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會客廳的時候,時間剛好是三點,趙嫤眼前晃過許多人,但是除了蕭澤,她都不太熟悉,甚至素未謀面。
由於她走進來的方向很微妙,在場人士紛紛將目光有意無意的,投放在她身上,打量著她的妝扮,猜測著她的身份。
而此時,離她兩步遠的蕭澤,打了個手勢示意她過去。
蕭澤先給她引見正與他聊天的方經理,就是他頂替了華玉,成為大客戶部海外區的新經理,面相挺和氣的中年男人,只是有些溫溫吞吞的感覺。
緊接著,蕭澤向他介紹道,「我的助理,趙嫤。」
周圍一雙雙的耳朵都尖著,聽見蕭澤這般介紹,他們臉上的表情明朗了些,或許沒有想的複雜,說不定只是借了個洗手間。然而,前陣子出現比較頻繁的名字,卻被忽略了。
趙嫤環顧四周,也有寥寥幾位女性的身影,她們的打扮儘管不算特別嚴謹,起碼是時尚的職業化,所以和她穿著一樣「不看場合」的,只有坐在沙發中間的宋迢,他正在和一個留著板寸,眼神精明的男人相談甚歡。
會議開始前,站著寒暄的人陸續落座,留給她的空位不多,她挑了一個距離宋迢,中間隔著兩個人的位置。
趙嫤坐下,打開蕭澤的筆記本,沒有開機畫面就直接亮起了屏幕,一看電量顯示紅格,便急忙翻出充電器,但是她拿著充電器的頭,茫然的到處瞄著,找不見插座在哪兒。
這時,旁邊傳來男人低醇的聲音,「給我。」
轉過頭,看見宋迢朝她伸著手,她下意識地上交充電器。
明明有艾德在一旁,他親自起身繞過沙發,將充電器一端接入牆下的插座,拉回來的線不夠長,只能靠人移動。
趙嫤只好抱著筆記本,從兩人膝前走過,輕聲說著,「不好意思。」
最終還是坐在宋迢身邊,這一點點的小插曲,反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疑惑,平時摸著宋迢脾氣,他最討厭別人在主觀原因上犯錯誤,例如,忘記提前充好筆記本的電。
可是剛剛宋迢的一番舉動,實在讓人琢磨不透,到底是看重蕭澤,不介意這些小失誤,還是這位助理不簡單?
整個會議的過程,與趙嫤的想像大相逕庭,氛圍沒有那麼嚴肅,大家品嚐著紅酒,配著茶几上擺的果脯點心,有點觥籌交錯的意思。
只不過,她看得出宋迢是真隨意,而剩下的人,恐怕都是假輕鬆。
吃著喝著就進行到蕭澤的部分,趙嫤不敢懈怠,打開藍牙連上投影機。
站在眾人眼前的蕭澤,正在層次井然的做著說明,宋迢卻突然俯身,在沒有人動過的果籃裡,選了一顆蘋果,開始慢條斯理的削起蘋果來。
原本在周圍人的眼裡,他的每個微表情都會被放大,衍生出各種含義,因此即使現在發言的人是蕭澤,他們更留意宋迢的一舉一動。
目前的情況,好比眾目睽睽,那把銀亮的刀身份離果皮,再切下一小片,居然遞去了坐在他身邊的女人嘴邊。
趙嫤專注於工作,眼睛盯著筆記本,心無旁騖,旁邊人遞來的蘋果,被她自然的張口接下。
霎時,安靜下來。
察覺不對勁,趙嫤速即抬頭,發現不管是蕭澤,還是其他人,全都直愣愣地看著她,忽然意識到嘴巴裡殘留著蘋果的清甜味,她低頭將視線放在屏幕上,抿唇嚥下口水。
與她同時,宋迢切蘋果的動作一頓,目光疑惑的向四周看了一圈,最後定格在蕭澤臉上。
蕭澤處變不驚的繼續解說,他知道趙嫤是走後門進來的,但是岳凱沒說她走的是哪道門,他更沒有興趣打聽,無非就是哪位高管的情人,或者親戚之類的角色。
壓根沒想過,她會跟宋迢扯上關係,而且是明眼人能看出來的,那種關係。
幾小時的會議開下來,一個個表面上風平浪靜,內心實則風靡雲湧,無一不在揣測著,宋迢把自己的情人放在設計部,這是個什麼意思?
