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宇文邕率領的隊伍快馬加鞭趕回到他們的營地時,天邊已經出現了一道道金色的霞光,朝霞㶷爛,映在策馬奔馳的騎兵身上,給一個個颯爽的身影鍍上燦爛的金邊,讓人不禁目眩神弛,感覺如夢,似幻。
遠處,出現了一片戰營,白色的帳篷連綿至天邊,旌旗高高懸掛,一個個大大的‘周’字正隨風舞動,晨練的士兵早已起身操練,呼聲震天,踏步而過之時,揚起黃色的滾滾煙塵。
眼前的情景,讓我腦中不禁浮現出辛棄疾的‘夢回吹角連營’之句,記得以前讀古詩詞,每每讀到這句,眼角必定潮潤,如今‘夢回’變為現實,我卻再次濕了眼睛。
我身上裹著一件厚厚的動物毛皮做成的大衣,卻仍難抵冬日清晨的寒意。因為冷,我整個人鄂在宇文邕的懷裡,在這個陌生的時空,他是我睜開眼睛後見到的第一個人,不知不覺,我竟然對他產生了一種自己都難以理解的依賴。
遠遠的,有一支騎馬的隊伍迎了上來,領頭的是一名年輕男子,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身著寬袖長袍,頭戴冕冠,白皙的面容如無瑕的白玉一般,氣質儒雅而又高貴。於是憶及,原來他就是我在昏迷之前所見過到的和宇文邕在一起的男子。
而在他的身側,是一名五十歲左右身著戎裝的中年男子,這中年男子雖然雙鬢斑白,卻身材魁梧,面容威儀,神情更是倨傲。
眾人立即翻身下馬,紛紛跪地。宇文邕亦將我抱下馬來,攜手一齊跪倒。
眾人齊聲道:「參見皇上,參見柱國大將軍。」
那中年男子搶先翻身下馬,大跨步迎了上來,笑著說道:「四弟,五弟,大家都身吧。」
我心中暗想,莫非此人就是周朝的皇帝?
眾人紛紛答謝起身。那中年男子重重拍著宇文邕的肩膀,大笑道:「四弟,五弟,乾得好!乾得好呀!!你們燒了齊軍的糧草,這可是大功一件,我已稟明皇上,一定要論功行賞!」
宇文邕恭敬回答:「堂哥,這次夜襲齊營,是你早已布署妥當,弟弟們只不過是照你的吩咐去做罷了,豈敢枉自居功?」
那中年男子聞言哈哈大笑,說道:「前幾日我在邵郡作戰,無睱顧及此處,好在你哄弟還算爭氣,這次夜襲成功,必定是給斛律光一個沉重打擊了。不過,我還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皇上,不如你來說給弟弟們聽吧。」
我不禁詫異,原來這中年男子並不是皇帝,真正的皇帝是他身側的那名年輕男子。
眾人於是紛紛將目光投向剛剛下馬正緩步前來的皇帝。這儒雅的男子,儀容俊雋不凡,卻散髮著一種清冷的氣質,恰如清晨之霧,飄渺朦朧。他的笑容極淡且淺,道:「堂哥帶來的消息確定值得歡喜,兩日前,齊國皇帝高洋因嗜酒成疾,無法進食而死,如今是他十五歲的長子高殷繼位。」
眾人嘩然,繼而個個眼角眉梢盡是喜悅。那中年男子再次哈哈大笑,神情萬般狂妄,說道:「高殷小兒,何足懼也,高洋這一死,斛律光不久定會退兵,看來,天都要幫我大周。」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宇文直那小子立即湊上前,諂媚笑道:「堂哥說得太對了,齊國氣數已盡,有堂哥在,我大周滅齊亦不過是指日可待罷了!」
那中年男子聽宇文直如此說,更是歡心,笑聲直刺人耳。而他身邊的皇帝,神情卻仍是清冷,他側立一旁,飄逸臨風,恰如一株遺世獨立的空谷幽蘭,渾身上下彌漫著一種讓人難以言喻的憂鬱氣質。
他感覺到我的目光,於是向我望了過來。也許是我因為我眼神中悲憫情緒太過明顯,他微怔片刻,我於是醒悟,慌忙移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