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5 章
卷七《敢叫日月換新天》徐有容的問題

  凌海之王與司源道人不知何時來到了廣場兩端。

  那些剛剛開始衝鋒的騎士們叫停了坐騎,那些狂熱的信徒們前一刻還在哭喊,這時候已經被安華帶著向著遠處退去,不時回頭看一眼依然在廝殺的場中間,神情有些惴惴不安。

  除了暗柳與落星石,山河圖與天外印的氣息也已經出現在離宮裡。

  在離宮大陣突如其來的鎮壓下,吳道子失去了最後的反擊機會。

  一把短刀捅進了他的小腹,如果視力好些,應該還能看到那把刀在他的腹裡轉了半圈。

  吳道子發出一聲淒厲的痛呼,手裡的畫筆與藏在袖中的顏料盤落下,在青石板上砸的七零八落。

  戶三十二把短刀拔了出來,向著吳道子另外一隻完好的腳掌插落,快速而且穩定,並且準確。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的神情很平靜,或者說很專注,彷彿忘記了身外的一切。

  吳道子再次發出一聲慘叫,摔落在了地上,再也沒有辦法爬起來。

  鮮血從他的身體裡不停的湧出,畫面看著異常血腥而且殘忍。

  身為畫聖,吳道子自然頗有超乎常人之處,即便後來才開始修行,活了千年,境界也早已經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即便被離宮大陣鎮壓,也不會這麼快便束手就擒。

  但這件事情不容有失,而且稍後他們離開後,不能給對方留下任何反擊的可能,所以陳長生只能用這樣血腥的戰鬥方法,動用了戶三十二這把最變態的刀。

  暗柳離開地面,回到凌海之王的手裡,落星石閃爍了幾道光芒,回到劍鞘中。

  「你不會死,所以,不用擔心。」

  陳長生解下金針刺入吳道子幾個重要的氣竅,替他止住腹部的流血。

  吳道子臉色蒼白,帶著難以抑止的憤怒與荒唐情緒,大聲喝罵起來:「你們居然敢傷我!」

  陳長生從袖中取出三粒不同的丹藥餵進他的嘴裡,沒有回答他。

  吳道子厲聲說道:「這是王大人的意思!」

  陳長生依然沒有理他,確認著他腳掌上的傷勢應該無礙。

  吳道子覺得傷處越來越痛,怒恨至極,看著他大聲罵了起來,污言穢語漸多。

  陳長生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而明亮。

  戶三十二低聲問道:「陛下,要不要再補一刀?」

  吳道子頓時覺得腹部有如刀絞,恐懼至極,下意識裡閉上了嘴。

  安華來到了場間。

  陳長生說道:「我把他交給你。」

  安華已經知道了這位灰袍老人的身份,有些緊張,卻還是點了點頭。

  陳長生點了點頭,說道:「稍後離宮裡會變得比較空,如果有人來……」

  安華聲音微顫:「我會殺死他。」

  陳長生看著她平靜而認真地說道:「我的意思是,無論是誰來。」

  這句話指的是那位中年書生。

  要說到在民眾心裡的地位,或者說聲望,他就算再養多年,也依然遠遠不如對方。

  也只有安華這樣的人,才會因為他而無視對方的存在吧。

  「不管是誰來,我都會殺死他。」

  安華這一次回答的很快,聲音也平靜下來不再顫抖,顯得非常堅定。

  凌海之王與司源道人很欣賞地看了她一眼,前者更是教了一招。

  「記得把頭砍掉,這能確保殺死。」

  聽著這話,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安華又有些傻了。

  最後,戶三十二把自己的短刀塞進了她的手裡,微笑說道:「我這把刀比較快。」

  蹄聲再起,煙塵起而重落,離宮很快便變得冷清起來。

  那些普通信徒守在外面,廣場上只有血泊裡的吳道子以及雙手緊握著短刀的安華。

  兩千國教騎兵順著神道駛出了離宮,不知將會引發多少震驚的議論。

  包括凌海之王、司源道人、戶三十二在內的所有主教與執事也都離開了。

  沒有人注意到,在宣文殿的苟寒食等離山劍宗弟子也離開了,宗祀大主教離開了。

  離宮裡已經沒有人,因為天書陵那邊的動靜,離宮外已經沒有人。

  但那些參加大朝試的考生們卻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在青葉世界裡主持大朝試的主教們也不知道。

  如果有人分析過,或者會發現那些還在青葉世界裡的教士大部分都屬於國教舊派。

  當然,教樞處本來就是國教舊派的集中地,而教樞處負責大朝試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事先,誰也無法對教宗大人的這個決定提出反對意見。

  黑衣少女抱起那盆青葉,向清賢殿外走去。

  大半個教樞處,就這樣被她抱走了。

  她的神情很漠然,因為在她看來,這只是件很尋常的小事。

  今天,她還要做很多件大事。

  比如,向那名中年書生復仇。

  ……

  ……

  那位中年書生自然就是王之策。

  該怎樣形容他?

  怎樣的形容詞,都配不上這個人。

  他是真正的傳奇。

  他在人族的歷史上擁有著難以想像的地位,除了沒有當過皇帝。即便到現在,他依然還是妖族最信任的統帥、最親密的夥伴,同時他還是雪老城裡的那些魔族王公最害怕也最崇拜的強者。

  看著王之策,徐有容忽然笑了起來。

  她很清楚,雖然都是太宗年代的老人,但王之策與商行舟的關係並不好。

  在太宗晚年,他們之間的關係更是隱晦而凶險。

  就像這時候應該在離宮的吳道子,他在世間最怕的是那位老魔君,第二怕的就是商行舟。

  或者應該說計道人。

  凌煙閣上的那些畫像,都是吳道子畫的。

  但畫像裡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被計道人殺的。

  時間不可能完全消除敵意與恐懼,哪怕數百年,他們明明應該是對頭,為何今日卻聯起手來?

  徐有容沒有問,因為她知道答案。

  不過便是大局、天下、魔族、北伐這些詞。

  她忽然想著,如果娘娘還活著,面對這樣的情況會如何做?

  娘娘大概會帶著嘲弄與輕蔑的意味感慨一聲:男人啊……

  想著那個畫面,徐有容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了。

  王之策問道:「聖女因何發笑?」

  徐有容斂了笑容,淡淡說道:「因為我忽然發現了一種可能。」

  王之策溫和說道:「請說。」

  「該你出現的時候你總是不出現,不該你出現的時候你卻偏偏跳了出來。」

  徐有容看著他平靜問道:「王大人您是不是老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