這時候,有人頓然記起,之前就是她投訴的小宋總。該不會是兄弟鬧翻,想拔除弟弟的勢力,藉著投訴這事兒的後續,看看有誰急著跳出來向宋茂表忠心,又有誰蹦跶的最起勁。
晚上自然是宋迢做東,請他們留下吃飯,這就像慣例般,所有人在會客廳裡聊些時事,等待開宴。也有膽子大的人,藉故缺席,其實宋迢並不介意,多一個人少一份糧,形式上的飯局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大概在七點左右,陳叔模樣穩當的進來,請大家前去餐廳用餐。
傭人阿姨在前面引路,後面跟的人三兩結隊,低聲客套著。
趙嫤將要走過陳叔身前的時候,他音量適中的說道,「太太,今晚的青口是當季活貝,蒜蓉和白酒煮的都有,一定合您的胃口。」
聽見那一聲「太太」,眾人當即定在原地,目光或驚愕或複雜的,統統向趙嫤投去,而她吸著一口氣,睜圓眼睛注視著陳叔。
雖然宋迢不免也有些訝異,但是他回神的快,好笑地問道,「怎麼都站著不動了?」
被他這麼一說,大家又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相互客氣的請著去往餐廳。
趙嫤壓聲說道,「陳叔你可真會挑時機。」
陳叔煞有其事的揚眉,「哦,是嗎?」
餐廳裡的長桌,落在點綴著古銅的天然大理石地上,室外的天空已呈現靛藍色,襯托精美華貴的吊燈盤踞上空,也許是用來宴客,因此視線所及之處,均是瀰漫著恢弘氣韻。
這頓酒席趙嫤吃的不暢快,因為這群人不聊自己的事,逮著她一頓狠誇,天上有地下無的,她既沒那麼多詞回應,又礙著她吃飯,不回應吧,顯得她沒禮貌。
反觀宋迢若無其事的剝了幾隻蝦,用濕毛巾擦了擦手,再把盛著蝦仁的碗,擱在她眼前。
這一幕看在眼裡,他們就更來勁了,尤其是那位張總監,似乎有意把話題引去她的家世背景上。
宋迢覺出些味道來,正要開口,就聽身邊的女人,聲音帶著嬌俏的笑意,「張總監這麼好奇,是想給我介紹對象?」
一句話堵得一桌人沒顧上呼吸。
宋迢忍笑,順勢抬眉質疑的看著他,張總慌張的打起馬虎眼,把這話題給揭了過去。
推杯換盞的酒席結束,已經將至深夜。
越是靠近別墅的大門,就越能感受到夏末的灼熱,趙嫤喝多了點紅酒,臉頰悄悄染上緋色,被宋迢攬住肩膀,送走這些亂獻慇勤的人。
沒過多久,趙嫤趴在茶室裡的沙發上,望著坐在她身邊的男人,納悶的問道,「為什麼他們把我誇得那麼可怕,好像我拔幾根頭髮都能治病一樣?」
那些人精在想什麼,宋迢豈會不知道,他淡笑著反問道,「你聽著不開心嗎?」
「我長的漂亮是事實,過多的吹捧只會適得其反。」
她這話說的無比認真,惹得宋迢不禁笑出來。
趙嫤戳著他的肩,「你笑什麼?」
宋迢仍是低眸笑著,一邊還搖頭。
她不樂意的瞪眼道,「是誰有生理需求的時候,總在我耳邊說我很美,還說恨不得把我弄死在床上?」
話音剛落,傳來敲門聲。
趙嫤一愣,回頭就看見敲門的傭人阿姨,手裡端著一杯茶,應該是聽見了她剛剛的話,表情有些難以言說。
阿姨進來放下茶杯,腳步匆匆的離開,隱約感覺她在憋笑。
趙嫤使勁一閉眼,乾脆把臉埋進沙發扶手裡。
宋迢偏頭看著她,「知道羞啊?」
見她沒反應,即刻拉起她的胳膊,他將茶杯遞過去,說著,「解酒的,喝了。」
趙嫤接過茶杯吹了吹,抿了一下,就將它捧在手裡,站起來,好奇的走向一面櫃牆。
因為那裡面擺著一幅字,寫著「藝花可以邀蝶,累石可以邀雲,栽松可以邀風,貯水可以邀萍,築台可以邀月,種蕉可以邀雨,植柳可以邀蟬。」
「幽夢影?」她脫口而出。
櫃門上的玻璃映出他的輪廓,趙嫤不用回頭,也能感覺他在身後,於是說道,「我也很喜歡這本書。」
「這字不是我寫的,我只是對它其中的一句,比較有同感。」
「哪一句?」
他嗓音過分磁性的說,「美人之姿態。」
幾乎在他說完的下一秒,她接著回憶起後半句是,皆無可名狀,無可執著,真足以攝召魂夢,顛倒情思。
趙嫤沒忍住呵的一聲輕笑,然後扭頭走出他身影覆蓋的地方,散步般打量一圈這裡,大到格局,小到擺件,都透著股韻味。
趙嫤靠向一張木桌,將茶杯隨手放下,兩臂向後撐在桌面上,她早就想問了,「這房子的裝修,都是誰設計的?」
「我。」他簡潔的回答。
她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會兒,又緩緩點著頭說道,「確實很像你。」
「像我?」
趙嫤笑的眼波似煙流轉,「對呀,感覺不可褻瀆,又偏偏讓人想扯開你的襯衫,看看你的另一面。」
宋迢稍有豁然的神情,似乎正在理解她這句話,並沒有再多的表示。
她頓時蹙起眉,難以置信的問,「我話都說的這份上了,你還不想和我做點別的事?」
「你指的是什麼?」
宋迢似笑非笑的說著,同時來到她身前,直接把她放倒在桌上,分開握住她的大腿,一個頂胯撞進她兩腿之間,他唇角微揚,壞心眼的說,「這樣?」
趙嫤措手不及的懵了一下,瞬間覺得他痞起來的時候,也帥的無藥可救,她捂起臉來悶笑出聲。
宋迢被她弄得也失笑,「樂什麼呢,小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