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當我無情無恨看過去,還是笑中有淚

葉微涼正在辦公桌前看著影視公司發來的大綱和小傳默默流淚,凌雲在一旁無聊地翻閱著八卦雜誌。自從跟了葉微涼這個「小二」經紀人之後,凌雲除了一些雞肋的商演之外還沒有好好地有過一次正經的通告。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到了公司,調侃幾句自己的經紀人,然後泡一杯咖啡,呆在辦公室看一整天的八卦雜誌。

蘇眉為了易雲峰和許思思的事情早已忙得焦頭爛額,凌雲既不抱怨,葉微涼也不求救,蘇眉即使知道有問題,也沒時間去理。

葉微涼曾經問過凌云:「要不我去找老闆和眉姐他們幫幫忙吧。」

凌雲則一口拒絕:「別啊,我覺得跟著你挺好的。」

葉微涼根本不知道好在哪裡,沒工作,沒名氣,沒錢賺,凌雲已然成為整個娛樂圈最空閒的明星,但是他們都清楚,在這個圈子裡,什麼都不怕,最怕的就是清閒。

既然凌雲不希望葉微涼去找老闆和蘇眉幫忙,微涼就只能自己想辦法。最近幾日,她利用姐姐葉婉珠的編劇身份,從一些影視公司拿了幾個劇本,希望能從中找到適合凌雲的角色。

看了幾天,葉微涼都找不到感覺,偏偏今天早上葉婉珠傳來的那個讓她眼前一亮。她盯著電腦屏幕專注地看了一上午,從目瞪口呆到眼淚汪汪,這讓凌雲也感到好奇了。

「小二,你哭什麼?」凌雲放下雜誌,走到葉微涼身邊。

葉微涼抽出一張紙巾,擦拭著眼淚,幾乎泣不成聲地說:「太感人了,實在是太感人了。」

凌雲看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就頭疼,其實他對演戲也實在是沒什麼興趣,幾次葉微涼安排的試鏡他不是找借口不去,就是去了一通亂演,惹得很多製片人和導演對他的印象都不好。

「這次你又是哪裡弄來的大綱?」凌雲明顯情緒不高,他一邊遞了紙巾給葉微涼,一邊不緊不慢地說,「你就別費工夫了,我都說了我演戲不行。」

葉微涼從凌雲手裡奪過一整盒的紙巾,認真地說:「這次一定行!」

凌雲被葉微涼的認真弄得不知所措:「不行的,我們還是別看這些了,出去吃飯吧,吃pizza,你最喜歡的。」

「不吃,凌雲你就不著急嗎?」葉微涼覺得凌雲對自己的事業一點都不緊張,「幾個月了,你沒有一個戲約,沒有一個代言,你真的一點都不著急嗎?」

「不急啊,你也別急。」凌雲把葉微涼拉到一邊,努力地安慰道,「我一點都不急。真的。」

葉微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怎麼世界上竟會有這樣的明星,明明自己的事業已經陷在谷底了,居然還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不行,再這樣下去老闆一定會罵死我的。」葉微涼作為凌雲的經紀人,自己手下的演員帶的亂七八糟,易雲峰追究起來自己肯定逃不了一頓臭罵,說不定連飯碗都沒了。

「不會的。是我自己不爭氣,不能怪你。」凌雲給葉微涼沖了杯可可,「先喝一杯可可,吃點甜的心情也會好一點。」

葉微涼喝了一口,繼續嘮叨:「凌雲,你聽我說,這次的機會一定要抓住。我看過大綱,真的好感人。」

「好好好,你給我說說。」凌雲經受不住葉微涼的囉嗦,只好暫時退一步。

葉微涼一股腦地將大綱的內容說了出來,聽得凌雲是一愣一愣的。

「就這樣?」聽完後,凌雲問葉微涼。

葉微涼不住地點頭:「怎麼樣?很棒吧?」

凌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一個什麼青春無敵腦殘劇,不說可笑已經是客氣的了,葉微涼怎麼還能用「感人」來形容呢?

