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9 章
卷二《莫道君行早》我以我血薦姑娘

  之所以會如此想,是因為陳長生想到了一種可能救活她的方法。

  三千道藏裡沒有提到過這種方法,醫術裡也沒有相關記載,那種方法從來沒有人用過,聽上去都很荒唐,而且沒有任何道理。但他越來越強烈地感覺到,那種方法可能有用。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麼就像徐有容剛才說的那樣……他不想誰死,誰就很難死。

  只是並不見得管用,而且師兄肯定不會同意。

  他沒有思考太長時間,望向徐有容認真說道:「稍後我會用一種方法,提前和你說一聲,希望你到時候不要太吃驚。」

  徐有容見他眼神清明,也變得認真起來,問道:「什麼方法?」

  她不懼怕死亡,所以先前才能表現的那般淡然。然而在絕望裡忽然看到希望,任是誰都會有些情緒波動,不可能以兒戲視之,自當慎重。

  「你知道死馬怎麼醫嗎?」陳長生看著她笑著問道。

  這是一句很著名的俗語。她以為他用在這裡是想說笑話,有些無奈看著他,心想一路上說了多次,你沒有說笑的天賦,何苦還要為難自己?

  「死馬只能當活馬醫,你沒有血,那就給你血。」

  陳長生開始捲衣袖,捲到一半,發現堆在一起的袖口有些礙事,於是乾脆把衣服脫了下來。

  在很多天前,因為徐有容怕冷的緣故,他的外衣便一直披在她的身上,只剩一件貼身的衣裳,很好脫。很快他就脫掉了衣服,握住了短劍,便準備往手腕裡割去。

  一隻手握住了他的左手腕,攔在了短劍的劍鋒之前。

  「你……要把血給我?」

  她盯著他的眼睛,非常認真說道:「雖然說我沒有告訴過你我的血脈和普通人不一樣,但你應該知道,沿途那些妖獸的血對我沒用,何必再試?」

  陳長生看著她說道:「正是因為這些思維慣性,才讓我忘記了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她問道。

  陳長生說道:「我不是妖獸,我的血也不是妖獸的血。」

  徐有容的唇角微翹,那是一絲微嘲的笑容——她不是在嘲笑陳長生痴心妄想,而是自嘲,她身體裡流淌著的天鳳真血是所有力量與榮耀的源頭,然而當她失去那些真血的時候,才發現天鳳真血,從她的驕傲,變成了她死亡的原因。

  陳長生的血自然和妖獸的血不同,但普通人類的血,又如何能夠替代天鳳真血?

  一聲驚呼在陵墓裡響起!

  陳長生沒有在意她的意願,直接把她的手拿開,橫著短劍便向手腕割了下去。

  他在北新橋井下的寒冷世界裡沐浴過龍血,比最完美的洗髓還要完美,從此擁有了難以想像的力量與速度,以及更難想像的身體強度,憑藉這些,他才能在大朝試裡連續戰勝那麼多少年天才,直至最後拿到了大朝試的首榜首名。

  如果是普通的兵器,哪怕是百器榜上的一些神兵,在他自己的手裡,都很難割開自己的肌膚。在湖畔那場伏擊戰中,那兩名強大的魔族美人,到最後險些要把他的內臟擊裂,也沒能在他的身體表面留下一道傷口,便是因為這個原因。

  但他手裡的短劍可以。

  這把短劍是他離開西寧鎮舊廟時,師兄餘人贈給他的禮物,看上去異常普通尋常,在世間藉藉無名,百器榜上更沒有它的身影,但陳長生從來沒有見過比它更鋒利的劍。無論是唐三十六的汶水劍,還是七間腰間的離山法劍,都不如它。

  嗤的一聲輕響,他的手腕上出現一道筆直的紅線,然後那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兩邊擴展開來,鮮血從那道傷口裡湧出,將要滴落。

  他已經把劍鞘接在了下方。

  悄無聲息,他的鮮血緩慢地流進劍鞘裡。

  「你到底想做什麼?」徐有容很生氣,因為他不聽自己的話,因為他這麼執拗。

  然後,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是一種很奇異的香味,比最淡的花香還要淡,比最馥郁的香水還要濃。

  那道香味被聞到之後,便會發生無數變化,時濃時淡,時清時郁。

  有時是花香,有時如蜜,有時就像園子裡剛結出來的新果,依然青澀,但已有氣息。

  這是什麼味道?

  她看著陳長生的手腕,確定這道香味來自他的血。

  陳長生的血流的越來越多,那道香味也越來越濃。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感受到了更多。

  那是最邪惡的誘惑,也是最純淨的甜美。

  最古老,又最新鮮。

  美妙至極。

  那是極為繁複而又生動的生命氣息。

  那是難以想像的強大的生命力。

  徐有容看著陳長生,震驚地說不出話來,要知道即便是周獨夫的陵墓,都沒能給她如此大的震撼……這是什麼血?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是人嗎?

  想著這些事情,她昏睡了過去。

  不是眼前看到這幕畫面,聞到這道血的味道讓她難以承受精神上的衝擊,而是因為事先,陳長生已經悄無聲息地把金針扎進了她的合谷穴。

  他對她解釋自己會用什麼方法來救她,只是想告訴她這件事情,並不代表他需要她看著自己做這件事情。為了她能夠保持平靜的心境,讓她昏睡過去,是最好的選擇。同時,這樣也能保證她不會打擾到這個過程,要知道,他的血每一滴都很珍貴。

  最關鍵的是,他不知道她聞著自己血的味道後,會有怎樣的反應。

  時間緩慢地流逝,他腕間的血漸漸凝住,傷口漸漸合攏。他沒有做過這種事情,也不知道劍鞘裡的血夠不夠,為了保險起見,他毫不猶豫拿起短劍,重新把傷口割開,甚至割的更深了些……有些痛,但還在能夠忍受的範圍裡。

  如是,重複了四次。

  鮮血從他的手腕上不停地流進劍鞘裡。

  過了很長時間,他想著應該夠了吧?

  忽然間,他眼前的景象變得有些模糊。

  難道自己暈血?為什麼以前沒有發現過。過了會兒,他清醒了些,才明白不是暈血,也不是餓的發慌,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血流的太多了。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這些血注入到少女的身體裡。

  他用布條將手腕上的傷口緊緊地系死,確保不會影響動作,也不會讓血再流出來,然後走到徐有容的身邊,解開她的衣裳前襟,露出潔白的頸與光滑的肩頭,左手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她的肌膚,右手握著短劍緩緩跟著。

  一道已經不復清晰、更談不上強勁,顯得格外孱弱的震動,從她的肌膚傳到他的指腹裡。

  就是這裡。

  他拿著短劍,抵住那裡微微用力,刺了進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