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法器破碎,一道氣息從那名隊長的手裡生出,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山崖四周蔓延開來。
那些已經死去的人族士兵的屍體,或者在地上,或者被魔族士兵挑在槍上,或是被異狼叼在嘴裡,隨著這道氣息的到來,屍體內部也隨之生出了一道意味相近、相對微弱的氣息。
這道氣息彷彿是無形的火焰,點燃了隱藏了很久的火種。
魔族士兵隱約感知到了些什麼,幽綠的眼睛裡出現一抹驚恐的神情,尖銳地叫喊了起來,揮動鐵槍把人族士兵的屍體扔向遠方,同時扯動嗜血異狼頸間的皮索,準備轉身逃離。
但來不及了。
嗜血異狼的智商很低下,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些捨不得扔掉嘴裡的人族士兵屍體,便在這時,一道明黃色的光團從人族士兵的屍體裡溢了出來,同時,更多的明黃色的光團,在山崖間到處亮起。
轟轟轟轟!
恐怖的爆炸聲在亂山裡炸響,彷彿有群雷落下,然後有火焰生出,在極短的時間裡,把這裡變成了一片火海。
堅硬的石塊被炸成碎片,然後被熾熱的火焰直接融成了岩漿,落在那些魔族士兵的身上。
嗜血異狼的下場更是淒慘,半個頭顱都被直接炸碎,血肉模糊一片,根本看不出來任何原先的模樣。
亂山裡的慘嚎聲不停響起,卻無法穿過恐怖的火海與噴湧的氣浪,很快便消失無蹤。
那些魔族士兵與嗜血異狼,就這樣被殺死了。
那些噴湧的氣浪,把山崖推出了一片平坦的坡地,然後混入天地之間。
只有那片恐怖的火海持續了很長時間,火勢才慢慢變得小了起來。
那名隊長鬆開小臂上變成焦黑色的小盾,艱難地向後方爬去。
他的右臂已經完全被法器爆炸的威力震碎,胸腹間也是血肉模糊,隱見白骨,受了極重的傷,但還沒有死去。
在死之前,他還有件事情一定要做完,那就是殺死那名陣師。
他很敬重這名年輕的陣師,如果對方能活下來必然極有前途,這樣優秀的人類不應該被活活凍死或者餓死,而且……前天上戰場時,他接到過一條軍令,絕對不能讓這名年輕的陣師落在魔族手裡,如果必要,可以殺死此人。
他有些艱難地爬到擔架前,疲憊地喘了兩口氣,看著擔架上那名年輕陣師的眉眼,心情有些複雜,有些感傷。
他殺死那五名魔族士兵所用的法器,當然不是普通的法器,而是一種極為奇詭的法器,更像是一種陣法,這種兼具陣法威力的法器非常珍稀少見,而且使用的方法過於殘忍,大周軍方基本上沒有使用過。
這套法器據說來自汶水唐家。之所以他能夠擁有這樣的法器,因為他是將軍的親信下屬,也因為他帶領的這支松山軍府小隊經常執行一些很重要的任務——比如保護或者殺死這名年輕的陣師。
他麾下的那些士兵,直到死去也不知道身體裡早就已經被植入了這種法器。
想著上戰場之前將軍的命令,他的神情變得有些惘然起來。
為了此人,松山軍府的大人物們明顯提前就做了很多安排,甚至已經做好了讓這支小隊全軍葬送的準備。
「你究竟是誰呢?」他看著擔架上昏迷不醒的年輕陣師喃喃說道。
在殺死此人之前,他很想知道對方的姓名與來歷,或者是因為這樣,會讓他感到些許安慰。
有些遺憾的是,此人在戰場上受到反噬,受了極嚴重的傷,沒有任何可能醒來,回答他的問題。
他有些困難地抽出一把短劍,對準了年輕陣師的咽喉,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力按了下去。
但下一刻,他沒能聽到喉骨破裂的聲音,沒能感受到短劍沒入血肉的感覺。
他睜開眼睛,吃驚地看到,短劍被兩根手指夾住了,根本無法向下。
真正令他吃驚的是,這兩根手指屬於那名年輕陣師。
年輕的陣師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睜著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他的眼神很冷漠,沒有任何情緒,就像是亂山裡殘著的冰雪,只是冰雪下方隱隱有血跡,散發著淡淡的腥味。
隊長醒過神來,看著年輕陣師的眼睛無來由地感到恐懼。
年輕陣師手指微動,把短劍拿了過去,接下來卻沒有做什麼。
隊長趕緊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解釋了一遍。
年輕陣師若有所思。
隊長再沒有任何力氣,疲憊地坐在地上,慶幸說道:「你還活著,我們這些兄弟死的也算不冤了。」
年輕陣師的聲音顯得格外冷漠:「難道你以為你們這群廢物能夠決定我的生死?我只是不想出手。」
「什麼?」隊長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這是什麼意思?片刻的驚愕惘然之後,他憤怒了起來,指著山崖間被燒焦的屍體,想要訓斥對方幾句。
年輕陣師沒有給他機會,那雙冷漠而殘忍的眼眸裡生出一道恐怖的氣息,直接把他生生震死,把他變成了一具渾身是血的屍體,然後他的屍體開始被山崖間殘留的法器之火燒灼,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不管是出於善意還是要完成軍令,總之,剛才你試圖想要殺死我。」
年輕陣師看著燃燒中的那具屍體漠然說道:「所以你要死。」
寒風呼嘯,漸漸吹熄山崖間的余火,吹散那些複雜而難聞的味道。
魔族士兵與嗜血異狼遭受了十餘件法器最集中的攻勢,再被陣火燒過,現在只能看清大概的輪廓,根本無法分清楚模樣,十餘名人族士兵也好不到哪裡去,總之畫面很是慘淡,環境很是殘酷。
但年輕陣師沒有離開,再次躺回到擔架上。
他閉上眼睛,彷彿看不到地獄般的山崖,聞不到焦糊的味道,感受不到寒風的凜冽,就這樣沉沉睡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