「呃……」凌雲不知道怎麼樣的回答才能不傷害葉微涼的自尊心,「我覺得吧……這個故事倒是不錯,只是青春偶像劇不太適合我的年紀吧。」

「合適!」葉微涼似乎早有準備,「你看看當下的偶像劇,哪些男主不是年近三十。你才二十六吧,怎麼就不合適了?」

「我……」凌雲一下子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葉微涼連消帶打地說服著凌雲,讓他這一次一定要答應去試鏡,並且表現出十足的誠意。而且這次的導演是葉婉珠的好友,一定會在他面前美言幾句,到時候這麼好的一個角色就非凌雲莫屬了。

凌雲還沒見過葉微涼也有咄咄逼人的一面,看著她為自己的事業到處奔波求人,自己再這麼不上心也真是過意不去。為了葉微涼,凌雲也只能勉強答應。試鏡當天,卻是完全出乎凌雲意料之外的「人才濟濟」,圈內大大小小的二三線明星及經紀人擠了好幾十個,原本一個凌雲覺得是雞肋的戲,居然還吸引了這麼多人。

葉微涼雖然也不是第一次陪凌雲來試鏡,但是這次卻顯得格外的緊張,握著試鏡通知的雙手不停地出汗,凌雲不禁和她開起了玩笑:「小二,你要是再這麼出汗下去,整張通知就要濕了,到時候人家可不讓我試鏡了。」

葉微涼信以為真,她隨手將手汗抹在了衣服上,居然還轉身安慰凌云:「現在不出汗了,沒事的沒事的,一定會讓你試鏡的。」

凌雲散漫地靠在牆上,反正他也是走過場,對這個角色也沒什麼興趣,要是不讓他試鏡那就最好不過了。

「喂,你能不能認真點。」看著凌雲在一旁玩手機,葉微涼忍不住開口。

凌雲笑嘻嘻地收起手機,一本正經地說:「我很認真,我這就醞釀感情,其實也不用醞釀啦,你看我試戲演的是一個風流倜儻,到處留情的富二代,我這絕對就是本色出演,毫不含糊啊!」

這倒不是凌雲自誇,要是他不出聲站在那裡,單論外表氣質,凌雲絕對是這麼多男演員裡面最出挑的,但是一說話就露餡是凌雲的致命傷,但獨獨是這個嘴賤沒品的富二代倒是及其符合他的本性。

葉微涼居然被凌雲一句自嘲的玩笑話說得放下心來,她心裡默默祈禱,一定要讓凌雲中選。

易雲峰和許思思終於在一種尷尬而微妙的氣氛中拍完了整部劇,一直等到殺青那天,易雲峰都沒有問及那天她和蘇眉之間的談話。易雲峰只知道,那次談話後,許思思突然變了,變得不再任性,也變得更加通情達理。

不過,做賊心虛這個心理是任何人都逃避不了的,雖然盡可能地在易雲峰面前裝得若無其事,但是許思思還是很害怕自己的言行會傳到易雲峰的耳朵裡,於是她變得患得患失,生怕自己真的一不小心失去了易雲峰的愛,少了在娛樂圈的唯一一座靠山。

就在劇組殺青的當晚,兩人和劇組的工作人員一起慶祝完後回家,在車上,許思思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易雲峰:「雲峰,你就沒有事情想要問我嗎?」

易雲峰聳了聳肩,微笑著說:「問什麼?」

「上次在公司,我和蘇眉談了這麼久,你就不想知道我們說了些什麼嗎?」

「蘇眉不是都和你談好了嗎?」

「嗯。」

「那我還需要知道什麼嗎?我相信蘇眉。」易雲峰對蘇眉的信任是對許思思無聲的打擊,易雲峰也自知自己失言,立即解釋,「我的意思是,工作上的事情,我相信蘇眉會處理得很好。」

許思思尷尬地笑著,忽視著易雲峰的言不達意,也盡量不讓他看出自己眼中的嫉妒之情:「你放心,我會好好地調整自己的心態。眉姐說得對,這個圈子裡本就沒有什麼真心實意,而我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真心相待的人,就應該珍惜。」

易雲峰微一蹙眉,問道:「蘇眉對你說這些?」

「嗯。」許思思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眉姐還說,在圈子裡做人,一定要長個心眼,你的付出一定要得到等價的回報,不然就只能是自作多情毫無用處。」

易雲峰沒想到在蘇眉眼裡,居然是這麼看待自己的工作環境。原來她所謂的付出都是需要回報的。原來自己把蘇眉當做唯一的知己只是一種自作多情。也許,他早就應該知道,在事業上如此睿智強勢的蘇眉眼中,自己和她,就只是老闆和僱員的關係,所有的一切都是包裝在名利之外的彩色紙,虛假的絢爛帶給了他太多美好的回憶,一瞬間這些回憶就像是碎滿一地的玻璃渣,華麗不在,滿是痛心。

許思思見易雲峰臉色不對,輕聲問道:「雲峰,你怎麼了?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易雲峰回過神來,依舊笑著面對著許思思:「沒事,剛才在想工作的事。」

