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沉默代表什麼,也許是依賴太過執著

易雲峰和許思思的新戲正式開拍,新晉情侶檔,翻拍網絡熱門小說,單憑這兩點就已經足夠上頭條了。

許思思首次出演女一號,又是搭檔自己的男朋友,當然免不了被一些記者圍攻。不過令蘇眉感到意外的是,許思思在發佈會上的表現竟然談吐得體,應對有序,老練程度一點也不遜於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多年的易雲峰。

由於新戲開機沒多久,又是一部多外景的現代劇,最嚴重的問題莫過於粉絲的圍追堵截,雖然已經多安排了好幾個助理,蘇眉仍舊是不放心,幾場外景戲都親臨現場,以免易雲峰和和許思思在拍攝途中出現問題。

「這麼熱的天還要我穿這麼多的戲服,都不知道怎麼安排的?」許思思不時地向身邊的助理小趙抱怨。

小趙洞若觀火,一見蘇眉就在不遠處,立即向許思思使眼色:「思思,蘇眉在那邊。」

許思思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慢步走向蘇眉:「眉姐,這麼熱你還來探班啊?」

蘇眉說:「這是我的工作,我和導演說好了,這場戲拍完你們去和粉絲見個面,簽名合照,然後勸他們早點回去,不要妨礙拍攝進度。」

許思思點頭應是,她還想和蘇眉寒暄幾句,誰知蘇眉無心理睬,獨自走開。

蘇眉細心地關照化妝師為易雲峰及時補妝,又吩咐助理天氣炎熱,盡量多安排降暑的飲品,同時,又叮囑易雲峰一定要在拍攝時避免受傷。

前一陣子備受蘇眉冷待的易雲峰,此刻又感受到了這種熟悉的關心,輕鬆地開起了玩笑:「我覺得還是拍戲好。」

「為什麼?」蘇眉一邊為易雲峰整理著劇本一邊問。

易雲峰坐到蘇眉的身邊說:「因為我一拍戲你就又變成原來的那個蘇眉了。」

「原來的我是什麼樣?現在我又是什麼樣的?」蘇眉問。

易雲峰思考著回答:「原來的你關心我唄,前一陣子你光顧著和司亮在一起了,都把我打入冷宮了。」

蘇眉不禁覺得好笑:「我和司亮就出去吃了一頓飯,怎麼叫光顧著和他在一起?」

「真的?就吃了一頓飯?」易雲峰激動地湊上來問。

蘇眉聽出了意思:「嘿,你套我話呢?」

易雲峰笑笑:「回答我,真的只吃了一頓飯嗎?」

「是,就一頓飯。」蘇眉覺得易雲峰現在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

易雲峰這才放心下來:「那就好,我跟你說,你和司亮最好就停留在這頓飯上,別再繼續了。」

蘇眉問:「為什麼?」

「你想做人後媽嗎?」

「喂,你輕點,這麼多人在呢。」蘇眉不想讓小六月的身份成為娛記們搬弄是非的話柄。

「緊張什麼,司亮又不在。」易雲峰顯得一點都不緊張。

「咦,這不是司亮嗎?」周圍的粉絲裡突然有人悄聲議論。

蘇眉和易雲峰轉身望去,只見司亮開著跑車駛入了片場。導演和編劇分別上前和他打起了招呼。

「你去問問什麼情況?」蘇眉不明所以,吩咐新來的助理過去打聽消息。

易雲峰看著她:「不是只吃了一頓飯嗎?怎麼就跟著來了?」

蘇眉也不清楚這是怎麼了,她矢口否認:「不關我的事。」

助理跑了回來,跟蘇眉匯報:「眉姐,問過了。司亮是來客串的。」

「客串?」蘇眉問,「我怎麼完全不知道這事?」

助理說:「聽編劇說,是昨晚臨時加的司亮的戲,就一場,算是友情出演。」

說話間,編劇匆匆走了過來:「易老師,一會兒司亮會有一場特別出演的戲,昨晚臨時加的,很簡單,就幾句台詞。」說著便把劇本遞給了易雲峰。

易雲峰簡單地看了一遍,的確很簡單,加起來還不到十句話。

「司亮第一次拍戲,待會兒麻煩易老師和他走幾次位,讓他熟悉一下。」編劇對易雲峰很客氣。

儘管易雲峰心裡不痛快,但是片場這麼多人,也不好有什麼情緒,便說道:「好的,沒問題。」

蘇眉接過劇本,看了一下,雖然只有幾句話,但這是一場和易雲峰的爭吵戲份,她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易雲峰和司亮按照導演的要求,勉強客氣地走了幾次位,由於劇情簡單,基本沒有花費過多的時間,反而是易雲峰向導演提了要求,因為下午許思思還要趕一個廣告的發佈會,希望先將他和許思思的一場感情戲提前。

