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雲朵離開家的時候,媽媽塞給她一萬塊錢。雲朵堅辭不受:「我已經自己賺錢了。」

媽媽不屑,「你那點工資夠做什麼?不是還想換個房子嗎,難道你打算住地下室?或者跟一群人租一個房子,上廁所都要排隊?」

「……沒那麼誇張。」其實她已經做好租完房子省吃儉用的準備了。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我和你爸的錢早晚是你的。」

雲朵十分感動,「媽媽,你下次讓我相親我一定好好相!」

「難道你這些天沒有好好相?」

「咳……」

就這樣,雲朵帶著媽媽資助的住房基金踏上了回b市的飛機。

回到單位,很快就要投入到工作當中。雲朵去找劉主任瞭解關於對唐一白做專訪的討論結果,劉主任的回答不出她的意料:「我們打算等冠軍賽結束之後再做決定,」頓了頓,他又說,「你可以先聯繫唐一白那邊。」

雲朵有些不高興,為難道,「我哪有那麼大面子,打個招呼人家就把專訪給我留著?」

劉主任語塞。雲朵說的是實情。做新聞都喜歡搶焦點,而能夠在焦點生出之前就給予關注的,並不多。假若唐一白真出現了青雲直上的苗頭,媒體們定然蜂擁而至,依雲朵的資歷,想搶到他的專訪幾乎不可能。

但是體壇週報這麼大一個報社,也不是只有雲朵一個記者。

所以劉主任很快堅定了自己之前的保守選擇。先看情況,到時候大不了大家一起搶唄。

林梓知道此事之後,感歎道,「是不是做媒體的都這麼短視?」

這傢伙總是一句話地圖炮掉一個群體,孫老師很不以為然,「也不能這樣說,做新聞畢竟不是搞投機。我們關注的都是當前最值得關注的事件,而不是以後。」

雲朵點點頭。孫老師說得也有道理,所以她很快想通了。不知道唐一白的專訪還能不能輪到她,看樣子希望不大啊……

2月28號,是英語四六級成績查詢的日期。唐一白一整天都在訓練,到晚上才發了條查詢短信。收到短信後,他立刻給雲朵打了個電話。

「雲朵,我的四級成績過了。」

「真的嗎?太好啦!」雲朵很為他高興。

她的聲音裡透著濃濃的發自內心的喜悅,唐一白幾乎可以想像她此刻眉飛色舞的樣子:笑的時候露出一口小白牙,兩顆又黑又亮的眼睛一瞬間彎成小月牙。

他忍不住低頭掀起嘴角,輕輕「嗯」了一聲。

雲朵又問,「唐一白,你考了多少分?」

「465分,險過。」

「已經很好啦,你那麼忙。我見過整天無所事事依然過不了四級的。」雲朵找出反面教材來鼓勵他。

「嗯,」唐一白又輕輕答了一聲,然後用一種十分鄭重的語氣說道,「雲朵,謝謝你。」

「哈哈,你這樣一本正經的樣子我好不習慣。」雲朵打著哈哈。

唐一白呵呵一笑,故意壓低聲音,「難道你喜歡我不正經的樣子?」

「……喂。」

他收了笑聲,「好了,不逗你了。其實我想請你吃飯的,可是最近太忙了,所以要等有空再說。」

雲朵表示十分理解,「我知道,下個月就是冠軍賽了,你狀態怎麼樣?」

「還不錯。」

雲朵想了想,說道,「唐一白,你冠軍賽一定要好好游!」

唐一白有些奇怪,「怎麼突然這麼說?」

雲朵也不隱瞞,「因為我很想專訪你。」

他還是不解,「你不是每次都能採訪到我嗎?」

「不是採訪,是專訪。」

唐一白沉默了一下,問道,「意思是我不能回答別人的問題,只能回答你一個人的?」他倒是願意配合,不過會被伍總暴打的吧……

「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單獨找個時間聊一聊,對你進行一個獨家的、全面的採訪。不過現在社裡的領導還在觀望,」雲朵說著,把劉主任的思路給唐一白講了,然後說,「所以我希望你這次能游出好成績。」

唐一白很鄭重地點了點頭,儘管雲朵並沒有看到。他說,「我會的。」

雲朵心想,然而就算你游出好成績我也不一定專訪到你啊……想想就好心塞。

唐一白問起雲朵最近租房子的情況,提到這個雲朵有些頭疼,「還在找,看了幾家了,都不太滿意。現在騙子太多了,說得天花亂墜,實際很差勁的。中介也很亂,而且中介費都要一個月的房租,所以我正在找個人出租的。不過有好多二房東打著個人的幌子亂租房子,也很亂。」

