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盤旋而下,最終落在中央城堡與湖泊間的空地上。
綠袍子老魔法師一揮手,幾個人又被風力拽起來回到了地面上。
欣賞完小傢伙們東倒西歪的畫面,老魔法師這才從龍背上飛起來,飄飄悠悠地落地。
西珀最快恢復過來,對他行了個魔法師之間的禮節:「謝謝安斯艾爾老師。」
只見那綠袍子老頭,也就是西珀口中的安斯艾爾老師滿不在乎地揮揮手,語調滿是嫌棄,他身形比較矮小,聲音卻不小:「別老是謝來謝去的,跟你老師一個德性。」
西珀比他們早五年來到這裡,也是學生之一,原本負責把人接回來的便是他的老師,恰巧今年這個時候老師在浮空之都暫時無法抽身,於是把這件事交給了自己的學生。
林維三人也跟著西珀喊了一聲「安斯艾爾老師」,在船上的時候西珀曾告訴他們,稱呼魔法學院裡除了學生以外的魔法師們的時候,都要在名字後面加上一個「老師」,而以後成為了哪位魔法師的親傳學生,則直呼「老師」。
這種稱呼的慣例也是傳承已久,魔法學院說是學院,實際學生數量十分少,這裡生活的更多是厭倦了大陸生活,回到學院潛心研究魔法、煉金,順便收個弟子的成名魔法師們,隨便拿出來一個都是學識淵博,資歷深厚,叫一聲「老師」是絕對不虧的。
安斯艾爾老師笑眯眯地打量了三人之後,便對西珀道:「帶他們去見老西爾維斯特吧。」
說罷,他再次躍上了龍背,向空中飛去。
西珀邊領著三人走進城堡,邊解釋道:「安斯艾爾老師是學院的守門人,他是魔法師中特殊的『獸語者』,幾乎能夠跨越任何種族進行溝通,我們方才乘坐的巨龍就是他的搭檔,你們看到的海裡那幾頭頂級魔獸也都是他的老朋友。」
安斯艾爾老師口中的「老西爾維斯特」正是坐鎮魔法學院的白袍大魔法師,學院的院長。
這位院長先生此時正在城堡四樓寬敞的大廳中,仔細琢磨著三位新學員的資料:「北方占星塔……裘娜的女兒,還有斷家的小傢伙,第三個……公爵的長子?」
院長先生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嘴裡嘀咕了幾聲「奇怪」之後卻也沒再說什麼。
這時候,房門被輕輕扣響了:「西爾維斯特老師,我是西珀。」
院長收起了手中的羊皮卷,回到座椅裡,這才答:「進來吧。」
林維就算加上上輩子,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大魔法師,只見他身著簡單的白袍,體型微胖,看起來大約有大陸上普通人五六十歲的樣子,外貌神情與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甚至還要和藹一些。
學院每年也就新收那麼幾個學生,這次見面,身為院長的西爾維斯特也只是對每個人簡單地詢問囑咐了幾句,並在西珀說出途中遇到的那條屬性特殊的小人魚時,沉吟了一會兒,道:「確實有些問題,得讓安斯艾爾去一趟。」
臨走,院長忽然又叫住了他們:「斷家孩子的眼睛一時還好不了,先讓林維跟他一起住吧,也好照應一下。」
西珀應了一聲,看林維斷諭兩個人都沒什麼反應,假咳了一聲。
斷諭道:「謝謝院長。」
林維沉浸在這個消息之中無法自拔,跟著道:「謝謝院長。」
直到走出門外,林維才意識到自己做剛剛了什麼蠢事。
為什麼自己也跟著說了謝謝!