趁著他倆拍戲的間隙,司亮走到蘇眉的身邊,兩人雖然隔著適當的距離,但是也抵擋不住司亮曖昧的眼神。

「我們又見面了。」司亮旁若無人地說,「還真有緣分。」

蘇眉沒有回答,她可不想在公眾場合給娛記捏造新聞的機會。

司亮繼續說道:「上次你說陪小六月去坐摩天輪的,小六月都催了我幾次了,下星期怎麼樣?」

「沒空。」蘇眉一口拒絕。

「你怎麼說話老不算數?」

「太忙。」

「哎。」司亮故意歎了口氣,「那我也沒辦法了。那我只能告訴小六月,她生日那天不能和摩天輪姐姐一起去玩了。」

「下星期是她生日?」

「嗯,下週六。」司亮假裝一臉失望,「算了,小孩子麼,不開心也就一兩天,但是我家小六月特別敏感,不知道她會不會以為不討摩天輪姐姐的喜歡呢,小孩子的心性真是捉摸不定。」

司亮的一席話分明就是衝著蘇眉去的,明知道蘇眉對小六月完全沒有招架能力,這種利用女兒追女生的辦法也只有司亮能想出來。

過了一會兒,蘇眉才說:「下周再約吧,我盡量安排。」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我回去就和小六月說。」司亮完全不給蘇眉再考慮的餘地。

正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之時,易雲峰的粉絲團發出了一陣陣尖叫。

蘇眉聞聲望向就在不遠處的拍攝現場,因為和司亮說話,蘇眉都沒有注意到易雲峰和許思思已經正式開始拍攝了。

「呦呦呦……」司亮故作驚訝,添油加醋,「真情出演啊。」

蘇眉目光如炬,盯著遠處正和許思思忘情地擁吻著的易雲峰,明明是一場雨中擁抱戲,卻被生生地演成了吻戲,粉絲的起哄,導演組的鼓掌,群演為兩人的「戲假情真」而歡呼。兩人恰到好處的演繹給劇情增色不少。

隨著導演一聲令下,雨中浪漫就此打住,可許思思對易雲峰的感情不曾停歇,她馬上讓助理拿來毛巾,親自為易雲峰擦拭頭髮。

「傻瓜,你看你滿臉的水。」易雲峰接過毛巾主動為許思思擦去臉上的雨水。

「我沒事,一會兒我還有一場要在雨裡哭的戲份,濕一點更真實。」許思思細聲說道,「你快擦乾吧,趕緊去換衣服,這樣要著涼的。」

許思思趁著易雲峰不注意,悄悄地在他臉頰一吻,雖然動作快而隱秘,但是怎麼能瞞過粉絲的火眼金睛。

「真的親了,快看。」蘇眉只感覺後面一陣手機相機的聲音以及粉絲們幸福的叫聲。

易雲峰甜蜜地捏了捏許思思的小臉蛋:「我先去換衣服,你拍完下一場記得立刻擦乾。」

許思思點點頭,目送易雲峰遠去的背影,眼角掃到一旁怔怔站著的蘇眉,她微微抬起頭,像是一個十足的勝利者,無形中的示威讓蘇眉心裡五味雜陳。

「你……」司亮還想落實下周的約會。

誰知蘇眉斬釘截鐵,語出驚人:「下週六,不見不散!」

女人都是善變的,只不過蘇眉的變化快得讓司亮措手不及,原本以為還要磨一陣子,誰知道這麼快就搞定了,早知道這麼容易,自己也就不用千辛萬苦安排這場莫名其妙的客串演出了。