許思思怎麼會不知道,能讓易雲峰情緒波動的人,唯有蘇眉,當然她也知道,怎樣的話能讓易雲峰對蘇眉「另眼相看」。

「下個月我生日,你想好怎麼為我慶祝了嗎?」許思思突然問道。

這段時間忙於拍戲,易雲峰倒真是忘了許思思的生日,不過他將「忘記」掩飾得很好,還故作神秘地說:「不告訴你。」

許思思果然還是小女生,對即將到來的「驚喜」很期待,不過她提了一個要求:「雲峰,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好啊,什麼事?」

「我生日那天,你帶我去坐摩天輪吧。」

易雲峰想都沒想就回答:「不行,思思,我畏高。」

「你騙人。」許思思說。

「真的,我沒騙你,你想我這麼多年拍戲,吊威亞從來沒有吊到過十米以上,圈內好多導演都知道我畏高,不信你可以去問他們。上次在橫店摔下來之後我就更害怕了,到現在都不敢接古裝戲呢。」

許思思完全不相信:「之前都沒聽你提過。」

「你也要讓我這個做男朋友的留點面子吧,大男人畏高,怎麼說得出口呢?」

「那你還……」許思思見易雲峰的神色幾乎沒有變化,顯然不像是在說謊,她還想再說什麼,最後卻還是嚥了下去。

易雲峰見許思思明顯不高興了,伸手將她的手窩在掌心:「傻瓜,不坐摩天輪,還有很多好玩的事可以做。總之,我會給你一個別開生面的生日。」

許思思抿嘴微笑,默不作聲,生日的驚喜還沒等到,等來的卻是失望和嫉妒。

回到家的許思思輾轉反側,一心想要佔據蘇眉位置的她卻總在無形中被她壓制著。她和易雲峰之間似乎無時無地都藏著蘇眉的身影。許思思甚至感覺到,蘇眉就像一把隱形的枷鎖將易雲峰牢牢地鎖在了身邊。

此時,門鈴響起,打斷了許思思的遐想。助理趙晴深夜而至,讓原本就煩躁的許思思更加頭疼。因為,小趙帶來了一個此時此刻最壞的消息。

「思思,我找環城談過了,他們覺得現在確實不是簽約的好時機。」這是小趙和環城談了一個星期的結果,依舊是無功而返。

「理由呢?」許思思明顯不甘心,「就這樣想踹了我?」

小趙雖然是環城出身,但是離開環城跟隨許思思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應該清楚地明白,她答應環城做這件事,如若功敗垂成,是絕對回不了環城的。這一刻,她的命運與許思思緊緊地纏繞在了一起。

趙晴雖然年齡不大,但是在環城五年的歷練也讓她對這個圈子瞭解了不少,許思思這樣的明星她見得多,但是有易雲峰這麼好的靠山的,她還是頭一個。當初答應環城站在許思思身邊做牽線人,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憑藉著許思思的迅速爆紅而名利雙收,可原本順順利利的計劃,似乎被許思思的衝動和蘇眉的聰明給攪亂了。

「你別衝動,上次你憑一時之氣找了蘇眉談解約就已經壞事了,現在你再這麼賭氣,對誰都沒有好處。」小趙本就不是普通的助理,這件事情的利害關係她比許思思更加清楚。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環城不要我,蘇眉處處防著我。」許思思有些絕望。

小趙也知道,娛樂圈瞬息萬變,今天你是萬人崇拜的全民偶像,明天你就可能是一文不值的過氣明星。但是娛樂圈就像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松樹,你只要踩穩了立足點,就必定能向上爬。原本許思思的立足點便是易雲峰公司,但是她在想攀高枝的一瞬間行差踏錯,被人推了一把,現在幾乎搖搖欲墜,要是再不找好的靠山,恐怕必定星途坎坷。

「上次介紹你認識的那個余導你和他相處得還好嗎?」小趙問得很隱晦,余導全名余偉,是圈內冒起最快的新晉導演之一,他的老師是電影界數一數二的泰山北斗級導演李清華,有著師傅的提攜,再加上的確是有些才華,一連拿了幾個電影節的最佳新晉導演獎,從此聲名大噪。不過余偉也有個大家都知道的弱點——女人。小趙通過自己的人脈網,將許思思介紹給了余偉,想不到余偉對許思思這類清純可人型的女明星特別眷顧,於是便對她的印象格外深刻。許思思經驗尚淺,對於娛樂圈的這些逢場作戲還是有些緊張,余偉酒勁上頭,一些過於親暱的動作也讓許思思不能接受,於是漸漸疏遠了他。

