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卷一《恰同學少年》打出自己的價錢

  時間不斷流逝,樓外的考生們神情越來越凝重,眼睛裡的驚色越來越濃,不知道這場對戰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分出勝負——天海勝雪離開之後,苟寒食和折袖毫無疑問便是在場考生裡最強的兩個人,無論怎麼看,這場對戰都不應該持續這麼長時間。

  這場對戰耗時如此之長,和陳長生與落落的那場對戰不是一回事。洗塵樓裡傳出的聲音始終沒有停止,有時如雷有時如巨浪拍空,碧藍的天空裡不時出現豔麗的雲絮,那是小世界被真元對沖干擾的畫面,這些聲音和畫面,都證明了此時樓內的戰鬥進行的如何激烈。

  洗塵樓外一片安靜,所有人看著緊閉的大門,聽著裡面傳出的聲音,心情非常緊張,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當時間終於超過半個時辰後,就連離山劍宗三子的臉上也都開始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唐三十六對陳長生說過那句話後,便再也沒有開口,神情越來越凝重,眼神越來越認真,站的越來越直,似乎要以此來表示對某人的尊重。

  半個時辰過去了,戰鬥依然在繼續,軒轅破望向唐三十六,問道:「你知道些什麼?不會有事吧?」

  唐三十六沉默片刻後說道:「那個狼崽子在拚命。」

  前一輪對戰,折袖拿了銀票,滿意地點頭,表示自己會好好打,於是他便把那名摘星學院名義上的同窗打出了學宮,這一輪對戰前他什麼都沒有說,但事實證明了他在拚命。

  戰鬥有很多種方式,好好打是一種,拚命打是另一種。

  折袖再強大,終究與已經通幽的苟寒食在境界修為上有難以踰越的一段差距,如果不盡全力去戰,如何能夠堅持這麼長時間?

  陳長生一直沒有說話。

  他很明白唐三十六為什麼忽然對自己那樣說。

  折袖表現出來的戰鬥意志以及付出的代價,當然不是那張輕飄飄的銀票就能買到的,僱傭兵開始拚命,證明他真的很想要那個東西。

  「狼是世間最有毅力也最能忍的一種動物。」

  落落聽著洗塵樓裡不時響起的聲音,小臉上露出不忍之色,說道:「折袖當年第一次獵殺魔族戰士的時候才十一歲,那一次他在寒冬的雪原上追那了那個魔族戰士追了三個月時間,直到最後那名魔族筋疲力盡、虛弱不堪的時候,他才成功地完成獵殺。」

  陳長生心想狼族的耐心與耐力果然強悍至極。

  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只是那個故事最表面的光彩部分。

  片刻沉默後,落落繼續說道:「但沒有誰知道,那時候他身體裡的隱疾忽然暴發,加上十餘天沒有進食,只喝過些雪水,真可以說離死亡只差一步,如果不是那名魔族戰士崩潰放棄,或者先死的人是他。」

  林畔一片安靜。

  唐三十六看著洗塵樓緊閉的大門,情緒複雜說道:「狼崽子的字典裡就沒有放棄和仁慈這兩個詞,如果不是洗塵樓空間有限,對戰形式受限制,讓他和苟寒食在真實世界裡生死相搏一場,還真不知誰能堅持到最後。」

  陳長生望向洗塵樓,沉默不語。

  在那座圓樓的上方,碧藍的天空裡雲層被撕成碎絮,不時有淒厲的鳴嘯聲響起,不知道是風在哮,還是狼在嚎,聲聲驚心。

  視線落在門上,他卻彷彿看到了樓裡,看到面無表情的折袖與苟寒食沉默地戰鬥著,手指上的血水緩緩流淌到地上。

  站在大朝試的現場,他卻彷彿看到了從前,一名瘦弱的少年沉默地潛行在風雪裡,因為重病而虛弱至極的身體搖搖欲墜。

  但在少年稚嫩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畏懼與退縮的意思,他盯著前方那個魁梧的魔族戰士的背影,等待著對方比自己更早倒下,眼睛裡滿是仇恨與堅忍,看著就像是一匹狼,因為他就是狼族的少年。

  正如唐三十六說的那樣,如果讓折袖和苟寒食在真實世界裡生死相搏,真不知誰能堅持到最後,然而,學宮是小世界,不是真實的世界,所以堅持到最後的依然還是苟寒食,這位貧寒出自卻通讀道藏的離山弟子。

  嘎吱一聲有些刺耳,洗塵樓緊閉的門緩緩開啟,苟寒食從樓裡緩緩走了出來,來到石階上,他痛苦地咳了兩聲,臉色有些蒼白,腳步有些緩慢,關飛白和梁半湖迎了上去,七間則是在行囊裡緊張地尋找著藥物。

  折袖也出了洗塵樓。但他不是自己走出來的,而是被人抬出來的,血水順著擔架的邊緣不停地往下滴,看著有些觸目驚心。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著很平靜,雙眼緊閉,也無法看出他此時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像隻狼一樣,綴著苟寒食沉默而堅毅地纏鬥了大半個時辰,讓苟寒食受了不輕的傷,但他也為之付出了很大代價。以他現在的傷勢,斷無可能再繼續戰鬥,甚至有生命危險,本應被送出學宮接受治療,然而先前在洗塵樓裡,主持對戰的離宮教士正想做出如此安排的時候,便被少年眼中漠然的情緒與堅持逼了回來,只好把他抬出洗塵樓外。

  能夠把苟寒食逼至如此境地,折袖贏得了場間所有考生的敬畏,但敬畏二字最終要落在畏字上,人們看著淌血的擔架以及擔架裡的他,沉默不語,更沒有人上前表示關切以及安慰,他是以摘星學院學生的身份參賽,前一輪卻把摘星學院的同窗直接廢掉,現在摘星學院也顧不得他。離宮教士們提著擔架,看著洗塵樓外的考生們,不知道應該把他送到何處。

  便在這個時候,陳長生扶著白楊樹艱難地站了起來。

  落落明白了他的意思,拍了拍軒轅破的後背,示意他上前把那個擔架接回來,軒轅破不敢有任何反對意見,依言上前,單手接過了擔架。

  擔架到來到林畔,折袖靜靜躺在上面,臉色蒼白,渾身是血,不能動亦不能言,但他睜開了眼睛,顯得很平靜。

  嘶啦聲起,軒轅破開始替他包紮。陳長生替他餵藥。落落看著他情緒有些複雜。唐三十六嘆道:「何至於打的如此苦?」

  折袖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加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