸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