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說,就因為那次意外,咱倆最好現在就去領證,否則……咱們以後都不用在軍營混了?」莊薇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楊天。
「你願意跟我領證,我很高興。」楊天的表情瞬間從認真跨度到了感動,卻沒有半點不自然,真難為他既能帶著絲絲的感動還能表現的一本正經,「不過,怎麼也要等你畢業受完軍銜以後才能打結婚報告。」
「……」
莊薇眨眨眼,就在她不明白他們所談的話題為什麼會如此詭異的時候,楊天的話鋒突然一轉,「從年初到現在,拋開寒暑假不算,你一共休了幾天假?」
「……呃,四天。」
「我也是四天,哪怕算上一年的假期,我能休息的時間也是屈指可數,一年中有三分之二還要多的時間,都是和戰友們在一起。」楊天說到這裡,微微停頓了片刻,看著莊薇認真傾聽的樣子,展眉一笑,「我們更多的是與寂寞為伍,與孤獨為伴。」
「如果你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能不能給把生命中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奉獻給國家和人民的楊天中校一個機會,一個或許會相守一生的機會。」
莊薇突然發現楊天的眸色泛著淡淡褐色的光澤,不似其他人那般黝黑,儘管如此,卻絲毫都不會妨礙他眸中跳耀的光點,楊天的眼中總是暗藏著一種讓人無法形容的神采,難以言語。
『與寂寞為伍,與孤獨為伴』。
這是年幼時,莊薇聽當時仍舊是軍嫂的莊媽說的最多的一句話,與之相呼應的,是莊爸身著軍裝的高大背影。
莊媽從來都沒有抱怨過一句,哪怕下班後,要一邊把年幼的莊薇綁在背後一邊忙活家務,哪怕一連幾天都盼不來莊爸的身影,哪怕頂替了莊爸在家庭裡所有應盡的責任和義務,替他扮演了兒子、兄長、父親等等不同的角色。
直到她長大成人考上軍校,一路走來,經歷過許多許多以後,她才明白了莊媽說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她曾經給過康涵洛機會,希望他能懂得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可惜……他卻沒有真正明白她說這句話的用意。
沒有失落,是假的。
正值青春年華的她怎麼會不渴望發生一段蕩氣迴腸的愛情?只是這樣的渴望,在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的那一刻起,就被掩埋在了那套綠色的軍裝下,她首先是一名軍人,其次才是一個青春年華的少女。
莊薇很理解方淼當初的選擇,如果換作是她,她也會這樣選擇,唯一與方淼不同的是,在踏上夢想的道路之前,她是絕對不會還沒努力過就直接放棄掉心中喜歡的那個人,她會盡最大的努力用真心去換取喜歡的那個人的真心,哪怕自此以後,他們將分離一年兩年三年甚至更久的時間,直到他們沒有攻破時間和分離的考驗,至少,她曾經努力了,也無憾了。
讓莊薇沒想到的是,她能夠在除莊媽和她以外人的嘴裡聽到這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話,這多少讓她有點發懵,又因為楊天說出的這句話,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的故事。然後莊薇就這麼怔怔的看著楊天發起呆來。
楊天似乎也不著急,大大方方的讓莊薇盯著他看,等到飯菜都上桌了,他先嘗過後,再把好吃的菜夾進莊薇的碗裡,靜靜的等著她回魂。
莊薇這一頓飯吃的有些心不在焉,等她真正回魂的時候,楊天已經開著車把她送到了G大門口,「不想下車?嘶,難道是想讓我背你或抱你進去?或者……這麼舍不得我麼?」話音剛落,楊天真就側過身子,雙手微彎的就想抄起坐在副駕駛上的莊薇。
莊薇被楊天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乍一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笑臉,幾乎快要貼上她的臉頰了,莊薇甚至都能感覺到楊天的呼吸輕輕噴在她的左腮上,不知道為什麼,莊薇左腮的汗毛突然根根直立起來,臉『噗』得一下變的通紅,手忙腳亂的跳下車,就往學校大門的方向跑。
「小薇,你的背囊。」楊天坐在車上輕笑,等到莊薇跑出近百米後,才大聲提醒道。
「……哦,哦,哦。」莊薇的背影一僵,趕忙折返回來,從後座上麻利的拎了背囊就想再跑,卻被下了車站在後門邊上的楊天拎住了衣領。
「剛剛怎麼都沒發現?你嘴角上還掛著兩顆米飯粒。」楊天表情疑惑的低頭湊近莊薇,非常自然的抬手抹去她嘴角的『飯粒』,又整了整她的軍帽,笑得異常溫柔,「去吧,調教刺兒頭還是挺有趣的,有空打電話給我。」
「……」
***
莊薇抓著背囊路過校門前崗哨時,突然停了下來,側首看向站在崗亭上低她一年級的大三學弟,不動了。
學弟不敢動,卻不會妨礙他眼睛轉動的幅度,看熱鬧看得正爽,壓根就沒來得及變換表情,結果就被莊薇抓了個正著。
被莊薇悄無聲息的盯著的滋味,實在不怎麼好受,學弟下意識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目不斜視的直視前方。
一分鐘後,莊薇突然伸出雙手,目標學弟的脖頸,學弟被莊薇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卻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一動也不敢動的站的筆直。
「上崗之前,沒有照過軍容鏡?」莊薇一臉嚴肅的說著,抬手用力的系好學弟衣領處的風紀扣,系完以後,朝學弟敬了個軍禮,然後進校了。
「……」
楊天站在離G大門口的不遠處,所以,莊薇在校門前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看的明明白白,聽得清清楚楚。楊天眼中的笑意漸濃,想起臨出發前,指導員跟他說的一段話。
指導員:連個黃毛丫頭都搞不定,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千萬別說你是C集團軍的特種兵,我們可丟不起這個人。
楊天:這個難度有點大,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搞定的。
指導員:別TM廢話,自己無能也就算了,還學會找理由了?直接撲倒把事辦了就得了,還唧唧歪歪的,哪來那麼多毛病。
楊天:滾!直接撲倒?你早就看我不順眼了是吧?
