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培旭聽了後,也跟著何媗一同皺了眉頭,說道:「他竟然利用了我。」
何媗聽何培旭竟一絲都不懷疑的信了自己的話,既了些愧意,又有些擔憂。最後歎了一口氣,繼續騙道:「你想想忠義王是誰?是褚時序的外祖父。褚時序在他外祖父的府門外犯了病,難道會沒有人管?再則他雖不是裕郡王府承襲爵位的那個,卻也有著嫡長子的身份在那裡,還要你個外人把他送回府去麼?如此異常,必有蹊蹺。估摸著,他是想借著這個緣故,做戲給人看。我就問你,這事一出,你是不是對外說過,是不是有人可憐了褚時序,是不是他是裕郡王府好過了很多。」
何培旭聽了,因日子有些久了,想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說:「我是對外人講過,也有人對我提過他,說是他在郡王府中比他弟弟還要強些。還聽說是連朝中最剛正最厭惡勳貴的陳御史都可憐了他,要收他做學生。但也不知為了什麼,讓褚時序給推拒了,可那陳御史不知道不但不生氣,反而贊了褚時序一番。我當時還不明白怎麼回事?也不知道怎麼他病了這一場,就聽到許多人感歎他的身世了,原來是這麼一回子事。可是他想做戲給誰看?」
「自然是一邊給外人看他如何受郡王妃苛待,毀了郡王妃做出的賢母風范,逼著郡王妃對他退讓。一邊是給郡王妃看,讓郡王妃知道他是如何不受外祖父疼愛,沒得靠山,搶不得郡王位置。讓郡王妃放下心,不要再去害他。」何媗說著,也被自己的話嚇得心頭一驚,原本是唬了何培旭的話,不知怎麼越說越像是說中了事實一般。
何培旭點點頭,說道:「是了,郡王妃是他的繼母。但忠義王是他的親外祖啊,怎麼能那樣對他?」
何媗上輩子也是聽過一些事的,就也沒了哄騙何培旭的心,結了前世聽說的事與何培旭說道:「忠義王未必不疼他,只是著實沒有辦法。郡王妃的娘家是與劉國公家有姻親的,聽說最近郡王妃還有意讓自己的兒子儲時原與楊家的三小姐訂親。別的不說,就這劉、楊兩家就能牽扯出許多人來。忠義王是在東南邊還有些兵,但這都是明擺著的,且皇上又是一直防著的,哪裡比得上這幾家聯姻的勢力大呢。再說,忠義王年紀也大了,身體又不大好,也護不了褚時序幾年。若讓這幾家借此防備了褚時序,疑心忠義王給褚時序留了東西,反倒對褚時序不利。還不如裝作疏遠了,倒讓這些人對他沒了戒備。」
如果何媗沒有記錯,忠義也只還有兩三年的壽命。若何媗沒有重生,她也不知道這些。但既然知曉了後事,前面的就好猜測了。褚時序勢力起來的那樣快,許多事後諸葛也都猜測著是忠義王將許多有用的東西都留給了他的緣故,應不是明給,該是暗給。如此倒也合了這個說法。
何培旭雖然因為他年紀小,講何媗的聽得似懂非懂的,但何培旭畢竟是公侯門中長大的,說聽說見也就是這麼些事,於是皺眉說道:「這又是為了個爵位惹出的亂子,褚時序嫡長都占著。若不是因為身體不好,怕是這爵位也落不到他弟弟身上去,難怪郡王妃要防著他了。我若有他一分心思,姐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雖何培旭仍在養病,但對府中的事也有所耳聞。
何媗原意也只是想讓何培旭遠著些褚時序,雖希望何培旭也能知道些其中起來,但卻也不想讓何培旭思慮的過多了。於是何媗笑道:「他幸虧得了那病,不然還不定怎麼著呢。但你既然知道了褚時序的心思深,日後與他來往就該多注意些,言談要謹慎些。既不能與他太過親近,讓郡王妃疑你與他是一伙兒的,往後要害他,從你那裡下手。又不能與他遠了,露出對他不敬的意思,讓他心裡生疑,免得他日後得了勢後,再轉頭對付了你。」
何培旭想起褚時序那雙看不出心思的眼睛,點了點頭:「姐你放心,我這些事也是知道的,不會讓姐再操心了。」
何媗摸了摸何培旭的腦袋說:「現如今你只管好生養著病就好,但往後有什麼事,先想了能不能波及到自身。自己要說什麼話,先想了旁人心中會如何想。從別處聽了什麼話,要想想別人為何對你說,存了什麼念頭,是否想用你來當刀使。不要再如先前那樣,偶爾待人好了,就好到天上去,偶然心情不好,不管親的遠的都擺臉色。這樣一時雖過的舒服順意,但日子就了難免寒了對你好的人的心,稱了要你不好的人的意。」
何培旭聽何媗只比自己長了兩歲,就如此老成的說出自己從未想過的話。又知道了比自己還要小上幾個月褚時序,竟有了自己從未有過的計量。一時間覺得自己以前日子過的是有些糊塗了,心裡不由得想起自己被歹徒劫持的那日,許多事想起來隱約覺得有所蹊蹺的,卻想不住有何不妥。所以何培旭臉上少了些孩子氣,如大人一樣擰眉思量起來。
