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媛眼睛一亮,握住了翠綹手,說道:「說說,現在也就只能信了。」
翠綹低垂著頭想了一會兒,而後抬頭,皺眉說道:「姑娘也該知道,老爺是無法救姑娘。之前那麼大事,他也不過看了錦姨娘演一場戲就作罷了。姑娘還該自救……」
「怎麼不知道這個?但該如何能自救呢?」何媛問道。
翠綹說道:「姑娘是這侯府嫡出姑娘,如何救不得自己?那二姑娘無父無母,受了那傅府欺負,也敢鬧上傅府退婚。姑娘難不成比二姑娘還不如?」
何媛聽得翠綹拿了何媗做比較,立即提高了聲音:「怎會還不如她,便是現在被關著。也比她強上百倍……」
翠綹說道:「正是,姑娘想想。那劉國公府瞞著那大公子是癡傻之人,來騙府上與他家結親。那錯處不比傅府大?二姑娘都能打到傅府退親,現在還過得這般好,也沒聽得有什麼責罰,反而使得老夫人更疼她。姑娘為何不能?姑娘可還記得,在這何府三位姑娘裡,何老夫人可是最疼姑娘呢。」
何媛想了一會兒,皺眉說道:「難不成,也要鬧到劉國公府門前?」
便是何媛這般性子,要說鬧到劉國公府還是有些猶豫。
「如今劉家大公子事鬧了出來,眾人都在說那劉國公府不是。姑娘不趁著這個時候,還有什麼更好時機呢?」
翠綹說完,又歎了一口氣說道:「姑娘害怕也是應該,畢竟不是誰都有二姑娘那份膽量。若這不這般做,姑娘便就只得逃了。」
逃了到外面去?
何媛心中略微猶豫了一會兒,而後一挑眉說道:「做便做,是這侯府裡嫡出大姑娘。倒不信誰能把怎麼樣,便是鬧得不好,就只被罰了就是。若嫁到了那劉家,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待說完,何媛也為了自己委屈起來。她曾以為劉家是個好人家,原也盼著這門親事,可誰料竟傳出這樣事。開始時候何媛也是聽過一些風聲,但仍舊是不信,以為是哪家人見不得自己好,中傷劉家。誰知最後連翠綹都這般說了,何媛才信了這話。那劉家門第便是再好,何媛也不會捨得自己去嫁給了個荒淫癡傻之人去。
翠綹見何媛被說動了,便又笑著說道:「待退了這門親事,便讓老夫人給姑娘指一門可心。奴婢聽前些日子來王姑娘提過幾句,她家那位哥哥到是個很好。」
「他也配得上?他可有官爵,可有什麼家產?若是中了榜,當了官還有得說。現在?」
何媛冷哼一聲,說道:「都說侯門女不愁嫁,將來指不定能許上更好人家呢。」
說著,何媛卻也定下心來。何媛心想,那國公府雖好,卻也不是那天下間頂好人家。自己這般家世容貌,將來許進了天家也不一定。到時,劉國公府又算得了什麼?
於是,何媛便問翠綹:「那現在被關在這裡,如何能出去?」
翠綹瞇了眼睛笑道:「姑娘不必為了這種小事兒擔心。姑娘請暫時等上一些時候,奴婢先去為姑娘打理一下,就成。」
說完,翠綹便出了屋去。
待到片刻後,翠綹便回來了,對何媛笑著說道:「姑娘,現在可以出去了。」
何媛問道:「怎會這麼順利?」
翠綹笑道:「奴婢用了自己存下錢買了守門婆子,她們見了錢,便放行了。」
何媛拉著翠綹手說道:「這般忠心對,將來必然有好處。」
翠綹笑了笑,並未說話。
待何媛與翠綹出去,果然同行無阻。許旁人都去忙了,也未碰上什麼人。待走到後門,那在後門看門幾個人又恰好不在,讓翠綹與何媛得以從後門溜出何府,上了輛馬車。
何媛心裡有些發慌,自沒注意了這些巧合裡蹊蹺,只帶著翠綹匆匆趕去劉國公府。
自何媛一出府門,春燕便到了何媗跟前,將這事告知給何媗聽。