自從上次和蘇眉見過面之後,司亮前前後後約了蘇眉幾次,她都是敷衍了事。到後來,蘇眉索性電話不接,短信也不回。無意中,司亮聽說易雲峰和許思思新戲開機的事情,更巧的這部戲的導演還是司亮剛入行時的朋友,於是為了接近蘇眉,他只好主動要求客串朋友的新劇,因為司亮在模特界的知名度,這樣的客串有利無弊,導演便爽快地答應了。事出突然,只能臨時加一場打醬油的戲,不過司亮並不介意,只要能見到蘇眉,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司亮還想和蘇眉說些別的,誰知她的眼神直愣愣地盯著還在演戲的許思思,雖不能算是殺氣十足,但至少也是盛氣凌人,這樣的蘇眉,他可從來沒有見過。

「喂……」司亮問,「你沒事吧?」

「你最好現在別說話。」蘇眉用命令的語氣告誡司亮,現在惹她,就是死路一條。

司亮完全被蘇眉的氣勢嚇住,立即噤聲不語。

此時,易雲峰正好從休息室裡換好了下一場戲的衣服走了出來,粉絲們像是失控般地蜂擁而至。

蘇眉回過神來,趕緊上去維持秩序,易雲峰對粉絲是出了名的細心周到,看到他們在如此高溫下依舊站了幾個小時,也不免感動,於是合影簽名來者不拒。

「老大,你演得真好。」

「老大,你和許思思搭戲好有感覺,你們很相配。」

「老大,好期待能早點看到這部戲。」

粉絲們的讚美和感歎,易雲峰都逐一禮貌地謝過,並借此機會替許思思說話:「思思第一次演主角,希望到時候這部戲推出,大家能夠多多支持。」

導演和蘇眉打了個手勢,蘇眉走到易雲峰的身邊對粉絲們說:「不好意思,導演讓易雲峰去走位了。」

易雲峰也不耽誤工作:「天氣熱,大家還是回去吧,再這樣站下去會中暑的。」

可粉絲們還是不肯離去,蘇眉沒辦法,只能吩咐助手去為每一位探班的粉絲買點礦泉水解渴,算是易雲峰給的粉絲福利。

藉著陪易雲峰走位的時間,蘇眉沒好氣地說:「在片場搞這麼多小動作,被好事的人拍了去又要做新聞了。」

易雲峰皺起了眉頭:「你也太小題大做了。」

「我小題大做?還是你那個女朋友要小事做大?」蘇眉一聽到易雲峰還在維護許思思心裡就更氣。

「好了,知道了。」易雲峰也有些不高興,他不明白為什麼蘇眉總是要針對許思思。

蘇眉見易雲峰這個態度,也不必多說,轉身走去一邊,兩人似有爭吵的一幕,被司亮看在了眼裡。

等到導演講解完後,司亮和易雲峰的一場戲終於要開拍,司亮卻突然說:「導演,你看易雲峰是主角,我就不用穿得這麼隆重了,就一件襯衫你看行嗎?」

導演也覺得沒有什麼不妥,況且天氣炎熱,司亮又是友情客串,實在沒必要在服裝上過多要求。

司亮脫去原本穿著的西裝外套,看著易雲峰裡三層外三層的正裝,安慰道:「易老師,辛苦了。」

易雲峰早就習慣了這些,反正也只是一場簡單不過的文戲,熱也熱不了多久。

三十多度的高溫,下午兩點,烈日當空,一身西裝筆挺的易雲峰站在毫無遮攔的廣場上,一站就是兩個小時,原本一場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戲,司亮居然來來回回NG了無數次,等到拍完,易雲峰已經被曬得找不著北了。

雖然司亮也是飽受烈日的酷刑,但是只穿了一件單薄襯衫的他,比起正裝的易雲峰已經好太多。當這場折磨人的戲終於拍完的時候,蘇眉趕緊拿著冰塊和酸梅湯給易雲峰解暑。

「你沒事吧?」看著易雲峰臉色有些發白,蘇眉擔心地問。

易雲峰擺擺手,一口氣喝了好幾杯水,說道:「我沒事。」說著便脫下了西裝和裡面的西服小馬甲。

司亮也是滿頭大汗,他滿懷歉意地來向易雲峰道歉:「易老師,實在是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拍戲,沒經驗,讓你受罪了。」

易雲峰坐在一邊,有氣無力地說:「沒關係,都是工作。」

司亮滿嘴的對不起臉上卻毫無悔意,還不時地對著蘇眉曖昧地笑。

蘇眉讓助手好好地照顧易雲峰,自己把司亮拉到了一邊。

「你搞什麼?」蘇眉斥責道。

「什麼搞什麼?演戲啊,但是好像演技差了點,下次一定改進。」司亮若無其事地回答。

蘇眉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話:「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那你說我這是為什麼呢?」司亮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怎麼知道。」蘇眉生氣地說,「你一向莫名其妙。」

