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時候,蕈一路懶洋洋的。時不時看一眼被扔在副駕上的慕善,衝她笑笑。
慕善逼自己冷靜。她對蕈道:「你把我們放了,我們可以給你很多錢。」
蕈笑得更歡:「你想收買我?你不知道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忠誠於首領的人?」
「為什麼?」
蕈笑而不答。
過了一會兒,他問:「我才離開幾天,你們做了什麼?首領迫不及待要抓你們?」
慕善看著他:「發生這麼大的事,他都沒告訴你?也是,如果被手下知道他破產了,他還怎麼當首領?」
蕈明顯愣住:「破產?」
「不止這樣。」慕善心中燃起希望,看著蕈的表情,「他現在負債幾十億美元。意大利地下錢莊的人,應該已經在來討債的路上了。」
蕈笑:「我不信。」
「你打電話到香港期貨交易所,或者到歐洲地下錢莊打聽一下,就知道這都是真的。你們首領完了,你跟著他什麼都沒有。放了我們,我們支持你做新首領。如果把我們送給他,我們會死,你也要給他陪葬。」
「慕,你應該知道,忠誠無價。」他打斷她的話頭。她最後的努力,沒有換來半點希望。
車隊抵達軍營的時候,慕善被營中如臨大敵的氣氛震懾,越發擔心陳北堯的安危。她在這個時候只覺得,自己怎麼樣真的無所謂了。儘管想像中毒梟的手段令人不寒而慄。
她只是想,陳北堯已經中了三槍。如果還被首領折磨,實在令她難以接受。
蕈把她拽下車,兩個士兵立刻上來按住。慕善一回頭,就看到一旁的地上,陳北堯躺在一副擔架上。他的身體表面蓋著一塊白布,大半染上了鮮血。他雙目緊閉,臉色白得嚇人。
首領便在這時從屋子裡走出來,昔日清雋溫潤的臉,略有些陰沉。他並沒有暴怒,淡淡對蕈說了幾句話。蕈這時的表情略有點奇怪,他點點頭,看了慕善一眼,就轉身走了。
慕善被士兵押到一間屋子裡。
這間屋子看起來比其他房間華麗許多,靠近牆壁的地上,還鋪著一塊雪白的絨地毯。
慕善沒料到自己被這麼對待。
如果不仔細看,不會發現貼著牆壁的地上,放著幾條細細的鎖鏈。她就被士兵們壓在地上,用鎖鏈鎖住了雙手和雙腳。
鎖鏈的長度,令她幾乎只能跪在地上趴在地上。
像動物一樣。
首領踏進屋子的時候,慕善被嚇得一個激靈。可他的神色始終淡淡的,也沒看她,先走到桌邊,拿起塊毛巾,擦了擦手。
慕善害怕到了極點,抬頭便瞥見那毛巾上隱隱有血跡。
那是陳北堯的血嗎?她心頭一痛。
首領又在床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條斯理的喝著。慕善逃亡半日,又累又渴,忍不住低下頭,舌頭舔了舔乾涸的嘴唇。
就在這時,首領手一揚!一杯滾燙的茶朝慕善臉上潑去!慕善下意識偏頭一躲,半邊下巴和脖子立刻被燙紅了。
首領走過來,狠狠一腳踢在她腹部。這些毒梟折磨人是家常便飯,很清楚怎麼下手能令對方最痛。慕善從來沒遭受過這種重擊,只覺得銳痛難當,整個腹部彷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居高臨下看著她,忽然蹲下。他抬手提起她的頭髮,慕善被迫跟著他的力道,艱難的仰起頭。
看她露出光滑修長的脖子,首領沉默片刻,「啪」一個重重的耳光打在她臉上。
這個耳光只打得慕善眼冒金星,又辣又痛。口裡一陣腥咸,吐出一口鮮血。
腰間卻是一緊,被人原地翻了個身。禁錮的鎖鏈箍得她的手腕腳腕一陣疼痛。她一抬頭,就看到首領看著自己,唇邊彷彿帶著笑,卻令人覺得冷酷。
他用泰語說了幾句什麼,也不管她根本聽不懂。他抬手從牆上解下一條鎖鏈的另一端。慕善身體的緊繃程度得到緩解,鬆了口氣。可沒等她緩緩,他拽著她的頭髮一拖,把她放在那條雪白無比的毛絨地毯上。
慕善只覺得頭皮都差點被他扯掉,心裡恐懼到了極點。首領斷然不會放過她和陳北堯了。可他們就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只要陳北堯一天不給錢,首領一天就不會殺他。
她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可她?
