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這頓晚飯特別豐盛,並且雲家爸媽知道運動員不能隨便在外面吃豬肉,於是一點豬肉都沒做。吃完飯之後,雲家爸媽讓雲朵帶著唐一白出門玩兒。
「玩什麼呢?」雲朵問唐一白。
「什麼都可以。」
「那麼,我們去逛夫子廟燈會吧?」
「好。」
出門前雲媽媽給女兒扣了一頂針織的紅色帽子,還有成套的圍巾和手套都塞給她,看到唐一白沒戴手套,雲媽媽又把雲爸爸的一雙羊皮手套找給他。
然而游泳運動員的手比一般人都大那麼一兩號,未來岳父的手套唐一白完全用不了。
其實南方的寒冷屬於魔法攻擊,穿厚衣服是防不住的,戴個手套頂多是心理安慰,該冷的時候還會冷。
雲朵就這麼武裝好出門了。大街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的。剛一出門,唐一白就自稱手冷,雲朵說道,「那怎麼辦?」
他站在她身後擁著她,兩手繞到她身前,伸進她的外套口袋裡,「這樣就好。」
這姿勢,感覺像是她完全被他綁架了。她說道,「這樣還怎麼走路啊。」
「就這樣走,我們是長在一起的。」
……好幼稚!
雲朵往前走,唐一白就貼著她亦步亦趨,他藏在她口袋裡的手不安分,隔著衣服摸她的肚子,摸了兩下,他輕輕撓了撓。
雲朵被戳到癢處,忍不住爆笑,「啊哈哈哈哈哈!唐一白!」
她這一聲喊不要緊,附近的人聽到「唐一白」三個字後都朝這邊看,見到一個個子高高眉眼漂亮的戴口罩男生,便有了八成的把握此人就是唐一白,於是大家瘋狂了,齊齊朝這邊奔過來,一邊跑一邊喊,「唐一白!」
名人效應就是這麼給力。哪怕這個人你並不那麼喜歡,你也會跟著湊湊熱鬧,要個簽名合影,回頭和親戚朋友炫耀去。
雲朵嚇呆了,唐一白果斷換姿勢,拽住她的手:「跑!」
跑跑跑跑跑……
唐一白腿長啊,跑起來毫無壓力,雲朵就不夠看的了,總感覺像是一隻牧羊犬在拖著一隻柯基跑。總算柯基沾了牧羊犬的光,轉進一條小巷,很快把後面人甩開了。
唐一白的口罩已經摘了,看到雲朵跑得臉紅撲撲的,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屈指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兒。
雲朵翻了個白眼,「我還沒和你算賬吶!」
「你想和我怎麼算賬?好吧,給你摸回來。」唐一白說著,掀了一下衣服。
雲朵眼珠轉了轉,突然壞笑。小樣,讓你嘗嘗冰凍爪子的厲害!她把手伸進他的衣服裡,貼在他的小腹上,等著他像耗子見貓一樣彈開。冬天裡涼手鑽進衣服裡是個什麼滋味,她深有體會。
然而唐一白只是身體微微振了一下,隨即巋然不動。他低頭,幽幽地望著她。
雲朵有些奇怪,「你不怕涼?不科學啊……」她說著,還不甘心地抓了兩下。
唐一白輕輕吐了口氣,他瞇著眼,直勾勾地盯著她,「流氓。」
啊啊啊啊啊,她不是那個意思啊!
真是腦殘了,怎麼光顧著玩兒。她趕緊抽回手,臉蛋幾乎紅成了喜蛋。她低著頭,轉身逃似的走開。
唐一白追上來,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攥著,不許她掙扎。他的掌心火熱,像個小暖爐,一點也看不出哪裡冷。
他說道,「不過,我很喜歡。」
「你不要說了啊……」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唐一白便閉嘴。然而腦袋裡卻翻來覆去地想著剛才她的小手在他小腹上遊走時那奇妙的滋味,心裡頭像是升起一團火,想燒卻燒不起來,想滅又滅不下去。
***
夫子廟燈會在秦淮河邊上,每年舉辦一次,已經舉辦過很多次了,反正從雲朵有記憶時起,就有夫子廟燈會。她和唐一白在夫子廟附近買了一些零食小吃,唐一白簡直是一個購物狂魔,看到什麼都想買,五香豆,蟹黃燒餅,鴨胗,小籠包,旺雞蛋,還有巧克力,香瓜子,山核桃仁兒,果汁,酸奶……最可怕的是他光買他也不吃,拎著一大堆東西,雲朵要吃什麼他就遞什麼。
雲朵有些無語了,「你怎麼不吃呢?」
「我不愛吃零食。」
雖然不愛吃零食,但是很享受給女朋友投喂零食的樂趣。(@ ̄︶ ̄@)
河邊有很多人在逛燈會,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唐一白好奇道,「這裡每年都這麼多人嗎?」
「這就算人多了?你等元宵節再來看看,保證穿著鞋進來,光著腳出去。」
「有那麼誇張?」
「絕、對、有。」
兩人聊著天,路過一座碼頭。碼頭停著好多畫舫,有大有小,唐一白看著河面上慢悠悠路過的漂亮畫舫,問雲朵,「我們要不要也租一條?」