何媗正撿了個凍梨吃,聽後,便笑了:「那就看看媛姐姐怎麼退這門親事吧。之前劉家與楊家之事還未查清,他們就敢把楊家小公子關了起來審問,最後將那楊家小公子嚇死。那二老爺在他們心中是怎麼樣人?難不成會比楊家更厲害?他們但凡真看重了這邊,也不會至始至終只派了兩個婆子過來看。若非劉大公子是個傻子,許在他們心中,媛姐姐還不夠格做個侍妾呢。且那劉大公子事已夠劉家焦頭爛額,後頭又有媛姐姐過去鬧。他們便是不會像像傅家那樣疑心那二叔心懷詭詐,但是否還會留著他一同謀事,就不好說了。」
春燕聽後笑了笑,便又出去,按著何媗話,囑咐了幾個人去盯著何安謙做事衙門門口。
待做完事回來,春燕邊看芸兒站在一處柱子後面聽了白芷與杏兒、小九說話。
春燕悄悄走過去,便聽得白芷正說了她父親何慶之事。
如今白芷父親何慶已管了鋪子,在外面也買了宅院。何媗見何慶那邊又添了丫鬟,沒有那邊家裡養了丫鬟,又讓女兒在別人家裡做丫頭。何媗便要放了白芷出去,白芷本就沒賣了到何府來。如今出去,也不過是一句話事。
只白芷捨不得這裡,便與杏兒小九哭著說了一會兒話。
芸兒不知道聽到何處,呆呆愣住。
春燕便在芸兒身後拍了她一下,笑道:「聽什麼呢?都呆住了。」
白芷、杏兒、小九這才發覺了芸兒在這處。
芸兒面上一紅,也不好意思說什麼,便尋了個借口,轉身走了。
那些年紀小自然不明究竟。只春燕心中明白,拿了帕子捂著嘴笑了一會兒。
在芸兒春燕等丫頭正笑鬧時候,何媛已到了劉國公府門口。
何媛原先也沒出過幾次門,便是出門,也是有一大群丫頭婆子跟著。坐了馬車或轎子,於鬧市中便是連車簾子都不讓掀開。
哪裡見過劉國公府氣派?
只見劉國公府這個府邸竟然整整占了一條街去,那高門大院,讓人望而生畏。
翠綹看何媛久久沒下馬車,便說道:「這劉國公府好大氣派,咱們十個侯府許都抵不過他一家,奴婢看著實在害怕。不如姑娘就此作罷了吧,左右不過是一輩子……」
「人哪有幾個一輩子,是不願和那傻子一道困在這個宅子裡。」
說著,何媛咬了咬嘴唇,下了車。
待接過翠綹遞過污水桶子,何媛便快步上前,對著劉國公府前白獅子便潑了過去。
劉家守門奴僕見狀趕緊上來阻攔,雖攔得了何媛,但終未阻了潑向那潑向白玉獅子髒水。那劉家幾個奴僕也是戰場上下來,哪裡管得了那麼許多男女大防,上去便把何媛壓制住了。
何媛掙脫不開,便哭著喊道:「是定國侯府嫡出大小姐,們劉府期滿們,特來退親,們休得對無禮。」
那劉國公府人平常跋扈管了,哪裡管得了何媛是是什麼定國侯府嫡出大小姐,便是皇宮裡公主,他們也是敢綁。就也不理何媛如何叫喊,拿了塊破布塞住了何媛嘴,捆了起來。
劉國公府門前原就沒人敢經過,如今聽得吵鬧起來,便是最膽大也不敢駐足觀看。翠綹於車上看何媛被綁進劉府裡,心裡卻有了一些愧意。只待那劉府奴僕綁了何媛後,又尋上這馬車,才略微松了一口氣。
何媗待睡得一覺起來,便聽了春燕前來,將何安謙在得到了消息後如何驚慌失措去了劉國公府,但怎樣不得入門。最後還是六皇子怕劉家如此行事,連累了他聲望,派了人去。何安謙才得以進了劉國公府,帶了何媛等人出來,現已回來。一一說給何媗聽。
何媗聽後,只問道:「翠綹可還好?」
春燕點了點頭,說道:「看著倒是沒有什麼損傷。」
何媗瞇了眼睛,又躺了下去。
此時何媗這邊自是安逸祥和,何安謙書房卻是如雷霆暴雨一般。
何安謙隨手拿了什麼便砸在何媛身上,罵道:「怎得養了這個忤逆女?知道辛苦才為攀得這門親事,便是癡傻之人又如何?那是國公府嫡出公子,是劉貴妃親弟弟。現如今,前程都毀在手裡了。」
說著,何安謙想到自己跪在劉國公書房門前,卻連劉國公面都沒見到,只得了傳話小子一句「自求多福」。便不由得又驚又懼,且怨且恨,何安謙就又隨手拿了桌上擺硯台砸向了何媛。
硯台正好擦過了何媛額頭,打出了個大口子。
血頓時就出來了,何媛捂著額頭,看了眼前盡是紅色,卻也不怕了。
何媛也不再跪,站了起來冷聲說道:「難不成父親早就知道那劉國公家公子是個癡傻?」
何安謙瞇著眼睛看了何媛一眼:「知道又如何,如今全毀在手裡了。」
