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舍之禁止穿越》
席絹
第 1 章
楔子

  她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沉睡,直到那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將她擾醒,才發現,縱使時時警惕著自己要保持清醒,卻總是愈來愈不由自主地陷入無盡的黑暗裡人事不知,直到下次恍惚醒來,才知道自己又失去意識……「我不管!你得負責!我再也不相信你的預言了!根本一點也不準!你瞧瞧他,哪是什麼天生鴻運的人?!所謂的眼高手低,高學歷低能力,說的就是他這種人,叫我怎麼相信他會發達?你別想再哄我!反正我是不想再跟他糾纏下去了!你給我想辦法擺脫掉他!」憤怒的女聲愈來愈尖銳,像是無比氣怒。

  這個聲音……她覺得很熟悉,卻又無比肯定,她不認識這個人。那麼,為什麼她竟會覺得熟悉呢?

  或許,大概是因為在她愈來愈控制不住自己陷入昏迷時,總是讓這個尖銳的聲音給擾醒,於是便覺得熟悉了吧?

  那麼,縱使這聲音如此刺耳,她也該心存感激,覺得親切,是吧?因為,這聲音能讓她得到寶貴的清醒;只要清醒,她就能恢復思考能力,才能去想起自己是誰,身在何處,是怎樣的處境。

  在這尖銳的聲音裡,她覺得非常不舒服,腦袋像有無數根針在紮著;可也因為這樣,她渾沌的腦袋,到底也漸漸能起一些作用了。

  「什麼叫無法擺脫掉?!什麼叫這是這具身體跟他之間的緣分?!好吧!如果擺脫他的唯一方法就是離開這具身體,那就離開好了!反正這具身體也糟透了。最近我臉上長了一堆痘痘黑斑,醜得都不敢出門見人了,誰知道是不是得了什麼病!你不是說我還有兩次的選擇嗎?就算別的身體沒有這具的契合,我也認了!」

  那個聲音像正在跟誰對話,但任她怎樣屏息斂氣地去聽,也捕捉不到第二道聲音。然而,對話卻仍在繼續,所以她只能很勉強地從那尖嘯連連的聲音裡,去猜測這位女士正在與別人談什麼。

  她很努力在聽,就算腦袋亂哄哄一片,整個人不舒服極了,卻還是強撐著告訴自己:要清醒,要記住這位女士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我才不會後悔!就算這具身體再適合我,只要想到必須跟那個男人綁一生,我就一點也不想要了!好了,你別想再騙我了!我再也不相信你的預測了!你曾說那男人是難得的天眷之人,命好運旺,一生福祿壽具全,頂多只會有一些無關緊要的小災厄,輕易就能度過;可那男人現在是什麼狀況?他出社會到現在,工作愈換愈糟,公司愈待愈小,到現在乾脆就失業了!我懷疑他的好運從他離開學校那一天就永遠地用完了!光有一張好看的臉也不能用來過一輩子,我再喜歡帥哥也不可能要我賺錢養他吧?!再說我跟他都交往快十年了,再帥的男人,看久也就那樣了,我不稀罕了。所以你別想貪圖自己省事,就把我哄在這具身體裡。我是真不要那個男人了,我要離開!趁我還沒跟這具身體產生百分之百契合度時,快將我送到第二個選擇那裡!」命令的口吻非常霸道,頤指氣使得理所當然。

  這個聲音,是在嫌棄……誰?那個誰,是個男人,分明與她不相干,她卻感覺很不愉快。

  雖然腦袋仍然沒有辦法正常思考,但在這道女聲的噪噪不休抱怨裡,她就是覺得非常不快,像是被嫌棄的人就是她;不,或許比批評她更讓她介意,讓她心中一把無名火熊熊起來,她覺得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得不得了,但那滿溢到怎麼也止不住的火氣竟讓她覺得渾身像是要起來似的,一直在發熱。

  「我不在乎這具身體以後會怎樣,或許就變成植物人吧,那又怎麼樣?反正我不需要了。好了好了!別囉嗦了!我再說一次:我不要那個男人。為了不要那個男人,我決定不要這具身體!我寧願選擇離開這具最適合我的身體,將就只有百分之八十契合度的那一具身體。好了,快點跟我說說那具身體的訊息吧,你十年前說的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再說一次吧!既然我還有兩次重來的機會,那我幹嘛放棄自己的權益?反正,你快點讓我離開這具身體啦!」

  她的名字,就叫「這具身體」嗎?

  當然不是。她是有名字的,可若要想起來,需要一點時間,以及更多寶貴的清醒。所以,縱然這位女士說出來的話句句惹她生氣,讓她氣到全身發熱,熱得像在,她還是祈求著這道聲音能再多說一些,說得再久一點,讓她能夠有更多的清醒,以及更清楚的腦袋……彷彿聽到了她的心聲,那道尖銳的女聲如她所願地繼續說話了,但話題似乎已轉移到與她不相干的事情上了,因為她對那名女士所說出的任何話,再也沒有感覺,不悲不喜,不怒不恨。

  「喔,是她啊,我有點印象,就叫錢芷韻。長相是略遜一籌,但是也不錯了,一打扮起來還是很可以看的,重點是個富家千金,這個好!早知道就選這個了!我當初怎麼會因為她長得不是最好看、沒考到像樣的大學,只好去國外混個學歷而覺得她笨因此拒絕用她?現在想想真是失策!看看這具身體,長得好看,考到一流大學又怎樣?還不是得辛辛苦苦工作,一個月混個三萬多的薪水,吃不飽餓不死,連件像樣的衣服、能帶得出門的皮包都買不起,就圖著她以後可以嫁個有大前途的丈夫。我笨得相信你的預言,結果把自己坑死了!就那個男人,現在還失業著呢,要真能發達才要笑死人,害得我為了擺脫他,只好離開這具身體。哼。」冷笑連連,還是忍不住去嘲弄那個男人。

  她覺得熱,覺得自己的知覺在恢復,原本空蕩蕩的虛無感正在凝實;她的腦袋在清醒,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慢慢地了有存在感;她小心翼翼地靜待自己身體的變化,不敢有任何大動作,不敢讓自己驚惶;最重要的是,她本能地知道,自己的清醒,甚至是變化,最好不要教那個尖嘯的女士以及某個始終聽不到聲音、卻充滿存在感的「人」察覺到。

  「好了!你別再囉囉嗦嗦了!我既然召喚你出來,就不會只是要你聽我抱怨,或者再讓你用那些荒謬的預言來唬弄我繼續留在這個身體裡。我已經浪費一次召喚了,沒打算再浪費一次。當然,更希望不必用完三次,才讓自己真正地安定下來。我可沒有更多的青春年華可以揮霍了。浪費了近十年,就得到這個結果,真是晦氣!我可不年輕了。」

  這場在她聽起來像是單方面噪噪不休的對話,終於有了點變化。就在她覺得自己清醒得能記起自己的名字時,記憶同時化為海嘯,向她撲湧而來,倏忽間便將她徹底湮沒。以至於,當這片空間裡終於出現第二道聲音時,她竟是沒有這個運氣聽到了。

  那聲音空靈縹渺,一字一字緩慢凝結而出,不像是人聲,反倒像是遠山裡傳來的暮鼓晨鐘般,擊入人心深處──「既如此,那就離開這裡,去吧。」

  有什麼東西,從她身邊被抽走了。

  被擠壓到喘不過氣的感覺瞬間消失。

  她被一波又一波的記憶浪潮沖刷到頭痛欲裂,卻又奇異地感覺身體鬆快,手腳開始有了存在感,覺得自己在舒展、在契合著什麼;接著,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她感覺墜落;再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