「我不喜歡他。」許思思想到余偉的那些動作,就覺得渾身發冷。

小趙好言相勸:「思思,沒人讓你喜歡他。我讓你好好應酬他,我聽到消息,余偉下一部戲會和韓國影視公司合作,拍一部跨國的大戲。男主已經定了,是韓國某電視台的當家小生,女主希望在中國影視圈找一個新面孔,這是你的一個機會。」

「你說我去演這部電影?」許思思剛演了沒幾部電視劇,和易雲峰合作的這一部還是首次擔正女一號,對於上大螢幕明顯底氣不足。

小趙知道許思思的膽怯,但是她必須曉以利弊,不能讓她和自己的事業一起完蛋:「只有這樣,你才能贏得環城的注意,到時候就算我們不找環城,他們也一定會主動聯繫我們。」

「其實,我也不一定要簽環城。既然蘇眉給了我一次機會,說不定我能在易雲峰的公司好好地做下去。蘇眉說了,會為我的未來打算的。」許思思明顯被蘇眉的話感染,「即使沒有蘇眉,我還有雲峰,他也會幫我的。」

小趙一時氣結,許思思是無所謂去不去環城,但是她可不想呆在許思思身邊做一輩子的小助理,她必須摸清許思思的軟肋,讓她認清現在自己的位置:「你認為蘇眉真的會幫你?你認為易雲峰真的對你一心一意?」

「雲峰對我很好。」許思思脫口而出。

「那他對蘇眉呢?」

「我……」想到易雲峰的「畏高」,許思思就不得不對自己在易雲峰心裡的位置起疑。

「你真的以為你能取代蘇眉在易雲峰心裡的地位?你真的以為這個圈子裡沒有利益存在的關係會長久?」小趙一字一句砸在許思思的心裡,她內心深處最惶恐的一角被小趙挖得徹徹底底,「蘇眉在事業上能幫著易雲峰,所以易雲峰才會對她刮目相看。而你呢?靠著易雲峰,踩著他上位,如果他知道了呢?他還會繼續愛你嗎?」

許思思知道,自己曾經的一切已經無法抹去,一旦東窗事發,即使她對全世界宣佈對易雲峰從開始的利用變為真心,也不再會有人相信,到時候蘇眉一定會落井下石,她如今所擁有的一切也將不復存在。

「那我現在應該怎麼辦?」許思思沒了主意,如今的她進退兩難。

小趙撕開了許思思最後的防線,於是獻計:「你現在必須找到新的靠山,打開新的事業之門。只要你靠上了余偉,到時候你就有數之不盡的機會。」

「真的可以嗎?」

「思思,你想想,到時候你就不再被動,路你可以自己選。你想要易雲峰,你就能名正言順地走在他的身邊,並且在事業上相互扶持。你想要甩掉易雲峰,環城一定會為你敞開大門。你還怕自己會一無所有嗎?最重要的是,你會證明給蘇眉看,贏的不會永遠都是她。」

許思思被小趙的話激起了鬥志,她不能讓蘇眉控制著自己的事業和人生。也許小趙說得對,在這個圈子裡,沒有利益的關係是不可能長久維持的。

「你想辦法再幫我聯繫一下余偉,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許思思收起了之前的矛盾和膽怯,又一次成為了那個奮不顧身,不擇手段往上爬的許思思。小趙安心地看著她,充滿鬥志的許思思又回來了,那個可以被無限利用的許思思也回來了。

其實,許思思不明白,每當你覺得你已經被逼入牆角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是你可以選擇扭轉你人生的時刻。只是在那一刻,有人選對了道路,有人邁錯了步伐。

蘇眉對易雲峰的未來也有著新的打算,多年來在歌唱界,電視圈摸爬滾打的易雲峰雖然牢牢站穩一線小生的位置,但是近年來電視市場的下滑,歌唱事業的沒落,讓蘇眉一直想為易雲峰尋求一個新的突破點。

正在蘇眉發愁的時候,葉微涼一臉委屈地走進了蘇眉辦公室。她拿著一堆自己的工作記錄放在蘇眉的台上,賭氣地說:「眉姐,我不想做凌雲的經紀人了。」

蘇眉翻了一下葉微涼的記事本,的確是安排的滿滿噹噹的活動和通告:「工作不是安排得挺好嗎?怎麼就不想做了?」

「好什麼呀!」微涼覺得蘇眉沒有看明白,「眉姐,你仔細看,這些通告你什麼時候見凌雲上過了。」

蘇眉再仔細一看,雖然安排得密密麻麻的工作,但是在蘇眉的印象裡,凌雲確實沒有上過這麼多次的通告。

「到底怎麼了?」蘇眉沒心思和葉微涼猜謎,她心裡也正煩著呢。

葉微涼鼓足勇氣:「幾個月了,凌雲就沒好好地上過通告。給他安排的試鏡全部都不上心,找的代言不是嫌人家的產品不好,就是嫌酬勞不夠。上周我好不容易找我姐給他安排了一次試鏡,結果你知道嗎?他試完鏡和人家導演說,千萬別讓我中選,麻煩你告訴我的經紀人,我演的很認真,是你們看不上我。眉姐,你說有這樣的藝人嗎?」