何媗之所以沒將何安謙與王氏就是要害了何培旭的人,一是這與何培旭說了,少不得要說出她是怎麼得知的。難不成要與何培旭說出她是重生的?何培旭是早該死的?便是現如今何培旭是她至親的人,這樣荒誕的事,何媗也是不知該如何說起的。
二是何培旭年紀小,平時對王氏等人都不掩怨言,若何培旭不經意的表露出來什麼。讓王氏等人看了出來,必然更加要下狠手害了何培旭。
此刻,何媗見何培旭擰緊了眉頭,就有些擔憂自己的話說深了說重了。其實何媗並沒有正經兒的教導過孩子,何培旭上一世是由顧氏及何老夫人教著,她自己的女兒也是還沒懂事就去了。如今何媗既想借著講褚時序的事,將府中糾葛朝廷動蕩為人處事,自己上世的所見所聞,一一掰開了揉碎了透給何培旭聽。哪怕自己有天不慎著了王氏他們的手,再死了一次,何培旭也能靠了他自己支撐著一段時間。又怕說的事情過多,讓何培旭非但沒聽個明白,反而加重了何培旭的心事,讓他擔憂害怕起來。
在旁的事上,何媗還有些決斷的。但於何培旭這裡,何媗竟然把心腸都揉碎了,不知該如何教導了他好。而現在何培旭又正是需要人來教導的年紀,若一時不慎,讓何培旭長歪了。或變成一肚子陰謀詭計,只想著盤算了別人的陰險小人,或變成只顧著忠義耿直沒有任何計量,得罪權貴也不知的短命君子,那該如何好?如此,何媗就有些後悔起來,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與何培旭說了這麼許多,不該一時心急,讓他提早遠了褚時序,就也擰緊了眉。
兩姐弟就難得兩下無語的呆坐著,直至何老夫人身邊的郭媽媽來喚何媗要她去了前廳,何媗才默默站了起來,帶了從來沒有過的沉重心事與崔嬤嬤一道去了前廳。
因不知是為了什麼事,何媗就一面往前廳走,一面問郭媽媽:「媽媽可知是有了什麼事要我去了前廳。」
郭媽媽聽了,苦笑道:「唉,前頭來了三位將軍,是大老爺以前的舊部下。說是回京都述職,才到了臨京城,聽了大少爺被傷了的信兒,就立即來看看。因他們難得來京中,且又是大老爺的舊識,老夫人就親自去前廳見了一面。結果其他兩位將軍倒還好,只一個滿臉長了胡子的忒魯莽了。非要去後院看了大少爺,大少爺如今在姑娘院子中養傷,後院女眷又多……有些不合規矩。」
現在侯府的規矩雖有些,但都是王氏管家後,將娘家的東西搬到這裡的。當初何安景可是騎馬射箭、舞槍弄棒隨她愛干什麼就干什麼的,便是換了男孩兒裝扮,領了幾個丫頭奴僕上街玩去也不是沒有做過的。於是,何媗覺得,何老夫人的娘家也是武將,未必考慮的那麼多,這不合規矩的話必是何安謙說出來的。
果然,郭媽媽說道:「其實他們三人如此愛惜小輩,連家都沒回,先來了這裡,理應讓他們看上大少爺一眼。老夫人也是覺得無妨,就二老爺顧慮的頗多了……」
因話裡對何安謙隱約有了些埋怨,郭媽媽又笑著說:「當然,守了規矩也是好的。可那滿臉胡子的將軍被另外兩位勸解下來,卻又說出要見姑娘你,吵著說他們與大老爺出生入死,比親兄弟還要親上幾分,叔叔想見了侄女兒還需守了什麼規矩?難道在家裡二老爺也要守了那些規矩和侄女都不見面?二老爺直被他氣得臉色發青呢,於是就遣了我這個老婆子過來請姑娘去了前廳。」
郭媽媽既起了話頭,就一發不可收拾,又扯出了許多話。
說著話的功夫,何媗就與郭媽媽走得快到了前廳,還沒踏入前廳的大門檻兒,就聽裡面有個男人喊道:「你們倒是都有夫人的,往後讓夫人過來看了就成。老子單蹦一個,又有誰能替老子看了眼侄女兒現在長成什麼樣了,老子今天活著,不知道明天死在哪裡。如果哪天死了,見了何大哥,他問我,他閨女兒兒子如今長成了什麼樣?長得多高了?老子一個兒都沒見著,怎麼答?這不是讓老子死都死得不安生麼?」
這聲音如洪鍾一般,何媗倒是記起來了。那年何培旭死了,這人是來過的,一個五大三粗魁梧男人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直喊著做個將軍有什麼用,還不如去給何培旭做個馬夫,能保護了何培旭平安長大。當時,他還真的要上了折子,不去做那將軍,要留著給何媗做個馬夫。只這事太過荒唐,被他的同僚好說歹說的給勸了下來。一兩年後,他似乎就死在了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