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9 章
卷三《起風雷》你幫我把傘還給他

  陳長生找到了劍池,帶出很多劍,這件事情暫時還沒有傳播開來,但已經算不得秘密。

  只不過徐有容一直在幽居養傷,並不知道這件事情,然而所有人都以為,她當然知道這件事情。如果這時候苟寒食說了,那麼她應該便會提前猜到一些事情,可事實上……什麼時候知道從來都不重要。

  這段話很拗口,說的道理其實很簡單。

  如所有故事或真實的人生一樣,人們總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問題,有的問題會讓你飲了毒藥投了墳,有的問題卻讓你啼笑皆非美了姻緣,歸根結底,故事或人生的結局與其間的那些問題並沒有太大的關係,重要的是你怎麼去解決那些問題。

  徐有容走到離山後峰的時候,她的老師就正在試圖解決一個問題,身為與教宗分庭抗禮的南方教派領袖,她要解決的當然是大問題。

  這個問題叫做南北合流。

  人類如果想要徹底戰勝魔族,或者至少完全消除魔族的威脅,便需要真正的大一統,或者用兩百年來流行的說法,叫做南北合流。

  大周皇朝無時無刻不想著能夠真正的征服南方,但哪怕是英明神武的太宗陛下,也只做到了讓南方的宗派門閥在名義上認同了京都的正統地位。聖後娘娘實際執政之後,最想做到的也是這件事情,但她也沒有成功。十幾年前,梁王府與長生宗合謀,意圖以南伐北,事後看來雖然更像個笑話,但也說明,南北合流乃是大勢所趨。

  更早的那數百年,南北合流無法成功,有很複雜的原因,而最近這兩百年,整個大陸包括魔族都知道,之所以天海聖後、教宗以及南方聖女這三位聖人的集體意志與強力推動,都無法讓南北合流向前推進一步,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一個人的存在。

  因為,蘇離不同意。

  為什麼蘇離在魔域雪原與魔族強者們血戰之後,緊接著便要面臨人類世界的無恥追殺?為什麼聖人與八方風雨不惜聲名受損,也要在潯陽城置他於死地?就因為他殺過太多人?當然不是,而是因為只有蘇離死了,南北合流這件偉業才有可能真正實現。

  「我不想你成為第二個周獨夫。」聖女看著蘇離輕聲說道:「如果你覺得周人的嘴臉實在無恥,眼不見為淨便是。」

  蘇離搖頭說道:「你始終不明白我為什麼不同意這件事情。」

  「你何時又真正對我敞開過心懷?」聖女看著他的眼睛微笑說道。

  徐有容知道老師和蘇離知道了自己的到來,只是長輩們行事可以如清風繁星,她卻沒辦法聽下去,上前行禮。

  蘇離指著她對聖女說道:「你有時間,先把你徒弟的問題解決先。」

  徐有容神情微凝,心想自己又有什麼問題?

  蘇離繼續說道:「她那問題比南北合流還要麻煩的多,便是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聖女微微挑眉,說道:「什麼問題?」

  蘇離說道:「當然是人生大事的問題,秋山君和陳長生那個白痴,便是我都分不出來誰更好,她到底嫁給誰?」

  聖女微嗔說道:「在晚輩面前,瞎說些什麼呢?」

  徐有容真的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畫面,在心裡嘆了口氣,又覺得蘇離前輩這句話裡竟隱隱對陳長生更親近些。

  「我誰都不會嫁。」她說道:「回京都後我會去退婚。」

  蘇離眉梢微挑,彷彿要飛入離山夜霧裡的劍,但終究什麼都沒說。

  聖女有些憐惜地看了她一眼。徐有容在周園裡遇到了什麼事情,誰都沒有說,包括她。但她是何等樣人物,前些天看了一眼,便知道自己的女徒遇到了情障,所以不再提婚約之事,轉而說道:「去京都的時候,你代為師去離宮取樣東西。」

  徐有容說道:「是,師父,只是不知是何物。」

  聖女說道:「周園劍池重現天日,陳長生願意將那些劍歸還各宗派山門,齋劍便在其間,只是暫時保存在離宮裡。」

  齋劍乃是南方聖女的隨身佩劍,多年前被周獨夫從聖女峰奪走,就此消失無蹤。

  聽著這個消息,徐有容很是吃驚,然後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是的,非常不對……

  蘇離忽然問道:「你什麼時候去京都?」

  徐有容醒過神來,回答道:「應該是冬至後。」

  蘇離說道:「既然你要去京都,幫我還樣東西給陳長生,剛好你們認識。」

  徐有容下意識裡便有些抗拒,說道:「我可不認識他。」

  「你這丫頭倔起來和你師父沒兩樣!」

  蘇離說道:「天海和你師父就教出來了一個你,寅老頭就他這一個晚輩,你們總要打一架,退婚可以不見,打架也能不見面?」

  徐有容知道確實如此,回到京都後,不理會青藤宴大朝試那些事情,按當前局勢來看,自己與陳長生的一戰在所難免。

  「什麼東西?」

  「一把傘。」

  蘇離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把黃紙傘,扔給了徐有容。

  這是當年他最珍視的一把傘,裡面有他最想找回的一把劍,還代表著一段時光。

  所以在雪原上,哪怕和陳長生像孩子般鬥嘴,他也舍不得給出去。

  但現在,他就這樣隨便地把傘扔了出去。

  聖女神情微變,聲音微顫說道:「你真的……同意了?」

  蘇離說道:「還在考慮當中,不過……如果真有機會去別的世界看看,確實好過於在這片泥沼裡聞臭氣。」

  聖女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他,滿是欣慰與感懷。

  如果,徐有容看到這幕畫面,一定會覺得很無奈,但她沒有。

  因為她正在看著手裡的那把傘,那把舊傘。

  她當然認得這把傘。

  她握過這把傘。

  她舉過這把傘。

  從草原到周陵。

  一路何止千里,曾經數次四季。

  當時她在他的背上,傘在她的手裡。

  這把傘替她和他遮過雨雪,擋過風霜,避過煙塵,指引過方向。

  還給……陳長生……劍池……齋劍……他。

  她的臉瞬間變得雪白一片。

  她有些失神。

  她很是恍惚。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