「父親拿女兒當做什麼?女兒進得劉府能活得了多少日子?而女兒又毀了什麼?是不是女兒進了劉府,毀了自己,就不必毀了父親前程?」何媛哭著問道。
何安謙咬牙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既是女兒,便只得聽。讓許給劉家便只能許給劉家,讓許給馬家便是馬家。哪裡容得這般胡鬧……」
「父親養女兒是留著賣女兒麼?」何媛大聲哭著問道。
何安謙和指了何媛罵道:「不然要有何用?難道留在家裡當兒子,繼承家業麼。身為女子,也只得聯姻這點子用處,連這點兒用處都沒了,要有什麼用?說,是不是誰慫恿了這般做?」
翠綹原本也是跪在一旁,此時微微抬起頭,待要笑著認了下來。
卻聽何媛大聲說道:「沒得旁人,是女兒一個人出主意,是女兒一個人毀了父親前程。父親既如此狠心,要罰且罰吧,左右女兒也不過是一件貨物。」
何媛知道自己在何安謙心中原是個用來攀附權貴工具之後,一時也沒了那心比天高勁兒,只往那輕賤處說她自己。翠綹聽何媛認了之後,倒是一愣,皺緊了眉頭。翠綹反而比方才要認下罪責之時,心中有了一些慌亂。
何安謙指著何媛怒道:「好,好,好,既這般說,就該如何罰變如何罰。來人那,去把大姑娘關在屋裡裡,把窗戶與門全部封死。看不得一點兒光,見不得一個人。就讓她一直呆在裡面,什麼時候覺得嫁入劉府是這個父親疼她,什麼時候再出來。」
何媛合了合眼,眼淚卻沒流下來,尖聲笑了幾聲。
便被幾個粗壯婆子拉了下去。
接著,何安謙也無心處理旁事,便一揮手讓旁人抽出去了。
何安謙閉了眼睛,心想,自己像狗一樣在劉國公面前諂媚賣好,才與劉國公府拉扯上了關系,甚至就要與他們家結成了兒女親家。如今竟都毀在了何媛手中,往後還去奢望什麼爵位前程。
能保住現有官位就已是艱難萬分了。
想著,何安謙心中頓時一空,淚也下來了。
而何安謙自然不會將錯處怪到自己身上,只將這錯推到了王氏、何媗、何培旭、何老夫人等人身上。
若非何培旭沒死,他許早就奪得家產爵位了。若非何媗處處礙手礙腳,他也不會被逼至這番田地。若非何老夫人偏疼自己嫡親孫子孫女兒,他也不會處處束手束腳。若非王氏那般蠢笨,不但管不得家,還養出個不孝女兒,他怎麼被連累到這般地步。若非……
何安謙想盡了旁人錯處,卻未想到一樣。許他自一開始就不該去奢想了旁人東西,想去害了那無父無母孩子去奪取。
待何安謙流了一會兒眼淚,心想,於根本上許就是因著自己不是何老夫人親生,才引起這一些事。若自己是何老夫人親生,許在何安遠死了那時,他就會自何老夫人手裡接過了家產。
而後,何安謙睜開了眼睛,他是對何媗、何培旭、何老夫人無法出手,但王氏他還是對付了。何安謙便深吸了口氣,帶著心中滿滿彷徨與怨氣給王氏寫下了一封休書。
待寫完,何安謙看了一眼,只覺得自己早該如此,許早休了她,自己早得了何府了。
但何安謙心中之氣卻未平,走進院內,隨意走進一處丫頭住屋子。將那兩三個丫頭捆綁起來,反復抽打,奸了幾次。那大些丫頭尚受得住何安謙情\欲,卻未受了何安謙鞭打辱罵,當時哭喊成一片。只有個丫頭才十一歲年紀,尚未長成,最受不住這個,只被何安謙來了幾次,下\身便止不住流血。
錦鵑也住在這院子裡,怎能不知道這事。連忙命人關緊了屋門,一個人於屋內抱著何培懈瑟瑟發抖。
待一切結束了。何安謙才略緩過勁兒來,他第一個先是想到自己名聲。而後又冷笑,現如今他還在乎什麼名聲。第二個想到是這般行事,當真爽快,難怪那劉家大公子哪怕是癡傻之人,也愛這般做事。
王氏病得是越發重了,渾渾噩噩做了許多怪夢。
夢得最多還是夢見何媗與何培旭死了,她成了侯爺夫人了。很多人都奉承她,誇贊她。她雋兒也長大了,還娶了個公主回來。她媛兒成了劉國公大夫人,管著一府事情。
六皇子登了基,她也成了皇親。
這不,封賞又來了。