「為了你!」司亮說。

司亮的三個字擲地有聲,將蘇眉所有的指責都堵了回去,最後只生生地說出了兩個字:「幼稚!」

蘇眉再也不理司亮,朝著易雲峰走了過去,司亮眼見著蘇眉對易雲峰的體貼照顧,心裡醋意又起,他走向蘇眉,悄悄地在耳邊說:「我們說好的,週六,不見不散。」

還沒等蘇眉反應,司亮挑釁地看著易雲峰,一副「怎麼樣,我就是和蘇眉有秘密」的表情,嘴上卻說:「易老師,我先走了,下次有機會再和你學演戲。」

蘇眉氣結,這個司亮,果然是個既驕傲又無理的無賴。但是,司亮的無賴招數顯然在易雲峰身上起到了作用。

「他剛剛和你說什麼?」易雲峰緊張地問,「你們有秘密?」

「沒有。」蘇眉否認。

「那他剛才和你說什麼了?」易雲峰不依不饒,一定要知道。

蘇眉並不想節外生枝:「真的沒什麼,你別管。」

「我怎麼不管!」易雲峰突然發怒,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周圍的都為之一驚,還好背對粉絲,大家都不知道發什麼了什麼。

蘇眉趕緊安撫易雲峰坐下:「你幹嘛?這麼多人?你發什麼脾氣?」

易雲峰稍息怒火:「你和他的事情,有必要瞞著我嗎?」

蘇眉覺得易雲峰有些無理取鬧:「我的私事,你能不能不管?」

易雲峰直勾勾地看著蘇眉,幾秒過後,扔下手中的茶杯,憤然地離開了拍攝現場。

易雲峰這種小性子,蘇眉不是沒見識過,但是在片場,這還是第一次,興許是被司亮兩個鐘頭的暴曬給折騰的,又或許是因為司亮的話語實在太過挑釁。總之,蘇眉將所有的責任都歸咎於司亮,要是他不出現,就不會鬧出這些事情來了。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用這句話來形容許思思和蘇眉,顯然是再恰當不過。雖然許思思憑藉著和易雲峰的情侶關係,一躍成為各大娛樂雜誌的頭條人物,但是花無百日紅,新戲開拍炒作已過,情侶恩愛也不再受人矚目。相反,蘇眉卻成為了各大經紀公司爭相爭奪的人才,她「默默無聞」的炒作本事也讓圈內所有人刮目相看。

接著一個個經紀公司的電話,聽著一句句讚美之詞,蘇眉從沒覺得原來自己在這個圈子裡是這麼的風生水起。但她從沒想過要離開易雲峰的公司,也從沒想過要離開易雲峰。

不過,易雲峰心裡卻是七上八下,尤其是在許思思告訴她,環城有意挖蘇眉過去的時候,他心裡更是忐忑不安。

星期六一大早,易雲峰趁著拍戲的空擋,決定去找蘇眉談一談。剛走到蘇眉家門口,就看見一身清涼裝束的蘇眉準備出門。

「你今天沒戲嗎?怎麼跑來這找我?」蘇眉看見易雲峰,明顯覺得意外。

易雲峰也沒想到蘇眉會出門,在他的印象裡,工作狂的蘇眉週末也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今早沒我的戲,我來找你有點事情。」易雲峰走近蘇眉,示意要進屋子裡談話。

蘇眉沒辦法,只好重新打開了門,招呼易雲峰進去坐。

「家裡沒飲料,只有礦泉水。」蘇眉從冰箱裡拿出一瓶依雲,遞給了易雲峰,「喝不喝?」

易雲峰也不客氣,打開礦泉水就喝了起來,蘇眉微笑著坐到了易雲峰的面前。

「到底什麼事?」蘇眉問。

易雲峰支支吾吾,想找一個合適的話題切入正題,不過蘇眉可不是喜歡扭扭捏捏的人:「有話就說,什麼時候開始跟我都閃爍其詞了?」

於是,易雲峰開門見山:「聽說最近有很多家公司向你拋出橄欖枝?」

「嗯。」蘇眉並不否認。

「那你心裡怎麼想?」易雲峰試探著,想從蘇眉的表情中捕捉到答案。

可蘇眉並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只是淡淡地說:「什麼怎麼想?」

「我知道有幾家大公司給你開出了不錯的條件,我想知道你心裡有沒有要走的意思?」

蘇眉目不轉睛地看著易雲峰:「走到哪裡去?」

「我的意思是……」

「易雲峰!」蘇眉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你最好說清楚你是什麼意思。」

易雲峰被蘇眉激烈的反應嚇到,顫顫地說:「我就是問一下,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你以前從來不問的。」蘇眉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易雲峰知道不該問,但是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他總感覺蘇眉離他越來越遠,總覺得她會離開自己。