大概……沒活路了吧。
首領卻在這時起身,拉開一個抽屜,拿出一極薄的匕首,回到她面前。
他沒看她的雙眼,刀鋒沿著她的脖子,緩緩往下。慕善胸口一涼,低頭一看,整件襯衣已經被劃破,而他的刀鋒逐漸往下。
等到所有衣服都成為碎片,他抓起破損的布料扔到一旁垃圾桶裡。黑眸這才注視著她,一隻手還拿著匕首,另一隻手先摸了上來。
他又說了一句什麼,語氣很輕蔑的感覺,聽不出任何情/欲。彷彿此刻對她的褻瀆,不過是一個必要的過程。
是啊,還有什麼折磨,能比奪去一個忠貞的女人的貞操,還能令她痛不欲生呢?
他的撫摸一開始不帶停頓,指腹摸過她的胸,她的腰。然而她身體的柔軟程度,出乎他的預料。在摸到大腿內側時,他的眼神變得專注,還帶著血腥味的大手,也開始有些挑/逗的動作。
看著他原本隱怒而平靜的眸,漸漸帶了情緒,慕善的身體越發僵硬。然而他的刀始終停在她脖子上方,彷彿只要一個不高興,就能劃斷她的脖子。
他抽出手指,在嘴裡舔了舔,濕滑純淨的口感令他改變了念頭。他把刀往邊上一丟,掰開她的兩條大腿,俯首吃了起來。
慕善痛苦的想,為什麼會這樣?她一直以為,陳北堯就是她生命裡最黑暗的所在。可現在,她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黑暗。
她閉著眼,心裡只默念一個名字——陳北堯。
就在這時,門外卻傳來人聲。
首領這才抬起臉,沒看慕善,回答了一句話。
門外的人又說了什麼,慕善模糊聽到兩個關鍵字「丁珩」。
首領原本跪在慕善兩腿中間,這時沉思片刻,轉過身子,連續說了幾句什麼。
慕善睜開眼,看到右手的鎖鏈末端,被他丟在牆角。
她的手慢慢摸過去!
猛的抓起,朝他脖子上一套!這動作完全出於本能,也許還源自影視劇的印象。慕善根本不知道能否奏效,也不知道攻擊他是否會令自己的遭遇更慘。但她寧願死,也不想被這個男人輕辱。
首領狠狠抽了口氣,抬手就抓住脖子上的鎖鏈。鎖鏈收緊,慕善的四肢痛得像要被勒斷。可她不管不顧,用盡全身力氣死命的往後拉。
可首領再養尊處優,力氣也不是她一個從未攻擊過人的女人可比。在最初幾秒的短暫窒息後,首領狠狠一拉,她那條鎖鏈脫手,甚至連她自己,都重重撞上首領的後背。
首領猛的轉手,手還捂著自己的脖子。上面一道粗粗的紅痕。這回他徹底發怒了,輪廓俊秀的臉一片陰霾。
他抓起慕善的頭,狠狠往牆上一撞!「咚」一聲巨響,只痛得慕善腦子裡頃刻混沌一片。
他用泰語高聲罵了句什麼。這還是慕善第一次聽到這個面似文雅、實則陰狠的首領第一次這樣高聲說話。
濕漉的鮮血從眉毛滴下來,模糊了慕善的眼睛。她看到首領似乎終於忍無可忍的站起來,又走到抽屜旁,拿出了一把槍。
他走回來,充滿恨意的看著她。似乎她的僵硬沉默令他不太滿意,又也許是他覺得她應該更恐懼,恐懼到哭著求饒。他並沒有急著殺她,冰涼的槍口,在她的左手手腕、右手手腕;左腿、右腿;還有剛剛被他用手和嘴侵略過的最柔軟的地方,重重一點。
他在暗示她,要廢掉她的這些地方。
慕善的手緊緊抓住身下的白色地毯,艱難得連呼吸都快停滯。
就在這時,門外幾聲悶響,然後是凌亂的腳步聲。
首領側目,慕善迷迷糊糊抬頭。