蘇眉聽得雲裡霧裡,這個凌雲到底是在搞什麼陰謀詭計,她也不好當著葉微涼的面說什麼,只好先安撫著:「你先回去,工作照做,我會找老闆和他談一談。」蘇眉知道凌雲的脾氣,自己和他是談不出什麼所以然來的,易雲峰和他多年死黨,應該能問出些原委。

葉微涼還想抱怨幾句,但是看見蘇眉心煩意亂的樣子,心有不忍,只能作罷。這些天來,蘇眉為易雲峰事業新版圖的拓展費盡心思,但是礙於關係網還結得不夠嚴密,只能處處受阻。葉微涼急在心裡:「眉姐,老闆的事還沒談妥?」

蘇眉說:「嗯。找了幾家影視公司了,也拿了幾個電影劇本。要麼檔次太低不符合老闆的身價,要麼就是門檻太高我們高攀不起。」

葉微涼見蘇眉愁眉苦臉的,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姐姐葉婉珠:「眉姐,不如你找我姐姐吧。」

「你姐姐?」

「前幾天我聽我姐姐說,他們公司現在正在籌備一個中韓兩國的電影,雙男主。一個已經定了韓國的某個男星,現在準備在中國內地也找一個男演員。」

「中韓合作?」像這種跨國的影視合作,一向把演員的門檻提得很高,像易雲峰這樣的大螢幕新人,很難能夠入得了他們的眼。

葉微涼繼續說:「我聽我姐姐說,這次其實是韓國的影視公司想要開拓中國的市場,所以找的男演員也不能太大牌,這樣就會蓋過他們本土明星的光芒,公司本意就是想找電影新人,當時聽的時候沒注意,現在一想,老闆倒是挺合適的。」

聽葉微涼這麼一說,蘇眉立刻興奮了起來。她讓葉微涼馬上聯繫葉婉珠,希望能通過葉婉珠牽線搭橋,讓她和製作方盡快見上面。葉微涼同時試探蘇眉的口氣,希望蘇眉幫著易雲峰的同時,也捎帶著提一下凌雲。不過鑒於凌雲最近詭異的工作態度,蘇眉對此仍持保留態度。

不久,葉婉珠的消息就傳來了,電影已經定了內地新晉導演余偉,並且安排韓國的服裝造型師,歐美特效剪輯團隊,製作班底格外強大。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蘇眉一定不會放過,但是唯一讓蘇眉的擔心的就是余偉。

許思思最近安分了不少,雖然手上沒什麼戲,但是蘇眉也通過關係,給她安排了不少廣告代言,保證她的公眾影響力。蘇眉也接到了幾家影視公司發來的劇本大綱,正在幫許思思挑選一個適合她的角色。想到這一層,蘇眉對許思思的擔心也就打消了不少。

在葉微涼的引薦下,蘇眉順利與該片的前期製片團隊見了面,雖然沒有一個正式的合作意向,但是彼此印象都不錯,也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不過讓易雲峰不明白的事,蘇眉希望這件事情暫時別讓許思思知道。

「這是好事,為什麼不能讓思思知道?」易雲峰問蘇眉。

蘇眉並沒有給予一個實在的回答:「等事成了再說也來得及。」

自從上次環城合約事件之後,易雲峰總覺得和蘇眉之間像是隔著一層薄紗,好似看得見她,卻看不清她。看到蘇眉為自己的事業來回奔走,真的就只是因為利益關係的存在嗎?易雲峰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他好想回到從前,那個事無鉅細都對自己關心備至的蘇眉。

易雲峰想了很久,終於想到了一個主意,他問蘇眉:「你今晚有空嗎?」

「五點鐘和香港那邊有個視像會議,能順利開完的話,應該有空。」蘇眉說。

「你來我家吃飯吧。」易雲峰提議道。

蘇眉不假思索地說:「三個人?我可不做電燈泡。」

「就我們兩個人。」

「啊?」蘇眉驚訝極了,「兩個人?」

易雲峰點點頭:「對啊,兩個人。以前不是一直這樣的嘛,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想當初,易雲峰還不像現在這麼紅,蘇眉又做經紀人又做助理,經常去易雲峰家吃飯,吃完飯就陪著他練歌,對劇本,甚至經常徹夜長談。易雲峰懷念這樣的日子,他相信蘇眉也一定懷念著。