「好,當我沒問過。沒問過,我走了。」易雲峰盡量安撫著蘇眉的情緒,也試圖趕緊結束這場對話。

「站住!」易雲峰的懷疑徹底激起了蘇眉壓抑許久的不滿,「你覺得我會走是嗎?」

「不是。」易雲峰趕緊解釋,「思思跟我說,環城和你聯繫過,你最近又和司亮走得很近,我擔心……」

又是許思思,總是許思思,一聽見這三個字,蘇眉所有隱藏的氣憤和不甘終於一次爆發:「許思思說什麼你就信,我跟了你這麼多年,你就一點都不相信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易雲峰想要解釋清楚,可現在看來,一切都只是越描越黑。

「即使那些經紀公司和我聯繫過了又怎麼樣?即使他們是要挖我跳槽又怎麼樣?即使所有人覺得我蘇眉就是會見異思遷,見錢眼開又怎麼樣?就是你,易雲峰,你不可以!」

「是是是……」易雲峰傻傻地站在原地,任由著蘇眉發洩,「我從來沒這麼覺得,真的,我信你,蘇眉,我一直這麼相信你。」

「從今以後,你不准在我面前提許思思,一個字都不許提!」蘇眉語無倫次地說著,「環城!她居然還敢和你說環城!我……」蘇眉想要說什麼,卻又突然清醒,「反正不准提!」

慌亂間,易雲峰也沒聽出什麼破綻,只能不停地安慰蘇眉:「我不提,我永遠不提。」他還沒見過平時一向冷靜的蘇眉居然也有抓狂的一面。

一通宣洩後,蘇眉終於在易雲峰的「委曲求全」之下,冷靜了下來,天氣本就炎熱,這麼折騰一番之後,原本絲綢材質的外衣早就濕透了貼在了她的後背。

「你去換件衣服吧,都濕了。」易雲峰指著蘇眉的後背說道。

蘇眉被易雲峰說得也有些不好意思,轉身走進房間換衣服。易雲峰趁機想要撤退,以免蘇眉一出來又要喋喋不休,誰知剛開門,便撞上了抱著女兒上樓來的司亮。

電光火石之間,倒是小六月先認出了易雲峰:「你不是電視上的那個帥叔叔嗎?」

在蘇眉的家,這兩個男人居然不期而遇。

「沒想到週末也來盯著自己的員工,易老闆果然工作認真。」司亮抱著小六月站在門口,並沒有進來。

易雲峰客氣地應對:「正好有些事找蘇眉商量,你們這是……」

「我們要和摩天輪姐姐去坐摩天輪……」小六月舉起小手,興奮地揮著。

蘇眉聽到了小六月的聲音,匆匆從房間裡走出,看到易雲峰和司亮四目相對,害怕矛盾一觸即發,蘇眉只能拉著司亮走了出去,偷偷說:「你怎麼上來了?」

「小六月想上廁所,我只能帶她上來。」司亮故意不讓小六月聽見,誰知小六月耳聰目明,反應極快,一臉不高興地說:「才沒有,爸爸自己要上來。」

司亮捏了捏小六月的鼻子,假裝責怪道:「小傢伙,什麼不好學,學會出賣爸爸。」

小六月說:「爸爸說謊,羞羞。」

蘇眉對著司亮說:「你看看,小六月都比你懂事。」

見到三人竊竊私語,易雲峰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故意咳嗽幾聲,蘇眉聞聲轉身,對著易雲峰說:「你下午還有戲,趕快回去吧。」

易雲峰看了看司亮,不悅問道:「你又要和他出去嗎?」

「是。」蘇眉居然有些心虛。

易雲峰雖然喜怒不形於色,但是此刻的表情,蘇眉一眼就能明白。他一言不發地走進了電梯,並沒有和司亮打招呼。

司亮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目送著易雲峰離開,突然問小六月:「是那個叔叔帥,還是爸爸帥?」