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男人,背光站在房間的門口。他還有些氣喘,看一眼屋內的境況,整個人一下子定住。
他和首領四目相對。
雙方都沉默了一瞬間,而後的爭搶廝鬥完全出於男人的機敏本能。這裡是首領的私人房間,丁珩卻在這時突破門口守衛,出現在這裡。雙方不需要任何言語,已看到對方眼裡的敵意。
在後來很長的時間,慕善一直想,為什麼丁珩會為了她,跟首領翻臉。她想,或許是因為得知首領在股指期貨市場巨虧的消息,他已經不需要這個同盟;或許是他們三方的關係本就微妙,似敵似友;又或許丁珩真的擁有一顆善良的心,不忍心看到一個無辜女人被欺侮。
不管怎樣,事實是在他聽到首領憤怒的嘶吼時,他當機立斷讓隨行手下牽制住門口的守衛,自己衝了進來。在這個時候,他沒有考慮到手下很可能飛快被首領的人殺光,也沒考慮自己衝進去可能賠上性命。
他只是衝了進來,看到她的身體像是被肆意享用過的午餐,被鎖鏈困著,直挺挺躺在地上。而首領的槍口,正抵住她最寶貴的地方。
他就朝首領撲了過去。
廝打,野獸般的廝打。丁珩有點不要命的意思,可首領難道是省油的燈?丁珩一拳狠狠擊在首領胸口。然而首領一時失察只是因為突然。很快他槍口一抬,「砰」一聲打在丁珩肩上。
與此同時丁珩第二拳也到了,首領沒料到他中了一槍、拳頭竟然絲毫沒停,被一拳狠狠打在肋骨下,手槍同時脫手。
丁珩剛才求見首領,根本就沒帶槍。此時看到首領掙紮著便要往手槍爬去,不顧肩頭劇痛,一把抱住首領的大腿,狠狠一口咬向他的身體。
首領痛得歇斯底里,整個身體彷彿都要彈起來。丁珩死死咬住,牙齒染血。
這樣的槍聲呼喊,門外的人怎麼還會坐視不理?像是要響應屋內人的激烈,門外「砰砰砰」也是數聲槍響。然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有人用泰語在喊。
丁珩和首領都是一愣。情況很明顯,丁珩不過帶幾個人過來,忽然發難,才闖了進來。現在事發,只怕早被首領的人殺光。
丁珩察覺不妙,嘴裡不由得一鬆,首領趁勢一個翻身,狠狠一腳踢在丁珩胸口。這一腳正中傷口,丁珩痛得死去活來。勉強提起的一口氣,再凝聚不起來。
一隻顫抖的手,卻在這時摸向地上的手槍。
清冽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去死。」
慕善這時也沒了理智,對準的方向是首領的心臟,甚至沒想如果首領死了他們根本就沒機會逃生。
但她哪裡有準頭,一槍打在首領肩膀上。首領悶哼一聲,立刻調轉方向,朝她爬過來。
又是一槍,打在他腰上。這回他不動了,瞪大眼看著慕善,呼吸漸重。
他在用泰語喊什麼,但也許是槍傷疼痛,他的聲音並不大。
這一切發生得很快,丁珩喘著氣,抬手卻摸到剛才被首領扔在一邊的匕首。他抓來,丟到慕善身旁。
「挾持他,逃出去。」丁珩艱難吐出幾個字。
慕善把槍一放,拿起匕首,手起刀落,鎖鏈應聲而斷。她用那條雪白的毛毯,包裹住自己的身體。拿起槍,再次對準首領,
她想,這大概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她竟然也想殺人。
門外的人衝了進來。