指導員一腳把楊天踹出辦公室大門,決定眼不見為淨。
直接撲倒?楊天笑意漸濃,過了許久,才上車發動離開。
***
新生的野外生存進行到了最後一個環節,所以新生學院分組進行為期三天的越野考核,按照規定的時間越野回學校。莊薇回來的時候,新生的越野考核才剛剛開始不到十個小時,暫時沒有任何安排的莊薇,先去了教官的辦公室遞交這幾天野外訓練的報告,很多跟莊薇同屆的大四生都被抽去執行新生的野外訓練了,其他年級的學生正在教室上課,莊薇直接去了訓練場,把所有的軍事項目都進行一遍後,衝了個熱水澡,然後去了圖書館。
找了兩本書,走到閱覽室一處僻靜的角落,剛翻了兩頁書,就有一個學生向她所在的位置走了過來,不看書也不記筆記,只是靜靜的坐在她對面。
起先,莊薇沒有在意,繼續低頭看書,把她認為重要的東西記在了筆記本上,半個小時以後,莊薇終於發現了坐在她對面學生的視線。
莊薇抬頭只看了一眼,就把視線又轉回了書本上,倒是對面的湯驍忍不住開口了,「身體沒事麼?」
莊薇沒有任何反應,在筆記本上龍飛鳳舞的劃拉著一種新型單兵武器的數據資料。
「對不起。」湯驍抓耳撓腮,把臉憋的通紅,終於憋出了這三個字,誰知道,莊薇還是無動於衷的專注於她面前的書和筆記本,又一個小時過去了,湯驍只是坐在莊薇的對面看著她,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莊薇看了看時間,合上書本,把書放回書架原處,走出了圖書館,湯驍亦步亦趨的跟在莊薇的屁股後面,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一直跟進了學校的小飯館。
湯驍乖覺的去後面端了幾個小菜,拎了兩瓶飲料,屁顛屁顛的坐到莊薇對面,滿臉殷切的看著她。
然後,功夫不負有心人,莊薇終於說話了,「湯驍。」
「到。」湯驍條件反射的起立,大喊道,嚇了在座吃飯的學生們一大跳。
「身體好了?」莊薇的表情稱得上和顏悅色,笑眯眯的提出問題。
「……好了。」湯驍一呆,趕緊回道。
「那現在新學員應該幹什麼?」
「野外生存考……」湯驍回答了一半,突然噎住了,二話不說,向莊薇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轉身就往外跑。
莊薇往嘴裡扔了顆花生米,搖了搖頭,嘆息道:
「唉,奶媽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啊。」
在座的學生們被莊薇的惆悵樣逗得哈哈大笑,紛紛追憶起了剛入校時新訓期間的那些往事,酸甜苦辣,個中滋味,也許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
***
莊薇接到了負責新生野外生存考核的任務,從制定目標、計劃等開始,策劃了整個野外生存考核的內容及相關事宜。
為了制定考核內容,整整閉關了兩天,莊薇的精神也變得恍惚了,頭髮白了好幾根,計劃出爐後,還要去找教官核對,申請批准野外生存的裝備等用品。
等到新生進行野外生存考核的前一天,莊薇就帶著負責圍追堵截的大二生們趕到了目標點安營紮寨,等待『獵物』落網。
作為野外生存考核的總指揮官,難得『放鬆』的莊薇找了處樹蔭靠著閉目養神,想要把前幾天因費神死掉的腦細胞補回來,結果閉上眼睛還沒到五分鐘,王曉琪就拎著單兵裝備和作戰頭套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一屁股坐到莊薇的身邊,「小薇,在這等著多沒勁啊,額還從來都沒圍追堵截過『敵人』,咱一起去唄。」
「軍演那一小組滲透部隊,難道是自己覆滅的?」莊薇翻了個身,舉例說明。
「咦?什麼滲透部隊?你在說什麼啊?」王曉琪掏了掏耳朵,開始裝傻。
「你還是老實呆在營地吧,你要是去了,這批新生的野外考核都得掛掉。」
「我會手下留情的,額懂分寸的嘛。」
懂分寸?才怪,你是過癮了,新生卻要悲劇了。莊薇乾脆連反應也沒了,呼吸放緩,直接夢周公去了。
王曉琪見莊薇這裡行不通,滿臉沮喪的拎著作戰頭套做惆悵狀。突然,她的大眼睛『咻』的猛然一亮,無聲的賊笑了兩下,直接套上作戰頭套,非常利索的從莊薇身邊溜走了。
莊薇睜開眼睛,看著王曉琪溜走的背影,搖頭嘆息,「希望你在圍追堵截到新生前,不會先迷路。」說著,翻了個身,真的夢周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