小六月不假思索地說:「爸爸帥!」

司亮擠眉弄眼地看著蘇眉說:「小六月都看得出,你不會看不出吧?」

蘇眉對司亮的自戀不屑一顧,她從司亮手中抱過小六月:「我們現在就出發!」

小六月高興地點頭:「出發!」

雖然正值酷暑,但是週末的遊樂園依然是人山人海,司亮旁若無人地抱著小六月走了進去,毫無掩飾自己的明星身份,這讓蘇眉有些意外,不禁開口問道:「你就不怕被拍到?」

司亮倒是滿不在乎:「我還有些自知之明,模特不同演員,知名度不高,就算是被人認出來了,來這裡玩的不會這麼巧正好是娛記吧?」蘇眉還沒來得及再問,就被興奮的小六月拉著直往遊樂園裡沖。

可惜要坐摩天輪的人比肩接踵,把外延圍了個水洩不通,蘇眉目測這樣的隊伍,沒個兩三個小時應該排不下來,司亮尋思片刻,突然在小六月耳邊說了幾句,小六月先是面露難色,轉而又喜上眉梢,拉著蘇眉的手說:「摩天輪姐姐,我們去坐旋轉木馬吧。」

蘇眉沒想到小六月會這麼爽快地放棄自己期盼已久的摩天輪,她莫名地看向司亮,司亮則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抱起了小六月就往旋轉木馬走去。

小六月挑選了自己最喜歡的咖啡色木馬,倔強的她不理工作人員和蘇眉的反對,非要一個人坐,還不讓爸爸在邊上扶著。司亮卻好像已經對這樣的倔強司空見慣,由得小六月任性地坐在上面,自己拉著蘇眉退出了欄杆外。

隨著音樂的想起,旋轉木馬聞聲轉動,小六月向著蘇眉和司亮不住地揮手,幸福洋溢的樣子不禁讓蘇眉回憶起自己的童年。也許在旋轉木馬的音樂中,在童話般的氣氛裡,每一個孩子都會有一個旋轉的記憶。他們自由地翱翔,無憂地暢想,所以人長大了才會回憶童年,因為只有在那些年,你才敢肆無忌憚地追求著一個又一個單純的夢想。

「在想什麼?」司亮見蘇眉若有所思,好奇地問道。

蘇眉看著小六月笑了:「在想我小時候,我也喜歡坐旋轉木馬。」

司亮靠在欄杆上,衝著小六月飛吻:「小六月的媽媽也喜歡。可能真的是母女天性,別人都喜歡挑白馬,他們偏偏就是喜歡咖啡色的馬。」

這是蘇眉第二次聽見司亮提起小六月的媽媽:「你很愛她吧?」

「嗯。」司亮像是沉浸在過往的歲月裡,看著小六月,就像是看到了從前她媽媽的樣子。

蘇眉說:「今天是小六月的生日,那麼……」

司亮點了點頭:「不過小六月不知道,我希望她快快樂樂地過每一個生日。」

「是啊,沒必要把你和她母親的傷痛這麼強加於她的身上。」蘇眉突然覺得司亮是一個好爸爸,他並沒有把自己的思念和痛苦傳遞給小六月,而是選擇默默地承受著失去的傷痛。

「要沒有她媽媽,也不會有今天的我。」司亮回憶道,「那時候家裡很窮,她媽媽自動放棄學業,出來打工供我讀書。我做模特也是為了她,我不想她這麼辛苦,我想能賺錢幫她。誰知道原本是做兼職,現在卻變成了這樣。」

蘇眉從來不知道司亮的過去,原來在這樣一個不羈驕傲的外表之下,還有一段如此坎坷傷懷的人生,看著司亮落寞的眼神,蘇眉知道,小六月的媽媽是他心裡一輩子無可替代的女人。

「後來呢?」蘇眉突然很想知道司亮的事情。

司亮說:「後來,後來有一天,她突然跑過來告訴我,她有了小六月。當時我們都害怕極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想把孩子打掉,我不同意。」

「你怎麼說服她的?」

「原本我以為她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可就在要去打掉孩子的那天早上,我親眼看見她在房裡哭,她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她是害怕孩子生下來沒有爸爸。」

「沒有爸爸?」

「每個女人都會害怕做單親媽媽的吧。後來我想了個辦法。我告訴她,我們扔硬幣,正面就生,反面就打掉。」

「啊?」蘇眉不可思議地感歎,為什麼每一個美好故事的背後總有一個讓人無法理解的過程呢?