不,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他要和斷諭一起住了。
他要和斷諭一起住了。
暈暈乎乎地,林維跟著西珀把學院大致轉了一圈,由於心思不在這件事上,路線之類也沒有怎麼注意。
許久,林維終於接受了現實。
反正這輩子和斷諭無冤無仇,住也就住了吧……
更何況,未來的領袖大人現在還目不能視,不知生活能不能自理,兩輩子加起來都沒做過什麼好事的他,就當是獻身體驗一把當好人的滋味了。
逛完了學院,已經是傍晚時分,學院裡走動的大都是年輕的魔法學生們,穿著與自身偏向的屬性相同顏色的魔法袍。
主島上倒是十分安靜,只有風吹過林木時的沙沙聲,可是這座學院顯然不太安寧,其中的最大罪魁禍首就是從一座浮島上不時傳來的巨大響聲。
尖銳的爆鳴伴隨著一聲慘叫傳到耳中,第一次聽到的時候,著實把人嚇了一跳。
「那座島是煉金師的地盤,他們喜歡研究各種魔法用具和藥劑,剛剛可能是又失敗了吧。」西珀道。
正說著,就見一個黑漆漆的身影嗷嗷叫著從浮島上掉了下來,快落地時才勉強控制住了姿勢,浮了上去。
西珀無奈扶額:「看來又是西里斯大師,他實驗失敗以後心情不好,喜歡把跟著做實驗的學生丟出來。」
林維默默想,大陸上傳說魔法師個個脾氣古怪,還真不錯。
海緹有點擔憂地問:「我們的老師脾氣也會不會這麼壞呢?」
西珀沉默了一會兒,說出的話並沒有一點安慰他們的作用:「那要看你們的運氣了。」
海緹:「……」
說著,西珀領著他們來到了一處地方,這裡的植物比較茂密,但能夠看出都是特意栽種的,並且都是大陸上罕見的魔法植物,島上的魔法元素本就非常濃郁,而在這裡比之島上的大多數地方還要濃郁,大概就是這些魔法植物的作用。
在茂盛的樹木和翠綠的草地裡。錯落建造著七個小型的院落,每個院落裡都有一幢兩層的精巧小樓。
「魔法師屬性不同,攻擊方式也不同,學院裡一直倡導魔法師們要團隊合作和訓練,所以每一年的學生都在這種小樓中住在一起,」西珀看了一眼三人,「雖然今年人數很少,但也是擁有一整幢房子的。」
領三人走到了院落門前,西珀便與他們告別了,不過西珀那一年的房子與這一幢離得很近,想來以後也是能時常見到的。
房子的一樓是大廳與冥想室之類,二樓則是寢室。每一間寢室裡有兩張床。
海緹自然是一個人住,林維則是認命地與斷諭走進了同一間。
雖說兩張床離得並不近,但是限於房間並不大,並不存在眼不見為淨這種可能。
林維還沒決定好要不要和斷諭搭話,卻是斷諭先開的口。
他說:「我自己生活沒有問題,你不用在意。」
這是怕麻煩到自己?嗯,這樣更好,我還不願意伺候你呢……林維一邊腹誹,一邊試圖扮演好友愛的同學角色,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該回些什麼。
他只好換了一個自己更感興趣的話題:「你的眼睛會一直這樣嗎?」
院長的那句「一時還好不了」信息量不小,幾乎可以斷定斷諭的失明不是永久的,並且院長也知道其中的原因。
斷諭淡淡答道:「不會。」
這傢伙,問什麼就只答什麼,林維只好再問。
「是因為眼睛受過傷嗎?」
「不是,」,斷諭閉上眼睛,似乎是在感受著什麼,「我體內有元素亂流,抑制感知。」
林維打量著斷諭。
以前的時候,他們即使同在戰場上,距離也從沒有這樣近過,因此上輩子林維只是知道這人長得不錯,卻並沒有仔細端詳過他的五官。
如今不得不再次感嘆一句,斷諭這種長相實在是造孽。
尤其是閉上眼睛的時候,精緻舒展的眉眼平添一分脆弱感,整個人好似冰雪雕成,讓人不由自主放輕呼吸,生怕驚了這份美麗。
要不是對戰場上斷諭以一敵百的場景記憶猶新,林維都想小心翼翼地捧著他了。
「那怎麼樣才能恢復?」
「成為高階魔法師的時候就會好了。」
談完這個,兩人相對無話。
不久,斷諭脫下靴子,半靠著床頭盤膝坐下,他散下了自己的頭髮,夕陽透過窗子照在他的身上,使那長髮真如流金一般,使人目眩神迷。
眼看著這人一言不合又開始冥想,林維費了不小的力氣才讓自己的眼珠子從朝著他的方向離開。
林維忽然意識到,斷諭能這樣隨時隨地立刻進入冥想,天賦固然重要,更多的,是迫不得已吧。
要想維持正常的生活,就只有時時刻刻消耗精神力觀察外界,自然比尋常的魔法師更依賴冥想。
也怪不得可以年紀輕輕就穿上白袍,大魔法師們浩瀚如海的精神力的積累,他早在少年時日復一日的無限使用無限消耗中得以完成。
魔法師們要到十五歲才正式學習魔法,是因為小孩子脆弱的身體無法承受溝通魔法元素帶來的身體負擔,精神力也是如此,而斷諭做到今天這一步,必然也經受了尋常魔法師未曾經受過的痛楚。
無所事事的林維想完這些,又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了不少上輩子亂七八糟的事情,忽然有點擔憂自己半夜醒來,會不會因為分不清這輩子上輩子,拎起來把刀把斷諭搞死。
為了杜絕此類情況,他找出一張紙來,正正經經地在紙上寫下:
斷諭是我親密的好朋友
我將盡我所能幫助他、保護他
並絕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事情
…………
寫罷,林維滿意地瀏覽一遍,在悄悄唾棄自己的虛偽的同時,把這張紙掛在了床頭。
以後每天睡覺前都要默念一遍,以免出事。
——反正那傢伙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