雲朵望著燈影下波光晃動的水面,水面下一定是冰冷的,黑暗的,深不可測的,接近絕望和死亡……不安的感覺悄悄爬上心頭,她有點怕,向後退了一步。
唐一白知道她怕水。看到她這樣子,他有些心疼,攬著她輕輕拍她的肩頭,溫聲說道,「不要怕,我在這裡。你不想坐船我們就不坐。」
雲朵卻說,「可是我也不能一輩子怕水啊。」
「那又怎樣,誰都會有害怕的東西。」唐一白說著,看到雲朵正在猶豫,似乎要下什麼決心,他瞭然,將她往懷裡帶了帶,說道,「如果你想試一試,朵朵,我陪著你。只要我在,你不會有任何事。」
那是,你可是專業的啊……
雲朵緊張之餘還有心調侃,她咬了咬牙,「那我們試試吧。」
唐一白租了一條小畫舫。他知道雲朵只要一接近大面積的水就會兩腿發軟,因此決定不讓她親自登船。他把圍巾解下來圍住她的眼睛,先把剛才買的形形色-色的小吃遞給船工,然後他背著雲朵登了船。雲朵沒想到他能體貼她到這樣的地步,溫柔到這樣的程度。黑暗中她趴在他的背上,眼眶澀澀的。那一刻她心想,這輩子能遇上這麼一個男人,絕對值回票價了。
上船之後,唐一白把雲朵滿抱在懷裡,兩人偎依著坐在船頭。
然後他拿下她臉上的圍巾。
雲朵乍一看到粼粼的水面,一陣目眩,幾乎是本能的,她又要往後退,然而身後是他的懷抱,火熱而牢固。他緊緊地抱著她,在她耳邊柔聲說,「不怕不怕,朵朵一點也不怕。」
「不!」雲朵的身體輕輕發抖,她感覺自己離那黑暗而絕望的氣息是如此之近。害怕到顫抖,失去理智一般,她瘋狂地搖著頭,「不!!!」
唐一白牢牢地控制住她,以防她動作太過激烈。他把聲音放得更加低柔,柔得幾乎要黏牙了,他說道,「朵朵不怕,你一直是一個勇敢的女孩,你比你自己以為的要更加勇敢。你不要怕,我保護你,有我在,任何東西都不能傷害你。我保護你,我保護你一輩子,我愛你啊朵朵……」
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的告白,卻又那麼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以至於兩個人都沒意識到那三個字的份量。雲朵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她死死地抓著他的手,顫著聲音叫他,「唐一白,唐一白……」
唐一白回握她的手,安慰她道,「我在,我一直在。有我在,水沒什麼可怕的。朵朵,真正可怕的是你內心的恐懼,戰勝它,你就能戰勝水了。」
「我,我怕。」
「不怕,相信我,有我在,你就算掉到海裡去,我都會把你撈上來。我可是浪裡一白條。」
雲朵被他逗笑了,她一咧嘴,眼淚卻止不住落下來,啪嗒啪嗒,淚珠落在他手背上。唐一白捧著她的臉,輕輕地吻她的淚水,一邊吻一邊說,「水裡是我的天下,我的天下就是你的天下,只要有我在,水就不能傷你分毫。」
雲朵哭得更歡了。
唐一白感覺她的身體還在發抖,他擔心再這樣下去她會生病,便想把她抱進船艙。
雲朵卻固執地堅持留在船頭,唐一白說得沒錯,恐懼來自內心,她想要戰勝它,首先要面對它。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啊。她面前是最可怕的陰影,她背後是最溫暖的依靠,她處在溫暖和恐懼的拉鋸戰中,雖然嚇得臉色發白卻始終不曾閉眼躲避。最後畫舫靠岸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情況,總感覺是被各種情緒聯合洗禮一番,變得心力交瘁。可能是身體便虛弱了,總之她沒有先前那麼怕了。
她還想自己下船呢,可惜剛站起來時差一點又摔下去。
——恐懼是一種特別消耗能量的情緒,她的腿嚇軟了。
最後還是唐一白把她背上了岸。他也就沒把她放下來,繼續背著前行。雲朵伏在他背上,她的鼻子酸酸的,突然又想落淚了。她帶著哭腔說,「唐一白,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唐一白說,「我不想看到你難過。看到你難過,比我自己難過還要難過一百倍。你行行好,給爺笑一個吧。」
雲朵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她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又油嘴滑舌。」
唐一白有點鬱悶,委屈地說,「你總說我油嘴滑舌甜言蜜語會哄姑娘。可是我跟你說的都是實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