「於是我就扔了,正面,所以就有了小六月。」司亮的表情並沒有轉變,依舊是那麼的悲傷。

「那如果是反面呢?」

「不可能。因為硬幣我做了手腳,兩個都是正面。開始那幾年,我會問自己,如果當時我不做手腳,她是不是就能好好地活著。後來小六月一天天長大,我突然發現我錯了,小六月就是她,如果沒有了小六月,她又怎麼可能『好好地活著呢?』」司亮收起眉宇間的悲傷,坦然地說,「我想,這個決定她一定不會後悔的吧。」

看著司亮,蘇眉說:「媽媽的愛,永遠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她不會後悔,我敢保證。」

司亮看著蘇眉,他從沒有和任何人說過這樣一番話,這個秘密他曾以為要封存在自己心裡一輩子了。

「很久沒和人這麼真誠的說話了。」司亮像是鬆了一口氣,「藏著秘密的滋味原來這麼不好受,現在舒服多了。」

蘇眉明白司亮,在娛樂圈,最好用的是秘密,最致命的也同樣是秘密。誰的秘密不是誰的把柄,這句話一直是蘇眉的警示名言。

「你就這麼相信我,不怕我把你的那段往事情緣公諸於眾?」蘇眉開著玩笑,緩和著略顯壓抑的氣憤。

司亮笑道:「算不上情緣吧。」

「孩子都為你生了,還不算情緣?」蘇眉說,「那你要怎麼樣才算情緣。」

「為我生?」司亮一臉迷茫,「什麼叫為我生的孩子?」

這下輪到蘇眉不明白了:「小六月,不是你和她生的孩子嗎?」

司亮恍然大悟,原來蘇眉一直是這麼理解的,其實也不怪蘇眉,誰讓小六月一口一個爸爸的叫得這麼順口。

「誰說小六月是我的孩子?」司亮苦笑道。

蘇眉被徹底弄暈了:「她不是叫你爸爸的嗎?你剛才不也說了這麼多她媽媽的事嗎?」

司亮趕緊解釋:「小六月的媽媽是我姐姐。我親姐姐。」為了避免蘇眉再誤會,他特意強調了親姐姐三個字。

蘇眉也不知道自己原來鬧了個這麼大的烏龍:「你姐姐?那小六月為什麼叫你爸爸?」

司亮撲哧一笑,原來是因為這個,他立刻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以前小六月是叫我舅舅的,可上了幼兒園,她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於是非要叫我爸爸。」

「這……」蘇眉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的,「那她不知道你不是她親生爸爸嗎?」

司亮說:「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何必弄得這麼清楚呢,只要她高高興興的,舅舅和爸爸又有什麼區別呢?」

「那她的爸爸呢?」

「不知道,我從來就不知道她爸爸是誰,我也不想知道,她是姐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司亮堅定地說。

男人的成熟是當知道自己做了爸爸的那一刻。「爸爸」這個角色對男人來講可能比女人的「媽媽」更為感觸深刻。從來男人都是拒絕成長和責任的,可如今,一個看似沾花惹草,處處留情的司亮,卻早早地主動承擔起了這份責任,一切只是為了給小六月一個家。

蘇眉覺得她需要重新審視眼前的這個男人,也許正是娛樂圈的花花綠綠太多次地遮蓋了蘇眉的雙眼,她自以為學會了多一個心眼看人,多一份心計做事,而忽略了人與人之間最初的真誠,也忘記了那份最純的感情。

「爸爸……」小六月張開雙臂衝了出來,一下子就撲進了司亮的懷裡。

看著滿頭大汗的小六月,蘇眉從包裡取出紙巾為她擦拭,小六月任由蘇眉溫柔地掠過她的額頭,雙頰,靜靜地看著她。見小六月這麼認真地盯著自己,蘇眉問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小六月搖搖頭,稚氣地說:「我覺得你像我媽媽,我夢裡夢到的媽媽就是這個樣子的。」

蘇眉的雙手尷尬地停在小六月的臉上,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小六月卻繼續說:「我能叫你媽媽嗎?」