「怎麼樣?」見蘇眉沒什麼反應,易雲峰不禁追問,「需要考慮那麼久嗎?不就是吃個飯嗎?」

蘇眉知道易雲峰的用意,如果回歸原始能愈合他們之間存在的裂縫,她當然願意嘗試。她點頭答應,看著易雲峰臉上真誠的笑容,蘇眉心裡頓生暖意。

易雲峰對於「吃」是格外的挑剔,他不吃便當,不吃熟食,不吃方便麵,更不可理喻的是他還不會做飯。所以一般去易雲峰家吃飯,蘇眉都得先去附近菜場逛一圈,買一些易雲峰喜歡吃的菜,然後去做煮飯婆。

這一次也不例外,蘇眉早早地處理完工作,和以往一樣,買了些食材,驅車前往易雲峰的住處。

易雲峰開門迎接蘇眉,看到她大包小包地拎著菜,伸手接過,放在廚房的一邊,並讓蘇眉在客廳等著:「今晚不用你忙,我自己一個人搞定。」

「你搞定?那我明晚也未必吃得到這頓飯。」蘇眉笑著說。

易雲峰雙手豎起大拇指,給自己加油鼓勁,並自信地對蘇眉說:「你就坐在客廳看會兒電視,我保證半個鐘頭以內就能開飯!」

蘇眉半信半疑地看著易雲峰圍著圍裙的樣子,又不放心又覺好笑,不過看在他信誓旦旦的份上,自己也就暫時先信他幾分吧。

廚房裡並沒有像蘇眉想像的那樣傳出乒呤乓啷的聲音,反而安靜得讓蘇眉不敢相信,蘇眉偷偷回頭一望,只見易雲峰從櫥櫃裡拿出兩根準備好的蠟燭,放在餐桌的正中間,在點蠟燭的時候,易雲峰發現了蘇眉正在偷看。

「喂,你是不相信我嗎?轉過去。」易雲峰裝作生氣地說。

蘇眉微笑著擺擺雙手,聽話地轉身繼續看電視。

易雲峰倒是說到做到,果然半小時便準備好了一切,他來到客廳打開音響,一曲柔和的經典拉丁舞曲讓氣氛一下子變得浪漫,易雲峰取下圍裙,伸手拉起蘇眉來到餐廳,一頓頗有氣氛的燭光晚餐正等待著蘇眉。

「滿意吧?」易雲峰舉起紅酒杯,柔美的燈光,悠揚的音樂,晃動著的燭光,易雲峰獨特富有磁性的聲音彷彿在一瞬間稀薄了空氣,凝固了時間。

蘇眉呆呆地看著舉起酒杯的易雲峰,一時間竟恍惚了,易雲峰輕聲喚道:「Cheers.」蘇眉幾乎是本能地一種反應,舉起酒杯與他相碰,輕輕的一聲「彭」,隨著微微晃悠的紅酒,讓蘇眉早已未飲先醉。

易雲峰是一個很會浪漫,很懂生活的男人。他知道像這樣紅酒音樂和燭光是每一個女人都會為之沉醉的安排,即使蘇眉再怎麼堅強和幹練,她始終還是一個女人。

兩人靜靜地品嚐著紅酒和牛排,誰都沒有說話,以免破壞這麼寧靜舒適的氣氛。用餐過半,易雲峰才忍不住問:「好吃嗎?」

「還不錯。」蘇眉慢悠悠地品了一口紅酒,對易雲峰的這個安排非常滿意。

「我的手藝也不比你差吧?」易雲峰對自己的傑作很是得意。

可是,蘇眉並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對他讚不絕口,而是淡定地說:「我可沒說你的手藝不錯,我只是說這個牛排和紅酒不錯?哪買的?」

易雲峰一下子洩了氣,這個蘇眉還真是會破壞氣氛,不過這樣才像他認識的那個蘇眉:「還是被你看出來了,牛排是上次吃的那家法國餐廳的外賣,紅酒是之前去法國工作時候在酒莊裡買的。但是蠟燭是我自己安排的,還有音樂CD也是我挑了很久的。」

蘇眉抿嘴一笑,這種善意的小動作的確是易雲峰的拿手好戲,估計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也沒人會去拆穿這樣的浪漫,不過蘇眉就是喜歡拆穿他,也許是因為易雲峰被拆穿後尷尬的表情,失落的小眼神,靦腆的微笑,總能觸到蘇眉的心底吧。

