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聖光術止血生肌,再用無垢塵寧神靜意,這就夠了嗎?這兩個人經脈裡還有那麼多湍亂的真元團,如果不想辦法疏理乾淨,這一覺睡醒,只怕修為要降低三成,有些人以為隨便學了些法門,便可以治病救人,實在不妥。」
陳長生一面運針如風,一面自言自語說道。
折袖居高臨下看著他,說道:「你可以把前句話裡的有些人三個字換成她。」
陳長生做完了事,站起身來,看著他很認真地解釋道:「我可不是在和她比什麼。」
折袖很認真地說道:「我不信。」
陳長生覺得臉有些熱,不再說話,準備把這兩名南方修行者推醒,讓他們去河畔與別的人匯合。
便在這時,他看到了篝火旁的地面上被畫了些東西,仔細辯認,才看出是個路線圖,還有簡單的一行字。
字寫的還不錯。
他在心裡默默說道。
「她讓他們去畔山林語,看來有很多人在那裡聚集。」
折袖看著他問道:「我們要不要去?」
陳長生未作思考,直接說道:「不要。」
折袖問道:「為什麼?」
「我……還有事情要做……還有很多人……等著我去治傷……好吧。」
陳長生站起身來,沉默了很長時間,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我還沒做好準備。」
……
……
白色祭服在夜色裡格外醒目,如果是在民間的街巷中,或者會很嚇人,但在修行者的眼中,這身白色祭服就像青矅十三司和聖女峰帶著特殊印記的煙花一樣,代表著活下去的希望與痛苦的終點。
一路行來,少女已經聽到了兩次滿是驚喜、伴著熱淚的呼喊聲,所以當她看到草坡下那個篝火堆旁的修行者表現的如此平靜,一時間竟有些不適應,片刻後她才明白這是為什麼,原來那名修行者正在冥想當中。
她走到近前,發現這名修行者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從受傷的角度和包紮的方法來看,應該不是自己做的救治。她本準備轉身離開,但想起了一些事情,又再次蹲了下來,伸手把那些包紮的布條解開,觀察了一下里面的傷口。
這名修行者的傷口應該是被宗祀所的某種法器擊打出來的,傷口四周的肌膚上還殘留著一些被俗稱為星屑的宗祀所法器殘留物,但傷口裡的星屑被那位治傷的人清洗的極為乾淨,傷口也處理的極好,竟是用某種線縫在了一處。
少女心想那名治傷的人膽子真的很大,道藏和藥典裡雖然都有相關記載,但已經好些年沒有人這樣做過了。
外傷應該沒有問題,她更關心的是經脈裡的問題,被法器所傷和被劍所傷是兩個概念,劍傷其軀,器傷其質,修行界的法器不像劍那般鋒芒畢露,殺傷力主要就是體現在對修行者腑臟尤其是經脈的傷害方面。
這名修行者被治好外傷後,一直在冥想,說不定就連識海都出了問題。
她的手指搭在修行者的脈關上,緩緩度入一道精純至極的真元。
受到這道真元的激應,那名修行者從冥想的狀態中醒來,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名少女,嚇了一跳,下意識裡便要出手。
被聖人們定下殘酷規則的周園,確實是人類修行者用來磨勵心志,提升戰鬥能力的好地方。
那名少女卻是理都未理,說道:「不要動,不要說,閉眼。」
那名修行者不認識她,至少不認識此時的她,不知為何,聽著她如清泉般的聲音,卻覺得無比信任,下意識裡依言放鬆,重新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少女站起身來。
她沒有再作停留,在夜色裡向遠方去。
篝火把她的影子拉的有些長。
那名修行者再次醒來,看著她的背影,心情有些惘然。
先前那驚鴻一瞥,他看到了一張清秀但很普通、很容易被人忘記的容顏。
為何此時,他看著這少女的背影,卻覺得美的有些驚心動魄?
少女此時的心情也有些惘然。
那名修行者的經脈非常暢通,宗祀所法器留下的那些震盪與堵塞,竟是盡數被人化解。
在周園的數百名修行者裡,誰最擅長醫術?
誰最擅長這種手段?誰在通幽境便能對修行者的經脈做這般細微的修正?
她和陳長生不同,立刻便想到了人是誰。
還是有些用處的。
她在心裡默默想著。
……
……
聽著水聲,她來到了溪河畔,看著篝火,發現有兩人是自己認識的。
看到她,那兩名少女很是驚訝。
葉小漣的眼中流露出敬畏的神情,童師姐微笑安心。
什麼都可以改變,只有眼神無法改變,而且她這時候沒有刻意改變,所以同門認出了她的身份。
她搖了搖頭,葉小漣和董師姐會意,沒有說什麼。
她走到清虛觀觀主身邊,解開他的繃帶,看了兩眼,雙眉緩緩挑起。
「他治的?」
她望向童師姐問道。
童師姐與她同在南溪齋修行,自然知道她與陳長生之間的那些事情,一時間不知道她問話的意思。
「本覺得還有些用處,誰知道治的這麼亂七八糟,只把外面的劍傷治了,裡面還在流血,他就不管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少女越想越是生氣。
清虛觀觀主此時很是虛弱,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弟子更是糊塗,只是看著那兩名聖女峰弟子的態度,知道來人肯定得罪不起。
少女伸出右手,隔空輕拂他的胸腹,只見一道聖潔的光線,從她的掌心落下。
清虛觀再如何偏僻、只是國教旁系,觀主又怎麼會識不得聖光術?
他頓時動容,越發確認這位少女是國教了不起的大人物,急著要起身拜見。
少女微微蹙眉,直接把他打昏了過去。
清虛觀觀主的弟子,訥訥然站在一旁,根本不敢說話,更不要說做些什麼。
跟著計道人學了些醫術,便以為能治盡天下人?也不想想,修行者和普通人是一回事嗎?劍傷與風寒又是一回事嗎?
少女微惱想著這些事情,望向童師姐說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童師姐算了算時間,離陳長生說好的時間已經不遠,說道:「應該快了。」
少女怔了怔,起身向夜色裡走去。
童師姐問道:「你不等他?」
少女沒有回答這句話,悄然而逝,驚起林中幾隻夜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