蘇眉心裡一酸,什麼時候,一個小女孩想要呼喚一聲媽媽卻成了一種祈求。小六月太小,小到沒有人願意去剝奪她渴望母愛的內心,小到沒有人希望讓這一聲「媽媽」成為了她永遠的奢望。

不等司亮和小六月解釋,蘇眉居然一口同意:「可以啊。」

「媽媽……」小六月滿心歡喜地抱著蘇眉,也許這麼多年來,投入媽媽的懷抱一直是她最天真的生日願望。

做了一天「媽媽」的蘇眉正抱著熟睡的小六月坐在司亮的車後座,她靜靜地看著小六月,她的睫毛很長,隨著柔和的呼吸聲微微顫動,粉嫩的小臉蛋靠在蘇眉的肩上,像是正安寧地做著美夢,夢裡有爸爸也有媽媽。

「今天謝謝你。」司亮真誠地向蘇眉道謝。

「噓……」蘇眉示意司亮小聲些,免得吵醒了小六月,「我這麼做都是為了小六月。」

司亮說:「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回去會和小六月解釋的。」司亮對小六月叫蘇眉媽媽這一舉動感到抱歉。

蘇眉不但沒有介意,反而告訴司亮:「小事,如果能讓小六月高興,叫媽媽就叫媽媽吧。你不也做了爸爸嘛。」

司亮開懷地一笑,卻不想被小六月聽見了,她微微地動了一下身子,司亮朝著後視鏡朝蘇眉笑笑:「我小聲點。」

蘇眉輕拍著小六月的後背,許是玩得實在太累,沒多大的功夫,小六月又安穩地睡著了。

「我先送你回去吧。」司亮說,「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也不方便。」

蘇眉說:「你開回家吧,小六月累了,在車上這樣睡容易著涼。」

「那多不好意思。這麼晚了……」

「行了。」蘇眉不願司亮再客氣,「都是為了小六月,一會兒我打車回去就好。」

司亮也不再堅持,突然他想到什麼,於是問:「今天在公園,你不想知道我和小六月說了什麼,她才同意不坐摩天輪的嗎?」

蘇眉早被小六月的「媽媽」叫得忘乎所以,連摩天輪的事情都給忘了:「對,我原本還想問的,你跟她說了什麼?」

司亮笑笑:「我說今天不坐,下次就還能和摩天輪姐姐一起出來,要是今天就坐了,下次摩天輪姐姐就不願意再和我們一起出來遊玩了。」

司亮的故作聰明換來了蘇眉的一頓白眼,她沒好氣地說:「你都做人爸爸了,能不能正經點?」

「我說錯了嗎?」司亮突然變得很認真,「如果沒有小六月,你會答應跟我出來嗎?」

蘇眉一時語塞。

「蘇眉,如果我正式約會你,你會同意嗎?」

蘇眉顧左右而言他:「別開玩笑了,好好開車。」

「我是認真的。」司亮的語氣的確是毋庸置疑的認真,「你還記得在公園的那個外國人嗎?」

司亮的話讓蘇眉想了起來。白天在公園,小六月牽著他們兩人的手,走在他們中間,竟被一個外國的攝影愛好者捕捉到了這一畫面,並拍攝了下來。司亮原以為是那家報社的記者,上前交涉後才發現只是一名普通的攝影師。他感歎於司亮「一家三口」的和諧和幸福,於是將這個瞬間拍攝了下來。為了小六月,司亮和蘇眉都沒有否認他們的「一家人」的關係。

「那是因為小六月在,我才……」蘇眉想解釋卻不知如何開口。

司亮問:「你有男朋友嗎?」

「沒有。」

「那我現在開始追求你。」司亮說,「你可以拒絕我,但是你不能阻止我追求你。」

蘇眉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男人追一個女人,居然是一件這麼理直氣壯的事情,司亮的話讓蘇眉簡直找不到可以反擊的餘地。

「我……」蘇眉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不管心裡有沒有別人,我都可以追你。」司亮像是看穿了蘇眉的心事,「我會證明給你看,你和我才是最合適的。」

蘇眉被司亮的話撕破了內心最深處的偽裝,她不知道司亮是怎麼看出來的,從來她都覺得自己偽裝得很好,好到已經快連自己都騙過去了。接下來,蘇眉都沒有再說話,許是不想再吵到熟睡的小六月,許是不想再被司亮看穿自己的內心,許是她也需要一個理由來讓自己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