「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已經做得很小心了。」

蘇眉用眼角掃過一旁的垃圾桶,指了指告訴易雲峰:「外賣袋子還在那兒呢!」

易雲峰一拍腦袋,簡直就是百密一疏,他雙手作揖:「失策失策,還是蘇女俠高明。」

蘇眉故意拿起刀叉在易雲峰面前胡亂地比劃一通,最後大義凌然地說道:「下次敢再在本女俠面前玩把戲,看我怎麼收拾你!」

易雲峰也很配合,雙手緊握,求饒道:「女俠饒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兩人彷彿回到了過去,可以口不擇言,可以互相揭短,可以毫無芥蒂。

「寫了首新歌,有興趣聽聽嗎?」易雲峰很快掃完了餐盤裡的牛排,喝了幾杯紅酒的他興致不錯。

蘇眉玩味地看著易雲峰摩拳擦掌的樣子:「行不行啊?」

易雲峰誇張地拍著桌子:「小看我!等著!」

說著轉身走進了房間拿出了他的那把吉他。在蘇眉的印象裡,易雲峰已經有好多年沒有彈琴唱歌了,自從把工作重心全部轉移到電視熒屏上之後,他那把曾經心愛的吉他已然成為塵封的擺設,不過讓蘇眉沒想到的是,那把吉他易雲峰還保存得很好。

「還記得這把吉他嗎?」易雲峰抱著吉他,問蘇眉。

蘇眉怎麼會不記得,那是易雲峰決定暫離音樂圈的時候,硬拉著蘇眉一起去買的。當時蘇眉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明明就要遠離音樂了,還要去買一把吉他。易雲峰則得意洋洋地告訴蘇眉,說不定總有一天這把吉他能證明自己寶刀未老。

易雲峰拿起吉他,坐在吧檯的一邊,正對著蘇眉,問:「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準備好耳朵被你蹂躪了。」蘇眉一手拿著紅酒杯,一手俯在桌子上,挑眉看向易雲峰。

易雲峰擺好架勢,手指輕撥,琴弦微動,陌生又熟悉的旋律,瞬間將蘇眉的記憶帶回過去,那一年,她還是易雲峰的小助理。

在蘇眉的心裡,易雲峰一直是娛樂圈的一個特例。當年的他還是個從偶像團體單飛失敗的二流歌星,雖然唱作皆能,但是因為對音樂的固執,他始終沒有得到一次真正的機會。娛樂圈就是這樣,一時叱吒風雲,一時虎落平陽,風雲突變的速度快得誰都無法想像。即使在事業即將沉入谷底的時候,易雲峰始終是一個陽光的大男孩,他會安慰蘇眉:「放心,車到山前必有路,說不定明天就柳暗花明了呢。總之,你跟著我,總不會喝粥就是了。」

自從易雲峰「救了」蘇眉之後,易雲峰在她心裡就再也不是一個單純的老闆,她可以不要與他同甘,但是一定可以陪他共苦。

也是在這樣的一個晚上,易雲峰買了這把新的吉他,在屋裡為蘇眉彈奏了一曲,隨後他默默地收了起來,安然地告訴蘇眉:「上次你說的那個電視劇的事情,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見一下導演吧。」

蘇眉很詫異:「我?」

「對啊,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我的經紀人了。你得幫我聯繫工作。」易雲峰很認真地說,「之前的那個今天剛剛跟我辭了職。」

樹倒猢猻散,這是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但是真的能夠處之坦然的恐怕寥寥無幾。易雲峰就是這樣的特別,他從不遷怒別人:「是我自己的問題,也不能怪她。」

「我不行的吧。」那時的蘇眉才跟了易雲峰不到一年。

「我信你。」這是易雲峰第一次說這句話,但是他不知道,就是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讓蘇眉甘願為此奉獻所有的青春。

蘇眉感動地點頭:「我會努力的。」

「那我們現在就算是相依為命了吧。」易雲峰感慨道,「走,跟我來。」

沒等蘇眉反應過來,易雲峰就拉著蘇眉跑到了樓下。那時正是上海的雷雨季節,滂沱大雨的晚上,易雲峰跑到了街上,任由雨水浸濕著自己的身體,他抬頭,肆意地飲著這無根之水,竭盡一切,洗盡鉛華。