王氏張了張嘴,笑著,用她沙啞聲音說道:「謝……謝主隆恩。」
誰知道,這話一出,一場好夢又沒了。
王氏想著她雋兒已經死了,她在重病之中,被關在屋子裡。除了送飯婆子,旁人都見不到幾個。王氏就又落下了幾滴渾濁淚。
在迷蒙淚眼中,王氏似乎看到一個人走向自己。王氏待睜大了一些眼睛,隱約看清了一下眼前人,卻是一個哆嗦,說道:「香……香蓮?」
那人笑道:「還記得香蓮?」
王氏顫聲說道:「怎,怎麼不記得?莫要怪,若不是那,那日說話可惡,也不會……」
那人低了頭,輕聲說道:「也不會害了香蓮?只為了幾句話,就害了一條人命?」
王氏因在病中,越發覺得那聲音飄忽,心中認定那與香蓮長得有幾分相像人,便是香蓮之魂前來索命。便哭道:「,是這侯府夫人,要什麼,給什麼就是,別來害。」
那人笑道:「夫人?還是什麼夫人?已被休棄了,王氏。」
王氏心頭一慌,待要掙扎著爬起來,質問眼前那人。就因著久病體弱,竟爬不起來,只得躺在床上,虛弱說道:「不,不可能。老爺怎會休……他還要用哥哥做事……」
待說完,王氏才想到,她哥哥王穆已經死了。
王氏便又慌忙說道:「還給他生了個兒子……」
說完,王氏便又想到,她兒子也死了。
王氏淚流了下來,待過了一會兒,她才又想起來。說道:「,還有女兒啊,還有媛兒啊。她,她馬上就要嫁進國公府了。她相公是貴妃親弟弟,是皇上小,小舅子。是,是皇親國戚……」
那人似乎也沉默了一會兒,才沉聲說道:「大姑娘已自行去退了親,因她許人原是個傻子。老爺因她所作所為,罰她如一般關在這屋子裡。只還能開個窗戶透個氣兒,她則是要連窗戶都封死了,不見天日。大姑娘雖嬌蠻,卻也有可取之處,只是生生毀在了們這樣父母手裡。」
「傻子……可老爺說他……」
王氏張口結舌,待要說了她管家之功,卻只是張了張嘴。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王氏看了那人越走越近,想要張嘴呼救,卻不知道呼喊何人。
而後只睜了睜眼睛,帶著未達成富貴夢去了。
翠綹看著王氏死了,也長呼出一口氣,流下了淚。
待出了門,翠綹見只春燕等在門外,旁人均已遣走了,便笑著說道:「勞煩春燕姑娘對二姑娘道聲謝。」
春燕笑著搖了搖頭,將一個包袱交給翠綹,說道:「這裡是一些銀錢和賣身契,待出了府,便可回家去了。家姑娘早為想好了一門親事,雖門戶小點兒,但也殷實,有幾畝田地,又只他一個獨子。雖然這次出府,傳出名兒不好,說是犯了錯趕出府。但這些好處是實實在在,家姑娘也說了,若覺得還缺少什麼,只管提出來。她能做到,定然做了」
翠綹聽後,卻跪了下來。春燕被嚇了一跳,待伸手扶翠綹。
翠綹卻如何都不願起身,只說道:「謝二姑娘,謝春燕姑娘。但這些東西,翠綹是無法受。此次王氏已死,翠綹恨也沒了。那剩下只是報恩了,大姑娘與翠綹有主僕之誼,還請春燕姑娘去求求二姑娘留下翠綹,讓翠綹去伺候大姑娘去。如此,翠綹一生才干淨了。」
春燕立即冷了臉,說道:「可知道這些東西是家姑娘如何為盤算而來,又知不知道,家姑娘如何在老夫人面前說盡好話才留下一條命。是為家姑娘做事不假,但何嘗不是為自己報仇?家姑娘便是想不到這些,也無法說出個什麼?怎能再去勞煩了二姑娘?放著家姑娘為尋好好出路不去,要去鑽那黑屋子?大姑娘給了多少好處?還是有心背棄家姑娘」
翠綹連忙說道:「怎是那般人,只是……香蓮之事原和大姑娘關聯不大,卻還待她如此。實不忍心她一個人苦熬……」
春燕聽後,收了臉上些許怒色,而後說道:「當真沒見過這般人……」
而後,春燕歎了一口氣,說道:「罷了,與姑娘說說,看能不能成。」
說完,春燕便轉身走了。
翠綹便對了春燕背影一直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