「租房子也有這麼多講究嗎?長見識。」

雲朵感歎,「這就是社會啊,少年!」

唐一白又問,「你最近的相親成果怎麼樣?」

「別提了,我相親是為了安撫我媽。我覺得我媽快到更年期了,我只要一拒絕相親她就跟我紅眼。」

唐一白笑了,笑聲低沉,音色透著愉悅。他說道,「我媽也到更年期了。她嫌我老不回家,昨天還打電話說已經想好辦法收拾我了。還有我明明在北京上學,她跟人說我去北極上學了。」

雲朵被他逗得樂不可支。

兩人聊了一會兒便掛了電話。雲朵想了一下,給游泳隊的另外幾個朋友群發了鼓勵信息:

冠軍賽加油↖(^w^)↗,游出絕世無雙好成績!

很快她收到了各種回復。

向陽陽:冠軍賽用不著加油的,隨便游游就好咯。

這是不思進取的。

鄭凌曄:謝謝。

這是嚴肅認真的。

明天:謝謝姐姐!我會的!亞洲紀錄即將被我捏成碎片哈哈哈哈!【握拳】【握拳】【握拳】

這是話嘮……

祁睿峰:你是在對我說還是對唐一白說?

這是不在狀態的……

雲朵:當然是在對你說了。加油!

祁睿峰:哼

雲朵:==

雲朵:「哼」是想表達什麼意思?

祁睿峰:打錯了。╭(╯^╰)╮這個表情,我喜歡這個表情。

雲朵:傲嬌哥你好,傲嬌哥再見。

祁睿峰:蛋妹再見。

雲朵:……

唐一白握著手機走進宿舍時,祁睿峰抬頭看他一眼,說道,「剛才雲朵給我發無聊信息,你有沒有收到?」

「沒有,」唐一白搖了搖頭,見到祁睿峰挑眉,他補充道,「我們通電話了。」奇怪了,說出這話時,心中那淡淡的得瑟感是怎麼回事……

第二天,雲朵收工之後又要去看房子了。這次是她們單位附近的一個小區,走路的話要十五分鐘左右,地理位置很不錯。她之前在網上看房子時也見過這個小區,由於價格偏高,她一直無視它的存在。經過這段時間各種看房受挫,她終於明白一個事實:一分錢一分貨。

所以貴就貴點吧,咱可是懷揣一萬多塊巨款的人,怕what啊!

b棟,1單元,102。嗯,就是這裡了。

咚咚咚,雲朵敲門。等了一下,門就開了,裡面站著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個子中等,圍著一個白色的圍裙,露出灰色毛衣的領子。他的髮絲齊整,鬢間些許霜染之色,鬍子刮得很乾淨。他開門時,手裡還拎著一個炒勺。

雲朵朝他笑了笑,「請問這裡是路女士家嗎?」

「是,」他點點頭,「你是來看房子的吧?我老婆剛剛打電話跟我說了,快請進。」

他把雲朵讓進來之後,幫她取了雙拖鞋,然後他晃了晃手中的炒勺,「我還在炒菜,你稍等一下。」見雲朵點點頭,他便轉身走進廚房。

雲朵看到他步伐沉穩,肩背挺得很直,像是一棵蒼松。她暗暗驚歎,這個年紀的男人,不發福不駝背,收拾得乾淨齊整,精神氣兒十足,真是挺難得的。

她換好拖鞋,直起腰朝客廳內望去,這一看之下,她驚得嘴巴張圓了。

客廳收拾得特別乾淨整潔。窗明几淨,地板也擦得很亮,一絲灰塵都看不到。如果只是乾淨,那也不算難得,任何一個有潔癖的人都可以做到,可是這個客廳除了乾淨,還很整齊,整齊得有些過分。沙發上的抱枕規規矩矩地立靠著,間距完全一樣;茶几上只擺著一個插著鮮花的玻璃花瓶,放在桌面黃金分割線的位置;電視櫃上除了電視什麼都沒有,雲朵甚至找不到他們家遙控器藏在哪裡;至於隨處擺放的小物件,一個都沒有。

牆上掛著一幅巨幅婚紗照,從年紀上看,多半是夫妻後來補照的。婚紗照上的女主人長得很漂亮,有種歲月沉澱出的獨特雍容婉麗。

整個客廳的陳設顯示出一種井然的秩序感,傢俱們像是列好隊等待檢閱的方陣。

在這井然的方陣中,走出了一個檢閱者。一個胖胖的、身形矯健的、油光水滑的……哈士奇。

雲朵的下巴快掉下來了,這狗是哪裡冒出來的?根本不是一個畫風的啊!

