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梨緩緩睜眼,只見未關緊的窗戶被晚風吹開。晚風?自己的生日宴會就是在晚上舉行的……忽然,之前的記憶回到腦中,自己被劫,被下藥,在那個叫無的男人的身下呻吟,甚至,緊緊抱住他……求歡……
淚水,順著眼角流下。無人的夜色中,銀白的月光灑落在披掛著銀裝的樹上,也在她的發上暈出了清冷的光芒。慢慢的,把自己抱緊,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無聲的哭泣。
楚沫梨……你是傾顏公主……天家之玉……不許哭……
堅強的少女不願在敵人的牢籠裡流露出任何脆弱,所以,她要趁著無人之時,把自己的屈辱和痛苦偽裝起來,包裹起來,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不能……讓自己,成了征的……弱點……
可是,誰又能來保護她?
「告訴我,如何,才能……遺忘……」
是錯覺嗎?彷彿,她又回到了那個母妃去世的夜晚,驚惶,彆扭,倔強,傷心,不願任何宮人侍女接近她,卻在內心裡期待著,有人可以伸出溫暖的雙手抱緊她。
那時,有父皇摟著她,告訴她「別怕」;
那時,有征抱著她,讓她放聲哭泣;
現在誰能抱緊她,守護她,告訴她「別怕」?
雖然,她已經成為東越的榮耀;
雖然,她已經有了摯愛的男人;
雖然,她還活著……
但是,悄無聲息飄落的雪花,隱隱作痛的下體,還有錦被中不著寸縷的身子,卻如同肆虐的鬼魅般的提醒她,那個失去一切的夜晚,那個……讓她再也無法無瑕的守護著的男人……
沒有人知道,在這個外表驕傲堅強的少女心中,其實早已傷痕纍纍,千瘡百孔;
沒有人知道,這個親手斬了自己兄姐的少女,在內心深處,是多麼的企求親情,與溫暖;
也沒有人知道,其實,她在給自己的皇兄下藥的那一刻,緊張的指印,已經深深刻在了手心,為的,只是渴求一份卑微的愛。
發如寒潭,眉似清羽,唇邊永遠掛著溫柔的笑,美好得彷彿是世間萬物的凝華……
溫潤如玉,天家之玉,便是如此得名。
世上濁流暗湧,十五年的閱歷,十五年的滄桑;十五年看盡宮中勾心鬥角,也慢慢沾染了滿手鮮血。為的,只是守住一個「家」,守住一份「愛」。
誰會想到,她驚世絕豔的謀略,會用來守護一份無望的親情?
誰會想到,她筆落風雨的手指,會用來親手斬下兄姐的頭顱?
誰會想到,她尊貴驕傲的身影,會用來回報世間難容的相思?
誰能想到,以「天家之玉」名滿滄浪的傾顏公主,曾經,也單純的,小心的,渴望過祈求過?
「征……征……征……」少女在心中拚命哭泣,絕望的無聲的喊著愛人的名字。
斜月西沈,淚水也慢慢風乾。
傾顏公主楚沫梨,坐起身,緩緩穿上昨日散落一地的宮裝。
她明白,身為皇室子女,她沒有懦弱的權利,也沒有哭泣的權利。
她,有的,只有無盡的復仇,與毀滅。
微弱的月光終於消逝。
黑暗中,寂靜無聲流淌。
只剩下心跳還清晰可辨。
沫梨插上最後一隻髮簪,輕輕揚聲:「來人。」
她知道,門外,一定有人守著。
只是,沒想到,進來的,正是黑衣人。
黑衣人,無。
那個,奪去自己貞操的,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