「你這是幹什麼?」蘇眉陪在易雲峰的身邊,雨勢越來越大,蘇眉的聲音在轟轟的雷聲中顯得蒼涼無力。

易雲峰一個轉身,滿臉的雨水伴著任性的笑容,他抓著蘇眉的手說:「別人都說浴火重生,我就沒這個本事了。不過浴水重生我倒是可以。」

蘇眉一下子笑了出來,不是為了他的話,而是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易雲峰這樣的笑容了。

「一起來。」易雲峰興奮地拉著蘇眉來到街邊的空地,在這裡,他們肆意地狂吼發洩,將所有的壓抑和彷徨全部釋放出來,那一夜的雷聲,成了他們內心吶喊最瘋狂的伴奏。

蘇眉的思緒被易雲峰副歌部分的悠揚轉音拉了回來,眼前的這個男人,好似依舊是五年前的他。溫柔淺唱,永遠唱得是他內心的聲音。

一曲唱罷,蘇眉輕輕鼓掌,高舉酒杯,一飲而盡,像是為這場獨特的歌友會慶功。

易雲峰走到蘇眉身邊,舉起桌上的酒杯,同樣回敬一杯:「還記得這首歌嗎?」

蘇眉點點頭:「記得。只不過,歌詞變了。」

「記性真好,還以為你忘了呢。」易雲峰將當年的那首歌稍稍改了下旋律,重新填上了歌詞。

這首歌的意義,蘇眉怎麼會忘,不過仔細聽過歌詞,易雲峰也是又費了一番心思。

「為什麼改了歌詞?」蘇眉明知故問。

易雲峰知道蘇眉是故意的:「你說呢?」

「聽不懂。」蘇眉自顧自地喝酒,不搭理他。

易雲峰已然清唱起了副歌部分:「想要回到過去,一起走過那些崎嶇,想要重新再來,就算失敗也很精彩。」

蘇眉用酒杯抵住易雲峰的嘴唇:「你這是道歉?」

易雲峰說:「你可以理解為道歉,或者別的。」

「理解不了,我只能理解為道歉。」

「那就是道歉。」易雲峰沒辦法,最終只能在蘇眉的逼迫下承認,「是我的錯,我不該誤會你會去環城。」

這麼多日子以來,蘇眉和易雲峰總算把他們之間的那個心結擺了出來,蘇眉其實並不怪易雲峰,任性是每個人都有的權力,但是只對你任性卻是一種最難捨的情感。

蘇眉的任性,只是對易雲峰而已。

蘇眉說:「就這樣算了?」

「還想要什麼?」易雲峰問,「這可是你自己貪心的。」

說時遲那時快,易雲峰拉起蘇眉便衝了出去,一樣的雨天,一樣雷聲轟鳴,一樣的他和她,蘇眉本就喝了點酒,被易雲峰拽得更是暈頭轉向,衝出大廈的那一刻,蘇眉瞬間回到了五年前,易雲峰依舊瘋狂地跑入雨中,回頭笑著沖蘇眉招手:「快過來,等我來抓你嗎?」

蘇眉遲疑片刻,理了理凌亂的頭髮,一步一步地走進雨中。

易雲峰等不及了:「快點。」

蘇眉再也不管,飛一般地奔到易雲峰的身邊,迎著雷聲,她大叫道:「這麼大了,還這麼瘋。」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

易雲峰上前抓住蘇眉的手:「要是不原諒我,那今天我們就在這一起淋下去!」

蘇眉輕輕地在他臉上拍了一下:「你想得美,誰要陪你淋雨。」

「你啊。」易雲峰放開雙手,直攻蘇眉的軟肋。蘇眉怕癢,只要易雲峰一出手,她就知道了厲害。

「君子動口不動手。」蘇眉嚴令禁止。

易雲峰才不管這麼多,說話間魔爪已經向蘇眉伸去。蘇眉躲閃不及,整個人在易雲峰擺弄下癢得直顫。雨中的兩人,像兩個長不大的孩子,盡情地享受著少有的單純。

蘇眉幾經求饒,易雲峰才肯收手。快要入秋,兩人雖被淋了個透,但卻沒有絲毫寒意,雨漸漸小了,易雲峰看著蘇眉滿臉的雨水和委屈的表情,彷彿一下子又回到了當年,那個默默地躲在一邊哭泣的小女生。

「現在可以了吧?」易雲峰說,「都浴水重生了,那些不開心的事就一筆勾銷了。」

蘇眉真的很容易便敗給了易雲峰,敗得徹徹底底,輸得心甘情願。女人是最表裡不一的生物,你的聰明睿智,堅韌果敢都是表現給自己和其他人看的,你的脆弱天真,無助傷痛只會表現在你愛的人面前。