十多個人,十多挺槍。
蕈就站在最前頭,陰沉著臉:「慕,放了首領。不然我會把你斬成一百遍。」
腰上一槍大概打穿了首領的內臟,昔日斯文儒雅的男人,此刻正在地上抽搐顫抖。慕善把槍口抵上首領的腦門,顫聲道:「你們全部退出去,準備一輛車,把陳北堯放上去。讓丁珩的手下全部過來。不然大家一起死。」
蕈還沒說話,首領的手下里還有懂漢語的,已經怒道:「首領中槍了,需要救治!」
「我們離開軍營,就把首領還給你們。」丁珩勉力道。
首領嘶吼了句什麼,大概是放他們走之類的,蕈和其他人都恭敬的點點頭,全都恨恨的看慕善一眼,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一名丁珩的手下走了進來,扶起他。
「還剩幾個人?」
那手下難過道:「剛才我們被打死了五個,連我在內,只剩下四個人了。」
丁珩點點頭,看向慕善。那名手下拔出槍,單臂將首領從地上拖起來。慕善過去扶著丁珩。當他的大手搭上她冰涼的肩膀,慕善已然麻木的心頭,彷彿才活過來。
「謝謝。」
他蒼白的笑了笑。似乎終於支持不住,他雙眼微闔,氣息愈發短促。
儘管丁珩僅剩的幾名手下警惕萬分,當慕善三人押著首領走出來時,只聽到「砰」一聲悶響,架著首領那名手下腦門多了一個血洞,猝然倒地!
周圍的泰國士兵已經退到數百米外,這一槍毫無疑問是埋伏的狙擊手射出。這邊幾人幾乎是立刻伏低到車子背面——可如果這邊也有狙擊手,怎麼辦?
堂堂毒梟首領的軍營,剛才被丁珩闖入只不過因為他合作者的身份,一時大意。現在又怎麼會放任他們挾持首領走出去?
慕善抬頭看一眼越野車後排,隱約看到一具身體,一動不動。她心頭又痛又絕望。她手裡還有槍,看著腳邊剛剛喪命的男人,她奇異的抬起槍口,對準首領的左腿,「砰」就是一槍。
首領又是一陣痙攣。
「你要跟我們一起死嗎?」她問。因為她的聲音很柔軟悅耳,此時說出這話,就帶著一種格外的冷酷感。
一旁的手下翻譯給首領。
首領嘶啞的悶哼一聲,勉力高聲吼了句什麼。
這回周邊再沒動靜了。
幾個人跳上車。車門一拉上,慕善幾乎是立刻撲到後排。陳北堯還沒醒,高大的身軀直挺挺躺著,臉白得像雪。
一個男人開車,另外兩人扶著丁珩坐下,首領被丟在兩人腳下。剛才慕善提出條件後,丁珩的手下自然也精明,令對方準備好急救箱和食物等物品。此時他們立刻開始為丁珩處理傷口。
其中一人脫下外套遞給慕善,慕善道謝接過,解開身上的毯子,蓋在陳北堯身上。她又仔細看了看陳北堯的槍傷。大概首領怕他死,讓人給他簡單處理過。但鮮血依然滲透了他身上的繃帶,而血痂、泥濘,甚至還有殘破的樹葉,令他整個人看起來像快要腐爛的屍體。
孤零零的越野車開出營地,在山路上顛簸穿行。一百米外,五輛全副武裝的越野車,緊緊跟隨。慕善跪在後座旁,輕輕摟著陳北堯的脖子。用嘴含了礦泉水,一點點潤濕他乾涸的唇。不經意間抬頭,卻看到前排一個男人正面無表情的回頭看著他們,察覺到慕善的注視,他神色不變的轉頭。
慕善沉默片刻,原本已丟在地上的槍,又重新撿了起來。
你快點醒,她在心裡對陳北堯說,我真的很怕,怕得快要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