還有,這家裡有狗,怎麼還收拾得這麼乾淨?怎麼做到的?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哈士奇的智商在整個寵物界都聞名,它見到雲朵,很高興,吐著舌頭搖著尾巴就走過來,仰頭看著她,一臉「愛我你就摸摸我」的蠢樣。雲朵絲毫不懷疑,如果家裡進了賊,這貨同樣會如此熱烈歡迎那個不速之客。

哈士奇堅持仰頭看著雲朵,雲朵被它的執著感動了,伸手拍了拍它的頭。

它很高興。

這時,男人的菜也炒好了,他走出來時,已經解掉了圍裙。看到哈士奇,他說道,「你怎麼出來了,回去。」

哈士奇沒有聽他的話,圍著雲朵轉圈圈。

男人笑道,「它很喜歡你。」

他帶著雲朵走進客廳,雲朵說道,「你家收拾得太整齊了。」

「嗯,我以前當過兵,搞內務搞習慣啦。」

原來如此。雲朵跟著他在客廳裡轉了一圈,又去看臥室。這套房子是三室兩廳,其中一個臥室用來做書房,主臥是他們夫妻自己住,準備租出去的是次臥。

臥室的陳設比較簡單,一套桌椅,牆上嵌入推拉門的壁櫃,無形間節省了很多空間,使臥室顯得寬敞了不少。床單和被罩是同一套,海藍色,上面印著簡易的浪花圖案,被子疊成了豆腐塊,整整齊齊地放在床頭。

牆上貼著兩張海報,一張是科比一張是路飛。

「這之前住的是一個男孩吧?」雲朵看著科比的海報,問道。

「是啊,床單被罩都洗過了,你如果介意可以自己換。」

雲朵搖搖頭,「沒事。」她知道床單被罩已經洗過,這位愛乾淨的退伍老兵是絕對不會放過它們的。

她問道,「如果我住在這裡,可以自己裝飾這房子吧?我不想讓科比看著我睡覺……」

他笑道,「當然可以。」

然後他又帶著她看了看廚房和衛生間,如果租了房子,這衛生間基本就是雲朵自己用,因為他們夫妻的主臥自帶衛生間。看罷,雲朵表示很滿意,然後就是談價錢了。雲朵不太好意思還價,紅著臉憋半天,憋了一句,「能不能再便宜點呢?」

他笑道,「我做不了主,你稍等一小會兒,我老婆馬上回來。」

他話音剛落,外面傳來開門聲。雲朵扭頭,看到一個女人推門走進來。

女人正是婚紗照上的那一個,她的身材高挑挺立,膚色很白,化著精緻素雅的妝容,進門後看到雲朵,她並不意外,只是朝她點點頭,「來了?」

「嗯。」

「老婆,」男主人對她說道,「這個小姑娘想租咱們的房子,問能不能再便宜些。」

女主人走過來,打量一番雲朵,問了她幾個問題。年齡,工作,學歷,老家哪裡,月薪多少。問月薪時,聽到雲朵說了一個很微薄的數字,她微微皺一下眉,沒好氣道,「現在的用人單位都這麼摳門嗎,虐待小孩兒!」

她說話的氣勢很足,像是經常訓人的樣子。雲朵輕輕抖了一下肩膀,「咳,所以房租……」

「給你減兩百塊錢吧,拿這錢買點化妝品。你沒化妝吧?」

「沒。」雲朵覺得自己被鄙視了。

「年輕就是本錢啊,」她歎了口氣,「簽合同吧,還杵在這裡做什麼?」

「啊?哦,謝謝謝謝!」

男人還有些猶豫,「老婆,真的要租嗎?」

「租,又沒人住,為什麼不租?」

雲朵高高興興地簽了合同。雖然這位阿姨從進門就沒有好臉色,但是她能乾乾脆脆一口減掉二百塊錢,說明她是一個心地很好的人。雲朵覺得自己碰了這麼多次壁,終於走運了一回。

簽完合同,押一付三,數了一沓錢給對方,雲朵便告辭了,約定週末搬過來。她走的時候男主人帶著哈士奇把她送到門口,哈士奇依依不捨地蹭了蹭她。

雲朵摸了摸哈士奇的頭,笑問,「它叫什麼名字?」

「二白。」

雲朵覺得這名字有點怪。哈士奇二倒是挺二的,可它一點都不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